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傳來劇痛,伊登緊緊攥住那根號角,感覺背部都要摔裂開來。
山體震動,他還在不斷地往下滾。
值得慶幸的是,他不是一下子從七八米高的地方摔下,而是不斷地滾落下來,模樣雖然狼狽不堪,但並沒有受到重創,只是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伊登的意識終於恢復過來,發現自己不再往下翻滾,他嘗試着爬起,卻痛得悶哼了幾聲。
“呼、呼、呼。”
伊登不停地喘着粗氣。
山體還在搖晃,但沒有更大的崩裂,伊登微微仰起頭,看見了兩三位異教徒,同樣摔入了裂縫之中,不過,他們就沒有自己那樣好運了,全都摔死了。
其中一個死狀悽慘的,直接摔成了一灘半凝固的肉泥,而其餘兩個,一個是摔斷了脖子,另一個則是頭顱被尖銳的岩石給洞穿。
看着這樣悽慘的景象,伊登心生寒意,他勉勉強強地站起身來,下意識地低聲爲這些死者們誦唸禱詞,告慰他們的靈魂。
他站穩腳跟,不斷地喘着粗氣,陰風在山體的裂縫裡呼嘯。
“…突然之間就崩塌了,是我觸發了什麼封印麼?”
伊登喃喃自語着,低頭看向手裡的號角。
漆黑的號角上,佈滿古老的血肉紋路,詭異而猙獰,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生不適,有一種胃酸倒流感觸。
伊登持續地盯着這號角,看着看着,目光就突然發直了,一時間挪不開來,這號角好像有什麼神奇的魔力,讓人想要盯上一整天。
那些血肉紋路,好像蠕動的蛆蟲,這號角似乎隨時都會活過來。
轟!
又一陣山體崩裂的轟鳴聲,將伊登的意識拉了回來。
他看了看手裡的號角,不由地打了個冷顫,將這號角揣進了行囊之中,再也不看一眼。
四周空間並不寬闊,頭頂上的岩石似乎搖搖欲墜,伊登明白,必須趕緊離開這裡。
他擡起腳,面前的裂縫裡擠了出去,陰暗的通道里,傳來了一陣又一陣詭譎的笑聲,就好像在察覺不到的陰影裡,藏匿着什麼陰魂。
“該死!”
伊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靠過來。
急急忙忙從裂縫中擠出,伊登來到了一處空間,這像是一個人工開鑿而出的禮拜堂,四周的牆壁不停地搖晃,灰塵不斷抖落着。
“這裡也要崩塌了麼?”
伊登急急忙忙地推開門,卻發現前面的通道已經被崩碎的石頭給堵住了。
“該死…現在該怎麼出去?”
一陣陰風從身後襲來,伊登雙手輕顫,他察覺到,有什麼東西越靠越近。
難道,真的觸發了什麼封印麼?!
伊登打了個冷戰。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伊登攥緊拳頭,四處尋找着其他通道,但一無所獲。
陰風越來越強,他感受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冷。
伊登旋即進入到靈脩狀態之中,靈性的視野裡,幽冥邪祟的氣息,如同浪潮般洶涌而來!
那可怖的力量,讓伊登的靈魂都扭曲起來,而他的肉體,臉上肌肉無法抑制地擺出瘮人的微笑,就像是壁畫裡的人物一樣。
“主啊!”
伊登顫聲道。
無休無止的陰暗裡,一隻蒼白乾瘦的手伸了出來,伊登看見,那存在的身軀顯出畸形的肥胖,與那乾瘦的手形成強烈的對比,它正在慢慢靠近,高大扭曲的頭顱上,長着三張面孔。
那每一張面孔形態各異,分別是一女、一男,還有一個孩子,就好像一家三口都長在了同一具身體上,那些面孔互相擠壓,是如此的不和諧,就好像臉皮被剝下來,又縫上去一般。
當它看見伊登時,三張面孔,都同時擰出詭譎的微笑。
“逃不了了!”
伊登咬住牙關,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眼前扭曲變異的生物,既非鬼魂、又非魔鬼,伊登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邪祟,這副扭曲的模樣,讓他想起了經文裡描述的,蒼白色的暴雨給生物帶來的異變。
三幅面孔的剝皮者,它那兩隻蒼白乾瘦的手,伸出骨節,宛如一副精美的剝皮工具,靈脩狀態的伊登嘗試吟誦古言,以自身爲圓心爆開了震盪的光環,可那生物自身散發而出的邪祟氣息,卻剎時將光環淹沒。
死亡的恐懼隨之席捲而來。
自己…會死在這裡。
剎時間,伊登腦海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他沒有察覺到,自他摔下裂縫起,胸口的石片吊墜,就在不斷地發燙。
就在剝皮者靠近過來的一剎那。
千鈞一髮之際,石片吊墜涌出澎湃的白光,瞬間將伊登吞沒其中。
白光過後,伊登原來站立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
剝皮者停在原地,它擡起手,無比困惑地摸了摸眼前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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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巨大石柱,屹立山腳處,一座背靠着山峰的宏偉殿堂佇立於此。
正如邏各斯古王國是真教世界的聖地一般,這裡,正是巨王世界的聖地。萬王聖殿。
漆黑的石材作爲這聖殿的基座,在基座之上,屹立着灰白色的古樸建築,鍍金的火盆立在臺階的兩旁,寫滿經文的廊柱支撐着萬民的信仰,在這建築上,能看到許多千年前乃至萬年前的神殿類建築的影子。
一位身着麻制長袍的人物,正在拾級而上。
他看上去是那樣不起眼,如同一位隨處可見的中年人,然而,正是這樣一位中年人,爲無數真教徒所痛恨,並咒罵其爲魔鬼之王、衆鬼之鬼。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真教徒們痛恨得有多厲害,在巨王信徒們眼中,他的地位就有多崇高。
在那些傳聞或是預言裡,當吾王之王的審判到來的那一天,他將是萬民的領袖,作爲大天使的容器,容納大天使的靈魂,他將與預言中的毀滅者在天空與大海的盡頭決戰,信徒們相信,當那一日到來時,所有真教的教堂,並其他異教的神殿都會一同崩塌。
他,正是十六聖僕之首,被稱爲聆聽啓示之人的亞撒拜爾。
夜色之下,臺階兩旁的火盆劇烈燃燒着。
他慢慢地登上長階,在長階的盡頭,總主祭正在等候着他。
總主祭一職類似於真教中的教宗,儘管兩者之間無論是在神學意義上,還是具體職務上都有所區別,但真教徒們都認爲,異教的總主祭,就是異教徒們的教宗。
總主祭對於亞撒拜爾的到來很是驚訝。
“舵手的舵手,您…過來,是爲了什麼?”
他與亞撒拜爾行過貼面禮後,如此問道。
“看來,我驚動了總主祭了。”
亞撒拜爾如此答覆道。
“您知道,您的一言一行,都似乎代表着那位天使的旨意。”
總主祭如此答覆道。
亞撒拜爾沒有說話,他沉吟片刻後,緩緩開口道:
“我並非是爲了討論神學而來的,儘管那是我們在世上最重要的事務。”
總主祭立起耳朵,
“既然如此,那是爲了什麼?”
亞撒拜爾轉過身去,眺望遠方,
“那裡,奧蘭託聖僕發現的先知深淵。”
總主祭眯了眯眼睛,隨後誦唸經文,片刻後道:
“那裡…發生什麼了?”
“有人去到了那裡,先知艾資哈爾所到過的地方,那裡的封印鬆動了。”
亞撒拜爾緩緩道。
總主祭微微一怔。
他的面容變得虔誠又肅穆,眼角淌出了一抹熱淚,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預言中的先知要來了嗎……”
在巨王世界,有着諸多預言。
光是出現在經文裡明確提到的預言,就足足有九百九十一個。
而在那預言之中,最爲重要的,就是那位吾王之王的審判,以及祂的神使。
傳說之中,
吾王之王將如同真教所敬奉的主那一般,爲天地萬物做審判。
而那一日的罹難,將是百倍勝於天國降臨前的日子,那一日,正是完全的末日。
那位使者將會走過先知艾資哈爾所走的道路,領受吾王之王的啓示,並在審判到來時,跟隨亞撒拜爾前往天空與大海的盡頭。
總主祭感慨地發聲道:
“亞撒拜爾,相信您也爲此激動不已,成千上萬年了,多少任亞撒拜爾都魂歸天國,只有你可以目睹審判的到來,而我們也無需再等候下一位亞撒拜爾了。”
說完,總主祭難以抑制地繼續道:
“啊,吾王之王,讓你的偉大世界降臨吧,難道我們還等得不夠久嗎?難道我們還不配迎來那新世界嗎?”
他雙手顫抖不已,眼裡閃着淚花,信仰讓這個老人戰慄了起來。
亞撒拜爾則滿臉平靜地凝望着那個方向。
這位十六聖僕之首站立着,極目遠眺,等總主祭安靜下來後,緩緩道:
“預言裡,可不止預言了使者的出現。”
總主祭緩緩擡起頭來,指尖輕輕顫抖起來,出聲道:
“你是說…那個毀滅者,那個大敵?”
亞撒拜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在那經文的預言裡,曾提及過,吾王之王的大敵與吾王之王的使者同行。
“先知深淵的封印鬆動了…必然有人去到了那裡。
可那…到底是我們的先知,啓示的神使,還是那預言裡…毀滅聖殿的大敵?”
亞撒拜爾眉頭緊鎖,陷入到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