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院是京都最大的男風館,坐落在西門大街二十五號,是西門大街最亮麗的一抹色彩,這會兒白天人不多,到了晚上那是人山人海,晚上來還得提前預約包廂,是大燕最繁華的煙花之地。
到了勾欄院後,沈凌酒搭着滄九的肩道:“滄九,本小姐可是第一次帶你來,給我長點臉啊!”
“啊……小姐……我不進去……主子回來會打死我的!”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現在被我打死,要麼等我哥打死你,你選一個?”
滄九知道擰不過她,趕緊掏出一方面巾將自己的臉遮起來,“我選擇被主子打死。”
“識時務……我喜歡。”
不愧是勾欄院啊,就連門口招攬客人的童子都清秀得引人犯罪,沈凌酒以前常來,出手又闊綽,品行也好,在這裡有不錯的名聲,見到是她來了,侍童上前招呼,“沈小姐,你好久都沒來聽曲了,鳳卿天天盼着,等着你給他填詞呢。”
“這不是來了嗎?”沈凌酒在侍童臉上摸了一把,隨手便丟給他一錠銀子,侍童歡喜的接過,拉着她熱情的往二樓的雅間裡走。
滄九跟在沈凌酒身後,陌生的脂粉香氣薰了一身,他欲哭無淚,“主子回來一定會打死我,可惜我年紀輕輕便英年早逝……”
沈凌酒瞪了他一眼:“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滄九啊……現在咱倆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明白麼?今日我買單,你放開手腳辦事……別給我丟人。”
滄九輕哼,“我不好這口。”
“這話不要說得太早……等你看過鳳卿和玥非就知道何爲天姿國色,男兒不輸女郎身了。”
兩人來到沈凌酒常去的雅間,侍童給她倒了茶道:“我這就去請鳳卿和玥非公子前來。”
沈凌酒從容落座,漫不經心的喝着茶水,滄九站得老遠,一臉嫌棄。
不多時,簾子被掀開,先來到的是鳳卿,他一襲紅衣,一頭墨發隨意的用一根緞帶系在腦後,碎髮垂下,擋着他的側臉。一些時日不見,他風姿依舊,那雙極美的眸子仿若染了山水之色,光芒沉浮,炫目得叫人不敢直視。
“阿酒,你可是好些日子沒來了,我都以爲你把我忘了。”
以前他和玥非自稱奴,因爲他們是大燕身份最低賤的奴籍,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世,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懂事起,他們便在勾欄院了,從小學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如何取悅和服侍客人,但沈凌酒不允許他們這麼自稱,她告訴他們,別人可以玩弄,可以看不起他們,但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否則那便真的是萬劫不復。
人生在世上,不管從事何種職業,問心無愧就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要迷失本性便好,旁人的目光都是過眼雲煙,自己過得好纔是真的好。
剛開始鳳卿和玥非在勾欄院過得很是悽慘,空有姿色卻不懂得如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虛與委蛇,一身傲氣,常常被打個半死,任人凌辱。
沈凌酒剛開始來到這裡時,她一腔熱血,替鳳卿和玥非出面打傷過不少登徒浪子,等她離開後,鳳卿和玥非換來的便是更爲嚴厲殘酷的對待,常常被凌虐的體無完膚,後來,沈凌酒便自掏腰包花銀子請琴師教他們彈琴,讓他們識字,順便給他們一些整人的小玩意,類似瀉藥……
後來瀉藥也懲戒不了那些小人,還被老鴇抓了包,鳳卿和玥非便偷偷讓郎中配了微小劑量的毒藥,毒藥裡包括,讓人生肌膚生毒瘡的,讓人全身發癢的,讓人殫精竭慮,消耗神元的,讓人不舉的……諸如類此的藥物,都是用來對付那些十惡不赦,惡貫滿盈仗着自己有幾個臭錢便肆意凌辱奴籍的人,他們不把奴籍的人當人看,鳳卿和玥非便用這種方式懲罰。
一段時日後,來到勾欄院的人素質便高了許多,鳳卿和玥非在琴棋書畫上的進展很快,得到許多文人墨客的賞識,兩人漸漸纔算是在勾欄院熬出了頭,現在兩人已皆是頭牌,不是一般人能染指的,鳳卿和玥非也很聰明,有了銀子之後,便給自己請了暗衛,後來因緣際會又搭上一些門閥士族,闊張自己的影響力,纔有今日在勾欄院的無上地位。
“怎麼,心情不好?”鳳卿坐下來替她烹茶。
鳳卿手法很好,案几上的茶水很快煮沸,咕嚕咕嚕冒着熱氣,清淡的茶香氣息漂浮在空氣裡,讓人身心舒坦,神清氣爽。
沈陵酒擡眼去瞧他,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樑和微微抿着的脣線,似乎還帶着一絲笑意,“方纔心情確實不好,看到鳳卿便好了大半。”
鳳卿轉眸看她,勾脣淺笑,“普天之下能讓你鬧心的怕是隻有大燕第一美男,昭王殿下了。”
沈陵酒狡猾地笑了,嘿嘿靠近,幾乎是貼着鳳卿的耳朵,“你吃醋了?”
鳳卿長睫微顫,手上的動作一頓,眸子突然黯淡起來,“鳳卿身份卑賤,怎麼敢吃昭王的醋,只是豔羨他罷了。”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卑賤的奴籍,而是高貴的世族子弟,他便有資格和昭王一爭高下,歸根究底,不過是他沒有資格而已。
“豔羨麼?”沈陵酒搖晃了一下杯裡的茶水,扭頭道:“今晚,我宿在你這裡可好?”
“你……”
鳳卿呼吸一窒,她從來不在勾欄院過夜的……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波光瀲灩的眸子盛出比月華還要奪目的光彩,“此話當真?”
沈陵酒莞爾一笑,順勢躺在他懷裡,看着他自然微卷的睫毛,聞着他身上的清香,她問:“你今日上了妝?”
鳳卿一愣,他今日確實塗了一點胭脂,他接連病了幾日,今日剛好一點,聽說她來了,頂着一張蒼白的臉色終歸不妥,原本就瑩白潤澤的膚色在胭脂的襯托下更顯嬌嫩,彷彿輕輕碰一下,就會破出水來。
瞧着他眉間的一點硃砂,沈陵酒不禁感慨的道:“鳳卿,論姿色你並不比昭王差多少,我一直想不通,爲何你我認識了兩年之久,我竟沒有染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