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漆黑輪廓,不緊不慢地從高架上拿下一支蠟燭,低沉雄厚的嗓音在屋中響起:“太子殿下伏案勞神,竟然還有這般洞察力,讓人佩服。”
火光照亮的瞬間,赫連雲的面容浮現,他雙眼周圍有些紋路褶皺,粗獷的長眉壓低了便顯得不怒自威,已是年過半百,卻精神抖擻。
容煥眯起眼睛,“你不是回大燕了嗎,什麼事兒,還勞煩你親自回來?”
赫連雲在椅子上坐下,“大燕那邊的事兒,我都寫信告訴你了,我來此是爲什麼,你豈會不知?”
容煥嗤笑一聲,“不過一個將死之人,也能讓你興師動衆,怕成這樣?”
“昭王一日不死,我便一日難以心安。”赫連雲微微一挑眉梢,“本來太子婚宴是個絕佳下手的機會,卻被昭王妃破壞了,眼下皇上防着太子,就像防賊似得,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的注意。要再想製造一個契機,除非昭王死了,利用昭王喪禮。”
“昭王已經落入長公主手裡了,想要殺他談何容易!”容煥緊緊握着一柄鋒利彎刀,手背上青筋跳動。
赫連雲笑道:“太子不妨想想,若長公主不除,你還能坐穩今日的位置嗎?”
“你什麼意思?”
“現如今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同心協力,你就會被長公主剷除,二皇子殿下可是平安回到王宮了,你的太子之位本就岌岌可危,太子殿下還要等着二皇子聯合昭王一起對付你嗎?”
容煥稍稍壓下火氣,“王宮的事我都不擔心,赫連大人倒替我擔心上了?”
赫連雲見他動搖了,又說道:“昭王已經昏迷多日,現在來西禹求醫,是個很好下手的機會。”
“恐怕你想除掉的還不止昭王吧?”容煥用毛巾擦拭着冰冷的彎刀。
赫連雲字字森寒,“自然是一起除掉,讓他們有來無回!”
風雪從大殿口吹進來,把容煥的衣袂卷得獵獵作響。他面上露出一絲惱怒之色,卻又無可奈何。
在一行護衛的帶領下,宮人擡着司行儒邁進了黑巖累砌的森嚴王宮。
沈陵酒一行人全都被安排住在了容華宮殿的偏殿裡。
接下來的幾日裡幾人完全被限制了行動,都禁足在偏殿。
所幸的是,容華派去打探消息的侍衛,告訴容華蠱王確實回來了,不過蠱王有個條件,讓沈陵酒一個人親自去求他。沈陵酒當即收拾包袱要去請人,蘇玉樓急忙拉住她,再三叮囑道:“千萬不要離他太近,蠱王的名號可不是虛的。”
沈陵酒連連點頭,哪裡聽得進去。
路上,駕車的車伕聽說她要去極寒之地,不願隨她出城,走至半路想要掉頭,被她用劍指着,只好埋頭繼續走。
想來這些人不知她那氣震山河的脾氣,所以,又走到一半的時候,車伕又開始耍詐了,掉頭往王城的方向跑。沈凌酒也不急,坐在車裡慢悠悠地道:“你要是敢掉頭,我就告訴容殿下說你摸過我的胸!”
車伕當即大驚,“姑娘,你有胸嗎?”
“我!”
不過將容華擡出來,還是嚇了車伕一跳,他揮動馬鞭,風馳電掣地往極寒之地狂奔。
到達極寒之地已是三日後,車伕遠遠便催她下車,“姑娘不是我不想帶你來,你是不知道,這極寒之地的冰川窯洞裡,住着一個怪老頭,凡是靠近這裡一百米以內,回去便會得奇怪的病症死掉,十分恐怖,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車伕駕車又是一陣狂奔,那架勢,像是跑慢一點兒都會暴斃在這裡一般。
沈陵酒望着茫茫山脈形成的冰原,沈陵酒內心是崩潰的,實在難以想象,所謂的極寒之地,便是一座巨大的山脈,要攀上雪峰,才能看到冰山,而那個老頭便住在最上面的冰川窯洞裡。
山頭爬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她就已經被凍傷了,寒冷侵襲,引起腿部和臉上血脈凝滯,她全身上下都冷的能發出寒氣,臉上更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和麻木。
她只能停下就地打坐,用內功驅散寒氣,可外表皮膚形成的凍傷,卻沒有辦法治療,開裂的皮膚上她只能擦點藥膏。
越往上,山路越不好走,路面上都是冰,她只能用劍插在地上,幾乎是在爬了,她也想過用輕功,但山峰缺氧,沒暈過去已經是萬幸了,剩下的內力和力氣她還要留着見怪老頭。
等她七彎八拐的,走了幾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一片冰凌子下面,奇異的是,這雪山頂上,竟然種着零零散散的草藥和五顏六色的花朵,約莫大半個時辰後,她看見了傳說中的窯洞。處在一方絕壁之下,周遭籠全是橫七八豎的冰凌子,窯洞裡冒着黑色的煙霧,剩下一口氣走到了窯洞門口,差點被門匾上的一條大黑蛇嚇尿,蛇不是都冬眠了嗎?
其他小型的冰凌子上樑下結着碩大的蛛網,五彩的蜘蛛正吊在上面等待捕食。
沈陵酒嘴脣乾裂的張着,她嚥了一口口水。經過了好一番心理建設,纔開口道:“大燕昭王妃沈凌酒求見蠱王。”
無人作答。
她倒是想走到黑乎乎的窯洞裡看看,但外面的大黑蛇很不友好的朝着她吐着蛇信子。
沈陵酒無奈只好再次道:“大燕昭王妃沈凌酒求見蠱王!還請出來一見!”
不會不在家吧?
這麼一想,她膽子大了起來,“喂,老頭你在不在,你不在的話,我可把你看門的蛇偷走了!”
“哼,口氣不小,你偷一個試試?”
說着窯洞裡走出一個白衣男人,一頭銀髮長到垂到了地面,五官算不上好看,卻卻十分年輕,臉上瞧不見一絲皺紋。最關鍵的是,他穿的十分單薄,裡面一件薄衫,外面一件白袍,卻面色紅潤,談笑自若。
沈陵酒當即鎮在原地,“你……你是蠱王?”
“不然,你是?”
看着包裹得像糉子一樣的沈陵酒,蠱王閃過一抹失望,眼神很是嫌棄,“不是說你乃大燕第一美人嗎?大燕第一美人就長成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