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龐覺臉色慢慢冷凝起來。
沈陵酒故意放慢腳步,拉開和長公主儀仗的距離,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長公主在暗處瞧了許久的戲纔出來的,方纔她和龐覺的對決,長公主怕是都悄無聲息的看在了眼裡。
沈陵酒將容華拽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姐的意思?”
容華正色道:“有差別嗎?”
沈陵酒嚴肅點頭,“當然有。”
“我本來是想把你們秘密接到我的宮殿去,但沒想到龐覺這麼一鬧,你們的身份便徹底曝光了。如果我姐不出手扣下你們,就憑我……我最後只能是去求助我姐,到時候情況未必比現在好。”
“容殿下說的不錯,我們身份不曝光,做事也是礙手礙腳,不如把事情提到明面上來,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反而少了許多麻煩。”白雪傾瀉在蘇玉樓雙肩,襯得他的臉色冷然若寒霜一片。
“適逢戰亂,我和他的身份都極其尷尬,還不知西禹的王公大臣會如何看待我們,屆時你和長公主勢必會承受一定壓力。”
“阿酒,你這個擔心是多餘的,只要我姐以監視扣押的名義將你們禁足在王宮,大臣便不會過多排斥。”
沈陵酒柔和的目光轉爲凜然,“是了,暫時是穩住了,那麼之後呢?扣押一輩子,還是用我們作爲人質和大燕談判,割地賠款?”沈陵酒神情疲倦,眼神卻很清亮,“現在的局勢是,籠子外面有吃人的老虎,我們便不得不往籠子裡鑽,鑽進去後呢?等着被宰殺?”
“你來西禹的目的是救人,便暫時委屈一下自己吧,等人救回來了,大不了我幫着你們逃走,這樣總行了吧?”
沈凌酒看着他被雪凍得微微泛紅的脣瓣,臉上露出他再熟悉不過的輕佻笑意:“這可是你說的。”
容華看着她這抹愜意的笑,一雙黑眸如同被春風滌盪過,連心跳都漏了一拍,漸漸地臉頰竟染上一絲紅暈,“繞來繞去,你不就是想聽這句話嗎?”
沈陵酒大方承認,又問他,“對了,大燕和西禹交戰一事,你姐是什麼看法?”
說實話,雖然她看不透長公主這個人,只知道她城府極深,但卻也沒有看出她有多大個野心,不像是想吞併大燕,那麼這場戰事,是怎麼打起來的呢?又爲什麼要打呢?
容華僵了一下,如同被生生扼住了咽喉,理了理垂在肩側的一縷髮絲後,他故作輕鬆地一笑,“其實,我和我姐都不主張打仗,戰事是太子一黨提出來的。雖然我姐不主張卻也沒有反對進攻大燕的策略。”容華眸色深沉,“大燕政權四分五裂,內鬥不止,人心渙散,此時進攻,必定獲益頗多。這是出於戰略的考慮,出於私人的麼,太子那邊,你應該知道的比我多一些纔對。”
沈陵酒眼睫微微顫了顫,“太子那邊?”頓了頓,摸着下巴道:“赫連雲和你們太子暗中勾結,想來是互利互惠,赫連雲希望藉助戰事,牽引皇帝的兵力,從而和大燕太子合謀逼宮,一旦成功,赫連雲便會成爲大燕最有權勢的男人,屆時,再反過來幫助你們西禹太子繼承大統。這兩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容華眼簾低垂,長睫掩住了眼神,“所以問題的根本還是出在政權不夠統一上,解決了內政,邊疆的戰事將不戰而破。”
“說得簡單。”沈陵酒搖搖頭,“大燕政權三分天下,這個局勢已經維持了快二十年了,一直僵持着沒有打破。除非……”
“除非皇帝駕崩,政權落在昭王一人手中,局面方可打破。”蘇玉樓薄脣微微翕張,眸中碎開點點光華。
沈陵酒咬脣沉默,沒有說話。
蘇玉樓的話說的不錯,要想局面打破除非政權落在昭王一人手中,可他無心帝位。但若把權力都交出去,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子又都不會放過他,於是局面便一直僵持至此。
“嗬……”容華看着蘇玉樓不厚道的笑起來,“死的若是昭王呢?”
沈凌酒:“……”
容華不知死活的補充,“昭王若死了,政權也能被皇室集中起來。”
蘇玉樓一笑而過,目光落在沈凌酒身上,“阿酒,你怎麼看?”
沈凌酒忽然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感受到兩人都投來威懾性的目光,她吞了吞口水,昭王若死了,那麼沈府便會有滅頂之災,凡是跟她扯上關係的人,一個都跑不掉。即便她想抽手去浪跡天涯,可京都那幾百號人該如何收場?可她若隻身一人撐起昭王府,不論大燕有沒有女子爲官掌權的先例,她都會活得很辛苦,後半身將淪爲權勢的奴隸。
做也不是,不做又不行!她現在才知道,司行儒前半將生命交付在權勢上,活得有多累,真是一刻都不能鬆懈,更不能倒下。
想完,她腦洞大開,道,“不如這樣吧,容華,我助你早日登上皇帝的寶座,然後再帶着京都裡的幾百號人來投奔你,如何?”
蘇玉樓:“……”
容華:“哈哈哈,你來投奔我,我很樂意。”說着,他眉鋒一凜,“帶着幾百號人算怎麼回事?那些個家族都是在大燕京都落地生根的,有世世代代的祖墳,有祖祖輩輩的基業,有他們的信仰和想要守護的東西,甚至有他們的世俗習慣,這些你是無法帶走的,哪怕死在故土,哪怕被冠上通敵賣國的罪名。也是不願離開的。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沈陵酒大智若愚的點點頭,“明白了。”
“嗯。”
“所以,我夫君不能死!”
容華:“……”
蘇玉樓:“……”
太子,正玄殿
大雪下了一整日,太子容煥正趴在案几上翻查着卷宗,提起狼毫在信紙書寫,忽然感覺到背脊有些涼意,便偏頭看了一眼爐子,見火爐裡的炭火快要燃盡,正要吩咐宮人加炭,眼角卻發現窗前椅子邊有一道影子。
這讓容煥不由倏地一驚,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無聲無息地進了大殿,頓時抽出一旁的彎刀,冷冷地警惕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