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之下,繡兒的神情有些呆滯。
莊逾臣打量着若有所思的繡兒,不禁問道:“你的心事,不知我可否替你分擔一些?”
“唉……”繡兒嘆氣,語氣有些沉重,“小時候過年都是一家人圍在一起過的,可現在只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一時之間有些忍不住而已。”
“不是還有我嗎?”莊逾臣笑,握住她冰涼的手在掌心捂着,“以後的每一個春節,我都陪你過。”
繡兒忍不住苦笑。他很好,真的,可她卻做了那種讓人羞恥的夢,她配不上他!
“他……在仙人洞過得怎麼樣?”她終是忍不住問了。
莊逾臣點頭,“他很好,不分日夜進行修煉,靈力進展的很快。”
“那便好。”繡兒點頭,“他曾幾次救過我的命,如果可以,你幫我多照顧他吧。”
“我會的。”莊逾臣點頭。
他身上有股濃濃的酒氣,繡兒起身給他泡了茶熱茶解酒。莊逾臣端着茶,氤氳水汽模糊了繡兒清秀的臉,他望着眼前即將與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不禁心裡一陣溫暖。或許真是他多想了,她跟糉子之間其實沒有男女間的曖昧。數月來,她對自己的關心,他可以體會得到。縱然,即使她心裡曾經有過旱魃,他也會讓繡兒喜歡上自己。
“天色晚了,你喝了好些酒,我給你放洗澡水,你早點休息吧。”
“嗯。”酒氣涌上心頭,莊逾臣拉了繡兒一把,繡兒沒站穩,一把堆進他懷中,他摟緊她不放,“繡兒,我想跟你在一起。”
“嗯,我們以後會成親,會生子。”繡兒笑笑,推開他站了起來給他放洗澡水,鋪牀。
莊逾臣望着離去的身影,笑了笑,甚是滿足。
年初一,莊逾臣帶着繡兒去給茅山各位長老前輩拜年,討了些紅包。長老們對年輕有爲的莊逾臣自然格外看重,對着漂亮的繡兒甚是滿意,個個都忍不住問道:“逾臣,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打算跟安姑娘何時成婚?”
“快了。”莊逾臣望着繡兒,會心一笑,“很快。”
時間荏苒,光陰似箭,春去秋天,繡兒在茅山幾乎快滿一年了,茅山的藏書閣經書豐富,繡兒學習冥語之餘,亦會找些道家的入門書籍來看,她自學一些符法及道門咒語,碰到不懂的便做了點心等着楊啓宇上門,吃貨高興了,便會跟她講解一番。
一年的時間,女魃似乎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沒有任何音訊。糉子亦是如此,他自上了仙人洞,便再也沒有下來過,若非莊逾臣隔段時間便會下來,她還以爲糉子亦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她以爲,他會消失一輩子,可八月十五那天,他下來了。
一年來,春夏秋冬的衣服,她都給他做了,但是他一件也沒有穿,身上仍是上山之前那件破爛不堪的衣服。
糉子回元清宮時,繡兒愕然地望着他,差點沒認出來。他一身破爛,似個野人般站着,望着繡兒的綠色瞳孔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道:“繡兒。”
“你回來了。”繡兒笑,指了指他的房間,“我已經給你收拾好了,洗個澡休息一下,晚上大家一塊吃飯。”
“謝謝。”糉子從她身邊走過,冰冷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殭屍不用吃飯,不必準備我那份。”
“……”繡兒一怔,半晌才道:“……好。”
說完這話,庭院空蕩蕩的,早已沒了他的影子。莊逾臣見繡兒有些尷尬,不禁解釋道:“別介意,自從開通七竅之後,他說的話幾乎比以前還少。在仙人洞,他亦是整天只顧吸食靈力,不與我說一句話。”
“或許……”繡兒想了想,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半晌搖頭笑笑,“這便是人跟殭屍的區別,以前他七竅沒開,反倒愛跟我親近,現在倒陌生了。可能他肩上揹負的責任太大了,可以理解。”
她的失落,他看在眼裡,不禁安慰道:“或許消滅女魃之後,一切都可以好起來。”
“如果他消失了女魃,你放他自由吧。”繡兒五味雜陳,“他不屬於人間,到時你網開一面,留他一條命吧。”
“只要他不危害人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
繡兒給糉子選了套衣服,遞給莊逾臣,“你交給他吧,讓他洗個澡換身衣服,否則讓你的師兄弟們看到了,又該笑話他了。”
“你不送過去?”莊逾臣頗意外。
繡兒提醒道:“男女有別。”
某人心神領會,莞爾的接過衣服。
洗了個澡,換了套清爽的衣物,糉子跟着莊逾臣去元陽觀見鄭霍英,繡兒站在庭院,遠遠望着他的身影。一年不見,雖然他的膚色越來越接近人類,可神色愈發僵硬冷漠。他披散着頭髮,銀色的柔軟髮絲隨風拂動,在血色夕陽中灼灼生輝。
中秋宴,鄭霍英邀請大夥一塊賞月,糉子沒有出席,獨自站在屋頂孤寂的吸食着月華。繡兒不喜熱鬧,本不想出席,卻不料鄭霍英點名要求莊逾臣帶着出席。
繡兒跟着莊逾臣一塊出席,宴席上觥籌交錯,笑意連連。茅山弟子逐一給師傅師母請安,送上祝福,輪到莊逾臣跟繡兒時,一旁時鄭珊禁不準冷哼,說了些尖酸的話。
早預料到的場面,繡兒充耳不聞,趁着莊逾臣在酒桌間與鄭霍英談話,被鄭珊纏住的空隙,她轉身離桌站在殿外,仰着望着夜穹的孤寂皎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遠方的親人不知過得如何,她已經有段日子失去了大哥的書信,寫出去的信,一直石沉大海,不知他是在雲遊中,抑或是戰亂斷了來往。
繡兒不知道,三哥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如果活着,他的中秋之夜是如何過的?
她轉身,聽着殿內的喧譁聲,莊逾臣似乎被鄭珊纏的脫不開身,繡兒忍不住苦笑,想來自己若跟他成婚,鄭珊這個仇算是結了一輩子。
茅山人的熱鬧,繡兒始終無法融入,她轉身離開,漫無目的在石階上走着……
茅山很大,殿重殿,宮繞宮,一時間繡兒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她在一碧波湖邊的亭子坐下,皎潔的月色灑在湖面,微波粼粼。
“繡兒。”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繡兒一怔,起先以爲是錯覺,可回頭一看,糉子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你怎麼來了?”
“想看看你。”糉子走到她身邊,綠色的瞳孔直直打量着她。
“我以爲……”繡兒低頭,語氣有些哽咽,“你不想見到我。”
“是不想。”糉子低沉的聲音響起,“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那你爲何……”眼眶禁不住發酸,“爲何要來見我?”
糉子反問道:“你想見我嗎?”
繡兒望着他,嘴張了張,半晌才道:“想。”不知爲何,自從鬼壓牀之後,她總會夢到他,夢到他清冷的眼神,帶着疼痛的呼吸,有時醒來之後,徹夜的睡不着覺。
糉子一揮手,刺目的光芒瞬間將她包圍起來,繡兒嚇了一跳,只見自己身處一片光芒之中,四周的碧波與亭子消失不見。
他伸手,用力將她扯進懷中,“有多想?”
“這是哪裡?”繡兒慌了。
“我的結界裡。”糉子冰涼的手扳正她的臉,逼她正視着自己,“這裡沒有茅山,沒有別人,只有你跟我,所以你不用擔心被人看到,會影響自己的名譽。”
“我……”心,不由一股刺痛。她確實怕糉子會亂來,怕她跟他的名譽受損,道士們會對他不利,可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時,卻已是另一種味道。
“有多想我?”糉子僵硬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傲俊雅的容顏面無表情,他附在她耳邊,“是不是經常夢見我?”
繡兒一怔,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陌生的糉子。他真的是糉子嗎?爲何他陌生的讓她認不出來?
“我當是你弟弟,夢到你亦是正常的。”她掙扎,卻是逃不脫他鐵鉗般的控制,慌驚的目光只向瞥向別處,不敢正眼瞅他。
糉子扳着她的臉,逼她不得不正視自己,固執道:“什麼夢?”
“普通的夢。”他的力道很大,弄疼了她,繡兒有些生氣,“你別這樣,快放我出去,否則被莊逾臣知道,對你我都不好。”
“你怕他知道了,會不高興?”糉子一聲冷哼,冷冷的笑了,“你瞞着他的事,可多了。你說他若是知道,以前我們曾親密坦誠過,而且這半年前你一直做夢夢到我,他會怎麼想?”
“你……想怎麼樣?”不,他不是糉子,是隻魔鬼!
“不想怎麼樣!”糉子一把將她抵在光芒中,冰冷的脣覆了上去,狠狠啃噬她的紅脣,“只是想一些,我們以前做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