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幫她掖好被角,見她一頭烏髮如絲綢般披散在牀上,雙眸輕顫,睡着的樣子安靜乖巧,讓他忍不住想多看幾眼,直到眸色漸漸變得幽深起來。
見他兩鬢已被汗液溼透,嘴脣內側也浸出了詭異的鮮紅。
青桐上前一步,小聲道:“主人,該離開了。”
男人沉默,他想多看她一會兒,青桐卻大着膽子提醒道:“主人,你的手……在抖。”
蘇玉樓看着被寒氣侵蝕迅速泛白的筋骨,淡淡道:“拿藥來。”
“主人……”,青桐聲音裡是少有的驚慌。
“不過是荒廢幾成功力而已,拿來吧。”
“是。”青桐轉身暗自抹淚。
蘇玉樓服了藥,臉色微微好轉,這時牀榻之中的身影微微動了動,沈凌酒迷迷糊糊翻了一個身。她的睡相併不好,潑墨般的青絲鋪得青花滿枕都是,看着有些孩子氣。
蘇玉樓想要伸出手幫她順順發絲,在手指觸及她側顏的時候,卻忍不住咳嗽起來,他慌忙帶着青桐閃身離開。
走在燭火搖曳的大街上,蘇玉樓久久無語。青桐看見他緊握的五指間似在滴血。忍不住攥緊手指,“主人,此次你經脈受損嚴重,還是回去好生調養吧,相信假以時日,恢復當初武功的八成還是沒問題的。”
蘇玉樓莞爾一笑,“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走了一段距離後,蘇玉樓突然停下問:“青羽可是回來了?”
青桐一愣,隨即回道:“青羽尚在通州,沈煜書傳信來說,等剿滅了土匪親自送他回來。”
蘇玉樓冷冷勾脣,“讓青羽去給他送藥,他倒好,打起人的注意了。”
青羽是青桐的弟弟,她纔不會告訴蘇玉樓青羽是一時貪玩中了沈煜書的詭計,脫不開身,作爲姐姐她自然不時維護,言詞委婉些,換了青崖和青癸,她直接就出賣了。
男人步伐款款,又問道:“青崖和青癸可有消息了?”
“青崖已經取得西禹長公主的信任,得到她的指璽信物了。青癸已經採到天山雪蓮,正在回來的路上,估計這會兒已經到了漢州了。”青桐說完,又想起一事,“主人,乾州得了白髮病的哪個富家小姐,再過兩日便抵達京都了,主人可是要見?”
“診金是什麼?”蘇玉樓漫不經心的問。
“七彩鳳頭鸚鵡一隻,名叫雀凰。”青桐擰起兩條眉毛,想了想道:“據說學人說話,什麼話只聽一遍就會,嗯……它還挑主人,長得不好看的,它就不說話,還絕食。”
“鸚鵡?”沉吟了好一段時間,蘇玉樓才緩緩道:“有意思。”
翌日,林府
昭王替沈凌酒責罰果郡王的事兒,林尚書是第二日才知道的,他剛回到府中。
林夫人看着他惴惴不安道,“老爺,你說,這昭王送雪兒髮簪到底是何用意?會不會惹沈小姐不高興?”
林尚書視線在林夫人身上掠過,瞬時移開,而後皺眉。眼底神色不明,“她不高興又怎麼樣,昭王和她八字還沒一撇呢,萬一昭王也是心儀豆蔻的呢?”
“這……這昭王可不是第一次爲她出頭,你忘了上次天牢赫連千蕊的事兒了?昭王親自讓人將她送去凌遲,沈凌酒養傷那幾日可都是在昭王府。可見昭王對她的態度。”
“昭王若真有心,七夕佳節會讓她淪爲全城笑柄?這麼久了,爲何態度不明不下娉禮?”
林尚書撫了撫袖,不以爲然的道,“男人與女人的感情不僅僅只是愛情,興許他們只是朋友呢?或者他把她當妹妹呢?就憑她的樣貌,想要坐上昭王妃的位置就不可能。”
“老爺說的有幾分道理,可萬一昭王對她真的有心……”
“退一萬步講,就算昭王對她有意,也只是個側妃,女人以夫爲天,若她聰明就該和豆蔻打好關係,不然也會落個怨婦善妒的名聲。就如老爺我納一個妾室,來爲林家開枝散葉,你作爲主母會不高興嗎?”
“自是不會……多一個人照顧老爺,那是妾身的福分!”
蘇尚書拉着她僵硬的手,拍了拍,臉上露出滿意之色,“爲人妻,這纔是正道。三從四德,七出之條可都不是擺設!她若不懂得這些個,遲早吃盡苦頭。”
沈凌酒那張臉,比起林豆蔻可是差太遠了。同爲男人,自然是更喜歡美嬌娘,豆蔻受了昭王憐惜,他飛黃騰達便指日可待。以前總覺得生女兒沒甚用處,現在看來,若是她能攀上昭王這個高枝,倒比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好上千倍。
想着,林尚書吩咐夫人道,“一會兒你讓豆蔻好好打扮打扮,去昭王府一趟。”
林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眼下去昭王府做什麼?”
“自然是去謝恩,難不成去吃飯啊?你怎麼這麼蠢?”
“老爺息怒,是妾身愚笨。”
“趕緊去吩咐!”
“是!”
轉身出去的林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淚,心裡一片苦澀,又隱隱覺得不安,昭王是何等人物,皇上送了那麼多美人去他府裡,也沒見他寵着誰,怎麼會獨獨對豆蔻一見傾情,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尚陽宮
晚上便是辰宮宴了,尚陽公主目光落在宴請的名單上時,發現沈府請了沈雲兮,這沈雲兮是沈貴妃一母同胞的妹妹,這沈夢煙從小體弱多病,養到現在全靠藥材吊着,大大小小的宴會她幾乎沒有露過臉,聽說近來身體大好了,皇后許是看在沈貴妃這一層關係上便宴請了她,而沈雲兮雖爲庶女,父親卻是官拜三品的將軍,所以也在受邀之列,除此之外便再無旁人,尚陽鳳眸眯了眯,提筆在名單上多加了一人:沈凌酒。
上次她錯過了畫溪苑,沒有一睹沈凌酒彈《鳳求凰》的風姿,京都十個傳聞九個都是她追求愛慕昭王的瘋狂行徑,這讓尚陽很是好奇,這次既是她擇夫的辰宮宴,她怎麼也要一睹這個久負盛名醜女的芳華。
收到辰宮宴滾金字帖的請柬時,沈凌酒微微側頭問了問滄九,“這尚陽公主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