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之行完美收官, 團隊搭乘專機返回東京。在機場內跡部景吾一反常態的邀請談判桌上的對手——香取集團董事長香取太郎入休息室密談半小時,談話內容不得而知,衆人看見的就是香取太郎笑容滿面的離去, 而眼高於頂的大少爺親自將他送出貴賓室, 直到目送對方的背影消逝在甬道拐角方纔迴轉。
水萌略帶好奇的往跡部那邊看一眼, 華麗男人隔着稀稀疏疏的人影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宛如擦亮蔚藍蒼穹的流星, 眼底微光熠熠一閃,瞬間掐滅。
上了飛機水萌依舊跑的無影無蹤,對於這個搞不清楚的女人, 風度翩翩的跡部當然不至於親自過去抓人,太難看了。空姐回報過來的消息是跡部小姐又暈機了, 跡部想約莫是她犯惡心不願意他看見, 可是被手冢看見就沒事麼?
手冢又不是她爸。
看來他得加快點速度, 在她患上手冢依賴症前把她弄回來,綁在身邊哪裡也不許去。
跡部憤憤然的打開手提, 發覺自己又陷入了酸味模式,不由得扶額表示一下無語,堂堂鑽石單身貴族,自從娶了這個女人之後他就開始跟華麗無緣,早知道還是不要娶的好。
水萌去洗手間的時候路過跡部所在的位置, 偷偷張望一眼, 他正倚着靠背和某非洲石油王子視頻電話, 一手支在桌上, 姿勢優雅但隨意, 跡部家十年如一日培養出來的貴族風範,就連嘴角的弧度都透着完美和精準, 例行公事般的帶着點散漫不羈,卻異常迷人。這個男人的自戀絕不是簡簡單單毫無道理,橫溢的才華和天生的霸氣交融到一處,韻致天成。
水萌以前看過八卦新聞,說是這個石油王子喜好男色,跡部景吾啊跡部景吾,你笑的這麼YD,就不怕人家把你搶到非洲部落去當壓寨夫人?
跡部眼角一撩,剛剛還扒着門框的嬌俏身影閃過,盤住長髮的玫瑰紅髮夾上鑽石的熒芒射入眼簾,分外熟悉,那是他在新天鵝堡附近的旅遊紀念品店買的,不自覺的微微笑起來,秋日絢麗的天光打在眼角,將那枚淚痣暈上耀眼的色澤。
飛機抵達成田機場正是正午時分,跡部總裁下令今天下午放假,於是衆人一鬨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手冢本來說着要送水萌回家,臨時接了個電話就說有CASE要處理,她的行李其實很輕,於是水萌讓他趕快回公司去,機場周邊打車也很便利,自己回去就行。
她站在路邊等了一會,某光鮮華麗的銀色跑車漂亮切入,一腳剎車踩在路旁,跡部搖下車窗,俊美五官棱角分明,陽光如雪在淚痣流連。
大踏步下車,提起她的行李箱往後備箱一扔,回頭望着還愣在原地的水萌,微微蹙起眉來:“你傻啦?還不快上車!”
水萌坐進副駕駛座裡,拿眼角瞟瞟跡部,他今天是良心發現啦?就算是從前是夫妻的時候,他也沒有親自給她當過搬運工。
而且,這麼正大光明的,他都不用避嫌的麼?
前方紅燈,跑車的速度減慢下來。跡部似乎心情不錯,懶懶的向後一靠,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隨着車內飄散的爵士樂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着。
車廂內一時安靜的有些寂寞,細碎的光斑透過茶色的擋風玻璃落在英挺輪廓上,影子支離。
“真難得,你的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水萌輕聲笑,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有微光流轉,流風剪碎墨色的劉海,更襯的一張臉白皙無暇般明麗動人。
有什麼問題?
跡部側眸過去,他不用說話,眼神表示了以上疑問。
“唔,”她略略收斂了笑意,眉眼間的促狹卻絲毫未減,“換做從前,早就按喇叭了,連帶着可憐的上帝也多半會收到一份詛咒。”
跡部愣了下,扯開魅惑的笑容。
“人都是會變的。”眉宇間飄過一兩絲淡淡的深意,他側過臉看她,“我好像不是從前的我,你呢,你還是以前的你麼?”
水萌狐疑的上下打量他,然後她嘻嘻笑,“我當然不是從前的我啦,你看,我能自己養活自己了,也學會跟你保持距離,”說到這個她轉頭往後面看了看,幸好沒有采訪車追着,她埋怨的看了跡部一眼,“你不怕小報又亂寫啊?”
彷彿是洞悉了她的心思,挑了挑修長的眉,他揚起嘴角,“管那麼多做什麼,就算是朋友,送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本大爺還是你名義上的哥哥。”而且,很快就不是了。
“跡部總裁這麼熱情人家可吃不消啊,”這個人勾引人時絕對是妖孽,水萌輕咳一聲,現在她對花前月下實在提不起興致,“我可是很矜持的。況且,被人知道,家族長輩又要抓我去訓話了,什麼舉止失當啊恃寵而驕啊……”那些叔伯們早就告誡她要跟跡部避嫌,而且對她多次拒絕他們安排的相親,獨自住在外面一直頗有微詞。
“我不認爲你是在乎別人眼光的人。”跡部盯着她,“本大爺樂意慣着你,所以,放肆一點也沒關係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深邃,神情又彷彿成竹在胸,倒叫她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信號燈轉綠,他收回視線,發動車子,跑車軌跡宛若流星。
沿途繁華的街景飛練一樣放過去,彷彿遠年無聲的電影,千帆過盡。
爺爺就曾經批評他太過目中無人,商場上沒有常勝將軍,四處樹敵早晚要吃虧。除了結婚那次,跡部九歲後就沒去過教堂,九歲,他的父親死於阪神大地震。他不否認自己是熱烈的個人主義者,對於宗教始終抱有惡感,認爲那種所謂的信仰,存心是要摧毀強者的銳氣。同樣的觀點也適用於婚姻,不需要如何嬌美可人的女子,能夠帶來最大的潛在利益即可。
當有一個人可以輕而易舉的影響心神,被所謂虛無縹緲的愛情絆住手腳那種不華麗的事,他不屑一顧。
所以即便眼前的女子是他想要廝守一生的人,即便意識到她並非輕易可以收服,他也不想輸的太多。
可是,似乎,唯有愛情這種東西,是不可以簡單用輸贏來判斷的。
水萌實在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倒不是她有多好,蠻橫的時候會讓他頭疼,恨不得拎起來打一頓,吊着他的胃口的時候,身爲男人他也疼,懂事起來又讓人心疼,反正,跟她在一起,他哪兒都疼。
跡部研究過,自己確實不是受虐狂,怎麼就這麼捨不得她呢?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他確實捨不得她。
沒有娶她的話,或許他以後也會遇見一個讓他有這樣感覺的女子,可是他得承認她搶得先機了。印就這麼結成,咒語的威力貫穿全身。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覺這個不怎麼好笑的玩笑已然生根發芽,甚至還生長繁茂,開花結果。
他真的是掙扎過的。
可是她很有本事,她每退一步,就能逼着他退兩步。
尤其是離婚後,他越來越沒辦法控制自己。
他不是那種沒勇氣面對自己的心的男人,既然事已至此,就要快點把她追回來。
他知道自己跟水萌都是不鬥不舒服的,沒關係,先追回來,等到回來之後,他們再怎麼斗的天翻地覆,人民內部矛盾總是可以解決的。
因爲,他知道,她是真的愛他。
等到繁華落盡,風景看透,有一個人陪在身邊看細水長流,該是一件多麼溫暖的事情。
水萌新買的房子,跡部是第一次來。
進門後他就愜意的把自己沉在淺綠色布藝沙發裡面,儼然一副無業遊民下定決心蹭飯的架勢,理所當然的宣佈:“本大爺餓了。”
她白他一眼,深呼吸三次,還是轉身走向廚房,因爲她也餓了。
廚房裡傳來碗碟放置的清脆聲響,然後是嘩嘩的流水聲。
“Tony最近悶悶不樂,因爲他新開發的菜式少了人品嚐,”Tony是跡部家的大廚,而大少爺最近更多的在外面吃商務餐,跡部眸光一轉,在外面笑的玩味,“需要本大爺幫忙嗎?”
“……冰箱裡食材不足,我看還是不要浪費了。”少頃,裡頭傳來涼涼的聲音。
被看扁的某人訕訕的撇撇嘴,“哼,你也不見得會做。”
跡部說的對,和日本心靈手巧的家庭主婦相比,水萌的廚藝的確不怎麼樣,不過煮個面還是綽綽有餘的。
水萌把番茄醬倒在麪條上,然後兩份各擺了一朵茴香花,片刻過後就端了出來。
餐桌上,跡部吃着所謂平民食物,水萌莫名其妙的看着素日裡風度翩然的男人此刻心滿意足的表情和實在談不上優雅的吃相。跡部擡起眼看她,一本正經,“你看什麼,本大爺這樣是對你廚藝的肯定。”低了頭喃喃自語,“很少機會能這樣放開肚子吃的……”
她耳尖的聽到了,有些不可思議,“你平時都不吃飽飯啊?”
“那些商務餐和宴會,哪裡能吃得飽?”他是談公事去的,只顧吃飯還怎麼談。
“那就回家吃啊。”她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請廚師是幹嘛的?”
“本大爺回家他們都睡下了,”跡部似乎也有點心虛,“一個人吃飯有什麼意思……”
於是,她就不說話了。
默默的起身收拾碗筷,然後端去水池清洗,清澈的水流潸潸流過潔白的指尖,旋成水渦然後消失不見,水萌有點出神。
跡部倚着門緊緊看了她一會,等到水萌捧着餐盤放入櫥櫃,他扶在門框上的手指微微一顫,悄無聲息的逼近,伸開手臂環住她的腰。
她的指尖還滴着水,濺在地板上緩緩的滲開,一瞬間慌亂的表情,“Keigo……”
“坐飛機那麼久,你不用倒時差嗎?”跡部卻是不給她推拒的機會,連拖帶拽進了房門,他剛纔就觀察好地形了,現在是熟門熟路,等到看見她房裡的KINGSIZE時頓時笑的不懷好意,“原來這裡的牀品質也是一流的。”他慢慢的摸摸牀單,“不過顏色不配你的膚色……”
這傢伙腦子裡又在亂想什麼除了蹭飯難道還想蹭牀!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很準的,水萌一不留神就被跡部按倒,緊接着被子鋪天蓋地當頭罩下。
“你想悶死我啊?”把腦袋探出來,她掙扎着坐起,拍着被子瞪他,微微散掉的頭髮亂翹,樣子分外可愛。
跡部心裡一動,直接爬上牀然後把她壓倒,不顧水萌驚愕的睜大的眼睛,在粉嫩的脣上啄了兩口,撩起被子蓋好兩人,閉上眼睛,“好睏,睡覺。”
水萌的手在半空中垂死掙扎了片刻,終於放棄,睏意陣陣襲來,她閉上開始打架的眼皮。
午後陽光正好。
被子裡就像一個小天地,天地裡除了他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