?是夜,剛從法國回到燕京的喬振興與三叔一番深談,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敘述了一遍。
所有的事情他都是用盡量客觀的角度來描述,包括工作、包括三嬸、包括喬思,只有何邦維,對於這個人他摻雜了自己的個人看法。
用喬振興對三叔的話來說,何邦維這人有點奇怪,不像是個普通人,很有意思。
待到喬振興走後,喬爸緊閉房門、坐在書房椅子上,臉色略帶憂慮。
家族這塊隱有風雨,如今還不確定走勢,這個時機讓喬思母女兩人出國定居也算是以防萬一,家族裡其他人不知道自己打算就讓他們當作笑料去談吧。
喬爸想起妻子、想起女兒,一聲嘆息。
從書桌上拿過一支鋼筆,喬爸批改了幾分文件卻覺得難以集中精神。
搖搖頭,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着院子裡的家人,心思飄到了異國巴黎。
身處官場,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但又不能回頭。
倪文怎麼樣了,喬思怎麼樣了,聽振興的描述,他只能簡單想象一下。
當初在身邊時感覺不出來,現在一旦分開,他的心裡滿是抑制不住的思念。
唉,明年下半年就是******了。
喬爸想到這裡,腦海裡瞬間一凜,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他緩緩從身上摸出一支菸點燃,又回到書桌前坐下。
思維有些飄散,喬爸靜靜的抽了一會煙。
捻滅剩下的半支菸,他按下各種繁雜的思緒,最後想起據振興說自己女兒找了個很有意思的男朋友。
何邦維,邦維,身居高位的喬爸如同喬振興一樣,第一反應是溫總之前經常掛在嘴邊的“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他微微一笑,這名字彩頭不錯,維新之命。希望真能帶給思思新的生活。
書房敲門聲響起,喬爸瞬間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重新變成那個威嚴的官員。
“進來。”
夜色深深,燕京這個四合院裡慢慢歸於寂靜。
……
法國的巴黎正是下午時間。何邦維趕走了滿心學武的二徒弟程安,他今天本來想教他的,但看了看身邊的女朋友覺得她心情還不錯便臨時決定和她逛逛巴黎。
說起來,這座城市已經逛了兩遍了,但每次和喬喬一起都好像是新的——永遠看不夠。
何邦維與喬思站在巴黎的協和廣場。兩人都戴了遮陽帽,偎依着欣賞風景。
協和廣場位於市中心,塞納河北岸,是這裡最著名的廣場。
瞧着廣場正中高達23米的埃及方尖碑,喬思與羊羊說着情侶間的蜜語。
“羊羊,你知道這方尖碑是一個大的晷針麼?”
何邦維看了下地面,看着方尖碑投下的巨大陰影說道:“不知道,不過你一說再一看好像就能察覺出來了。”
“嗯啊,協和廣場是晷面,方尖碑是晷針。我們就站在它投下的時間裡慢慢凝固成一對……”喬思忽然詞窮了。
“望夫石。盼妻石。”何邦維接口。
喬思嗔道:“你很想討個老婆麼?”
認真的想了想,何邦維眼睛的餘光忽然發現喬喬的臉色變化,口中連忙道:“對啊對啊,想要你啊。”
瞥了一眼他的半真半假,喬思忽然說道:“羊羊,我決定暫時停掉咖啡館了。”
“嗯?”
“考慮了下,我覺得可能確實不夠安全。”喬思挽住羊羊的胳膊,吹着塞納河上飄來的夏風說道。
“確實。”何邦維表態道。
“所以,咖啡館先停下吧。”喬思有些嘆氣。
何邦維摟了摟她,聽着女孩溫柔的聲音。
“我挺喜歡開咖啡館的。不繁忙,很隨意的生活。”
“來這裡之前,我想過,要看埃菲爾鐵塔。要看塞納河,要看凱旋門。”喬思站在塞納河北岸如是說道。
“我要看這裡的人騎不騎摩托車。”
“如今,我都看過了。”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切你也陪我一起看了。”女孩的語氣漸漸歡快。
何邦維靜靜的佇立在她身旁,猶如她心底最大的支柱。
“我們已經騎摩托車從塞納河畔經過了,下面。”女孩強調道。“下面我們就騎過歐洲吧!”
“趁着你還沒開學的時候,騎遍歐洲!”喬思的聲音變得激昂起來,剛纔那個溫柔的喬喬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之前那一夜騎着摩托載着何邦維直奔燕京的喬思。
何邦維微笑:“好。”
你陪着我,我保護你,你載着我,嗯……我也可以載着你。
兩人三言兩語之間決定了接下來的行程。
現在的時間是七月中旬,他們打算花一個月的時間騎着摩托車馳騁在歐洲的這片大陸上。
兩人乾脆起來都很利落,這天下午,喬思回到咖啡館就開始準備遠行的東西。
何邦維則是回到酒店聯繫了一下好萊塢的霍華德·肖,詢問之前那首樂曲《神靈》的效果,對方是不是滿意。
霍華德·肖正在爲一部宗教信仰的電影配樂,忙的焦頭爛額,但接到何邦維的電話,他卻立即放鬆下來。
他非常喜歡這個東方人的作曲,認爲這首《神靈》非常符合或者說超出了他的想象。
何邦維一方面覺得這傢伙可以幫助自己推廣異域的文化,另一方面關注了下價格問題。
作爲好萊塢著名的電影配樂家,霍華德·肖對自己這首尤其喜歡的樂曲開出了一個高價格,十二萬美元。
好萊塢的電影預算通常是高達成百上千乃至上億美元,但需要分配的地方也很多。
樂曲這塊,他能開出十二萬已經是個不錯的價格了——派拉蒙之前買的時候還沒這個價格高。
何邦維沒有什麼不能答應的理由,只是這次他不僅關注了價格,順帶着也關注了下電影。
心裡有了點不同的目標,他自然也就想的多了些。
相比上次電話找他,這次霍華德·肖或許是見到了他的作曲才華,十分痛快的告訴了何邦維電影名字——《一次別離》。
名字一般嘛,何邦維心裡感覺了一下。覺得看不出是說什麼。
臨掛電話前,霍華德·肖表示,電影再過個把月就會完成,到時會邀請他參加電影的首映。
帶上喬喬去參加電影首映應該是個不錯的體驗。何邦維想着喬喬,便答應下來。
……
第二天,何邦維把二徒弟程安叫到了酒店。
程安昨天失望了一天,今天聽聞召喚又變得精神抖擻。
“師父,早啊。”上午十點鐘程安來到何邦維所在的華人街酒店。
何邦維不在意手上的花費。房間訂的比較大,他就打算在這裡教導程安了。
點點頭,何邦維當先擺了個架勢。
嘿,這真是說教就教,一句廢話都不帶多說的,程安心裡興奮。
“十三個練功姿勢大全,嗯,我今天教你前六式。”何邦維做出的第一個姿勢很擰巴,身體柔軟的好似沒有骨頭。
“前六式是靜態,後七式是動態。”何邦維講解道。這套功夫他是根據教導李沫沫的功夫再結合程安的身體資質改來的。
程安聽的很認真,雖然功夫起的很隨意,但這可是化勁宗師的教導,國內能得到一位宗師親手教導的人有多少,自己可真是積德了!
一個教,一個學,巴黎華人街的酒店房間裡,最初以新奇、逗比、隨意、非主流的起名方式聞名遐邇的功夫傳承之火正在緩緩點燃。
將近三十歲,程安已經度過了自己生命的三分之一,他對於功夫進一步突破的渴望早就烙在骨子裡。
他很純粹。很單純的喜歡功夫。
何邦維同樣很純粹、很單純的教他功夫,他對程安沒什麼要求,既不圖財,更不圖人。也許是二徒弟那句“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打動了他。
專注、突破、在極限處摸索而不得,這種感覺他以前有過,所以他收下了這個徒弟。
從上午到晚上,何邦維教導了整整一天,兩個功夫在身的人連飯都沒吃的在房間裡呆了一天。
直到何邦維的電話響起,他拿過來一看發現是喬喬才覺得今天應該到此結束了。
程安沒注意師父的電話。他的心思都沉浸在記憶前六式的功夫上面。
根據自己資質創造功夫,聽起來就好像是童話一樣,可是真的習練之後似乎真的有種如魚得水、水到渠成、成風之斫的感覺。
沉迷在這種狀態之中,程安心裡洋溢着一種喜悅。
何邦維接完電話,和女朋友約好明天去市裡買些必需品後,他沒叫醒正沉浸在悟道狀態中的徒弟。
仔細洗了一把臉,何邦維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估摸着這時候下面應該還有飯吃,他就坐在椅子上等待程安的醒來。
這種沉浸在對功夫悟道的狀態是很難得的,他並不想耽誤徒弟的機緣。
看着程安時而皺眉、時而若有所得的表情,何邦維比較一下自己的兩個徒弟。
大徒弟李沫沫資質不錯,雖然不是從小練起,但有了自己爲她量身打造的十二個練功姿勢大全,如果能堅持下去,應該能取得不錯的成就。
這個二徒弟則是年齡有些大了,身上的功夫有些根深蒂固,這是他二十多年不斷苦練印在身上的,如果繼續按照原本的路子他恐怕至死也難以突破。
現在改變了些許方向,有朝一日積累到了,一定能夠突破到這世界的化勁層次。
“師父。”程安從悟道狀態中醒來,喊了一聲師父就說不下去了。
只這一天,他就察覺到這套功夫對自己的幫助之大、契合之深,自己師父不是吹的,他是真的按照自己資質來的。
化勁宗師能牛x到這種程度嗎?他心裡滿是激動。
何邦維如同做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開口:“吃飯。燒烤,你請。”說完只拔了房卡就開門走了出去。
程安心裡激動,本來頗爲能說善道的他這會什麼都說不出來,只知道默默跟着師父後面。
此刻,他心裡纔算完全安穩下來,自己這個師父沒拜錯。
之前是因爲他是化勁宗師,自己才一衝動從國內跑了過來,程安心裡有過不安,何宗師的年紀不大,功夫雖高,但教導徒弟行不行誰都不知道。
現在看來,他這教導徒弟的水平簡直比他本身的功夫還要厲害!
程安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到了酒店外面感受到唐人街上的人來人往纔算如夢方醒。
這裡熱鬧的人羣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自己在做夢。
何邦維住了幾天,對這一片比較熟悉了,他打了個響指——昨天逛街時喬喬剛教給他的:“前面有,跟我來。”
回神過來的程安一邊跟着師父,一邊在心裡準備措辭,這一定要好好感謝師父,一定要好好感謝!
到了地方,程安眼看何邦維叫了不少的燒烤、叫了兩瓶啤酒坐下,他剛要開口致謝,忽就看到師父平靜的眼神。
平靜是有力度的。
程安到嘴的話一下就說不出來了,他這一剎那似乎能感覺到師父的心思,只要自己把功夫練好就行了。
這一眼他就跟着平靜下來,把雙手放在兩腿上,乾脆抓緊時間回憶師父教的六式姿勢。
手隨心動,他情不自禁的在腿上比劃起來。
嗯,這樣;嗯,那樣;嗯,這一挪;嗯,咦?
程安雙手碰到褲子口袋,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今天好像沒帶錢包……
擡頭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等着上菜的師父,程安想起剛纔的話,師父好像是說讓自己請客來着。
呃,沒記錯的話,是這樣。
程安本是江湖兒女、性情中人,個性從不扭捏,只是現在對於師父的驚訝、佩服太多了,這種情緒讓他情不自禁的患得患失。
燒烤上來了,何邦維特意讓加了不少辣椒,他喜歡吃這種夠味的。
“吃啊,你怎麼不吃?”何邦維拿過兩串,見徒弟不動。
“嗯…好。”程安點頭,抽了一串雞翅。
他撕咬了一口,還是開口說道:“那什麼,師父。”
“嗯?”
“我沒帶錢……”
“嗯。”何邦維嘴裡嚼着羊肉,鼻腔裡發了一聲。
程安見狀便安下心來,師父是很通情達理的嘛,沒有責怪我。
何邦維慢條斯理的把嘴裡的羊肉嚼爛嚥下,點評道:“味道不夠正,辣味沒入肉裡。”緊接着又抽出一串骨肉相連,慢吞吞對剛纔的事情說道:“我也沒帶。”
程安:“……”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霸王餐吃於口而心安理得。
好,果然是我師父,這就是宗師氣派啊,程安心裡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