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用餐高峰, 滿目人流熙攘而有序,水萌和手冢一起走進員工就餐區,神情淡漠的男人不露痕跡的指引着水萌避開打完飯菜迴轉的人流, 俊男靚女這十指相扣的模樣惹來各式各樣的注目。
人人都知道跡部景吾高高在上, 能頻繁接觸到他的就只有高級管理和行政人員, 手腕過人, 作風冷酷的帝王, 唯一能允許的朝向,便是匍匐,着實不是隨便哪個女人可以肖想。
因此雖然手冢國光在跡部集團基本也屬於那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嶺之冰花, 然而女性職員總是充滿羅曼蒂克想象力的,她們不遺餘力的發掘他身上屬於完美男性的各個側面。超強行動力的社會精英, 學識素養都是沒得挑的, 他甚至還長得很有眼緣, 身形高挑修長,瘦削卻有力, 低調冷靜的氣質和一雙深邃內斂的眼睛。所以儘管手冢冷冰冰的不善交際,依然不妨礙他在公司獲得超高人氣。擁有如此優良條件的法務部BOSS至今單身,簡直就是一項稀缺資源。據乾貞治的小道消息,如何說服手冢接受她們推薦的相親計劃,已成爲幾位董事夫人勾心鬥角的核心矛盾之一。
大庭廣衆之下, 這位疑似性冷淡的型男居然毫不避諱的牽着女孩子的手, 尤其是這位女孩大部分跡部集團員工都認識, 近來滿城風雨的離婚女主角, 從跡部夫人搖身一變爲跡部小姐。
原來不是他們不明白, 而是世界變化太快!
乾貞治一直對跡部水萌有着深厚的興趣,不僅僅是因爲她和數位吸引眼球的男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就她本身來說,憑藉多年八卦知覺,乾也覺得她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紅極一時的女星,嫁做人婦後只拍過一部電視劇和幾支廣告,隨即悄然隱退。更加奇特的是,身處風口浪尖,卻沒有被狗仔隊的採訪車窮追猛打的苦惱,這確實不合常理。
除去跡部財閥的封殺,這其中有一個男人起了很大作用,關東地區媒體機構的最大控股者,新城傳媒CEO植村元佑,據說那個男人在跡部夫婦爆出兄妹關係而離婚後就立刻放出話來,有問題就找跡部景吾,誰敢去煩跡部水萌,就是存心跟他過不去。
於是乎某個眼鏡反光的數據狂扔着飯菜不管,捧着筆記本奮筆疾書的情景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有些人生來就是爲了立於萬人之巔,跡部景吾就是那種勾勾手指乖乖跟我來的類型,和她走在一起也是一樣,握緊了手就大步流星的不容置疑,把全身心都交給他就可以了,任何懷疑和退縮都是枉然。
水萌低頭注視着她和手冢交握的雙手,彼此的骨節精緻漂亮,早年打過網球他的左手有一層薄繭,掌心的溫度溫涼,不會太緊,卻也絕不至於鬆開。
她有些不自在,他卻還是那副凝定從容的表情,對周遭各色眼光屏蔽,理所當然的自然,彷彿,彷彿她此時要執意抽開手來,就是故作姿態的扭捏了。
苦笑一下,只好作罷。
水萌從疊放好的餐盤裡拿起一個,就似乎聽見後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略顯嘈雜的環境裡聽不太分明,她有些不確定,回頭,就見一個黑色西服的男人闊步而來,及至跟前,露出職業化的微笑來,“跡部小姐,植村先生在樓上訂了包廂,說是請您和手冢君一起吃個飯。”
她道是誰呢,原來是她那個口蜜腹劍的小人哥哥來了,水萌是親身領教過他的腹黑的,扁扁嘴,“讓他留着自個兒享用吧,我吃盒飯就可以了。”
男人頓時變成了苦瓜臉,“植村先生說了,您要是不去,我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跡部小姐要體諒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兒……”
“行了行了,”植村還真知道她的軟肋,水萌滿頭黑線的打斷他,“你帶路吧。”不就吃個飯,誰怕誰啊?
手冢抿脣未語,僅僅是按了下鼻樑上的眼鏡,隱約有不詳的預感。
跡部帶着香取來到頂層餐廳的時候,大堂領班哆哆嗦嗦的告訴他,每個房間都滿了,而十分鐘前他們那裡最後一個豪華包廂剛剛又被人訂下了。
是個人都能感覺到跡部總裁心情惡劣,渾身席捲着低氣壓,聽到這個消息後臉色更是烏雲密佈,一聲冷笑令人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要讓本大爺去樓下打盒飯,啊恩?”
其實跡部集團的員工食堂品質一流不輸外面的高檔餐廳,每週有三天是對外開放的,此刻跡部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本是爲了美化集團形象,現在變成隨便什麼三教九流貓貓狗狗都能來這裡吃飯,他堂堂總裁連個包廂都訂不到,開什麼玩笑!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五分鐘內給本大爺拿一個包廂出來,否則你明天就滾蛋!”跡部氣哼哼的在大廳裡的沙發上坐下來,雙腿交疊,一雙海藍色的鳳眼怒火氤氳。
這男人生起氣來也是人神共憤的帥,香取在一旁發花癡。
大堂經理內心叫苦不迭,爲什麼當老闆一個個都是這樣用炒魷魚威脅,眼前這位是大老闆,握有股份的植村也算半個老闆,哪邊都得罪不起啊。
他擦擦汗,“跡部總裁,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去和植村先生商量一下,反正人不多,共用一個地方……”而且,大家都是認識的嘛,說不定氣氛會很和諧,對來龍去脈一無所知的經理這樣想。
“植村?他也在這裡吃飯?”跡部斜睨他一眼。
這時兩個穿着漂亮制服的侍應生推着端着餐點往走廊深處走去,一個笑嘻嘻的說,“植村總裁好帥哦,他是來談生意的?”
“不是,他剛纔說,要請妹妹和未來妹夫吃飯。”
“他哪來的妹妹啊,”
“也許……是乾妹妹?”
“他騙你的,我看是新女友吧,誰不知道他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
咬住線條美好的脣剋制不斷升騰的怒氣,冰之帝王側臉明晰俊逸的線條隱沒在曼妙光影裡,伸手抵住了額頭,眼角一枚淚痣泛起灼灼微光。
欺人太甚。
頎長的身影猝然立起,眼下淚痣閃動邪惡光芒,他湊到香取綾音耳側聞言軟語,“香取小姐,本大爺現在以私人名義邀請你共進午餐,你意下如何?”
明明是盼望已久的一句話,爲什麼她的手臂上寒毛直豎呢?
香取怯怯的望他,跡部神采奕奕的眼彷彿有魔力,牢牢鎖定視線讓心跳加速,她無法拒絕,緩慢的點點頭。
陽光灑落窗戶縈繞周身,水萌坐在手冢的側手邊,看着侍應生一道道的上菜,花色豔麗製作考究,銀質刀叉在天光下微微閃着低調奢華的光。
工作了一早上,早就餓了。
她其實很想大快朵頤,可是手冢不愧是家教甚嚴的好孩子,主人不來,就不開動。
說是要請客吃飯,植村元佑個王八蛋半天不見人影,留下兩個客人面面相覷。
跡部景吾攜香取出現在包廂門口,面對雕花厚重的緊閉木門,擡手掠掠灰紫色的碎髮,勾起脣線微微一笑,盛氣凌人推門而入。
坐在靠牆的一對男女聽到動靜均是一愣,擡起頭來,便看見不久前纔在餐廳門口不歡而散的華麗男人,帶着女伴優雅的步步走近,大搖大擺的走到餐桌前。
伸開長腿勾出一張靠椅,跡部悠閒落座。
眼看他沒有任何爲女士服務的意思,香取笑的有些勉強,只得自己拉開凳子坐下。
她不清楚跡部爲什麼執意要來當電燈泡,不過,她再笨,也知道自己只有乖乖配合這一條路。
跡部也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屋裡的另兩個人,噙着玩世不恭的微笑,他調整了一下坐姿,一記響指喚來服務生點單。
手冢有些頭疼,當然他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主人還沒出現,現在趕跡部出去也是不明智的,畢竟共事數年,他們對彼此的脾性和忍耐的底線都有一定程度瞭解。
好在天生的面無表情可以讓他無動於衷的移開視線,選擇無視。
可惜水萌的忍耐度沒有他那麼好,這是顯然的。
她拿起銀叉敲了敲盤子,“跡部總裁,十來天沒見,你的INSIGHT被糊上了?沒看見這裡已經有人。”
這個不怕死的女人,跡部咬牙,他慢條斯理的放下菜單,脣線揚起挑釁意味的弧,“你有意見?本大爺是這裡的所有權人,愛在哪兒吃就在哪兒吃。”
手冢的頭更疼了,擡眸便看見一襲黑色套裝的陌生男人敲了下門框,然後走入大敞的通道。
那人胸口掛着Tiffany的銘牌,他將一個包裝精美的首飾盒放在水萌面前,繼而大束鮮豔芬芳的花朵充斥了視線,伴隨着男人清晰的聲音,“請問您是跡部水萌小姐嗎,請簽收。”
香取的眼睛亮了一下,這個是……Tiffany的秋季新款,“永恆之約”星鑽項鍊,她還沒來的及入手呢。
水萌疑惑的視線在兩個男人身上轉了一圈,看到的是同樣微微訝異的神情,她來不及多想,只得先簽字。
“喲,都到齊了?”好聽的男中音打破尷尬沉默,植村元佑踱着方步走來,脣線淺淺的勾着,一襲墨綠色襯衣和白西服的搭配,將他溫文爾雅的氣質襯托的飄逸出塵。
哼,這兩個臭小子。
雖然就他的個性來講顯得勉強,可追求不是嘴上說說的,就手冢國光這幅相敬如賓沉默是金的架勢,慢吞吞哪年哪月才能追到女友;吃起醋來商界帝王也是凡人,跡部景吾的智商目前下降到幼稚園水平,居然帶個不入流的女人招搖過市,來前妻面前耀武揚威。
是男人就拿出足夠的覺悟來,眼前這兩人均是出類拔萃容易惹桃花的類型,沒有非她不可破釜沉舟的決心,他怎麼能放心把妹妹交出去?
女人他有過很多,妹妹卻只有一個。
即便她不是最完美的,在他心裡卻永遠是獨一無二的。
他捨不得她受任何委屈,尤其是感情上。
不是作爲旁觀者,而是哥哥。
玩味的視線掃過在場衆人,植村徑直繞道水萌身後,彎下腰貼到妹妹耳邊,扯開俊雅淺笑,修長指尖撥了撥嬌嫩柔軟的花朵,略偏了頭溫柔吐息,“禮物還滿意麼?”
香取看的眼睛都直了,而跡部和手冢則是面色一沉。
“滿、意、的、很。”水萌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裡憋出來,就知道他沒安好心,這不是成心挑事麼?
“水萌,下班後有空嗎?”對她的警告眼神絲毫不以爲意,植村脣畔的笑意加深,一雙淡如水墨的修長鳳眼再接再厲釋放電力,“不如我們約會去吧。”
“植村元佑!”跡部和手冢幾乎是異口同聲,不只是被自己還是對方的反應驚到,錯綜複雜的對視一眼,電閃雷鳴,冰火不容,又迅速毫不在意的移開目光。
華麗與清冷二重美聲的效果讓植村非常滿意,他非常自然的坐到水萌另一邊,拿餐巾擦擦西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惹來水萌一記鄙視白眼,心情甚佳的哥哥大人不以爲意,“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男未婚女未嫁的,兩位可要注意風度呀!”
幾位當事人你來我往的打啞謎,香取是一句也沒聽懂,她只是羨慕嫉妒恨的盯着水萌和她手裡的項鍊看,這個女人真有本事,不僅手冢國光,連植村元佑都對她有意思。
水萌注意到了,眼珠轉了轉,“香取小姐,你喜歡這條項鍊是嗎?”
“我自己會買。”她不屑的說。
“半價賣給你。”水萌很爽快,對方愣住,果然心動了。
哥哥大人嘴角抽搐中,“喂喂,這是花大價錢買的,不用這麼不給面子吧。”
“你送給我,就是我的,你管我!”水萌從手袋裡拿了張便利貼,利索記下賬號,“吶,門口就有取款機,轉賬就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暫時打發了香取,水萌開始切牛排,哎呦她真的快餓死了,再不補充能量的話下午要怎麼上班,她還要寫分析報告的呀。
“你們不吃啊?”她看着三個類型各異卻同樣出色的男人,拿着叉子問。
“我好餓啊。”清麗的小臉皺成一團,可憐兮兮。
事實證明型男也是要吃飯的,跡部冷哼了一聲開始動手,然後是植村和手冢。
輕微的刀叉碰撞聲時不時響起。
“哎哎,這是我們這邊的菜,不准你吃!”水萌一把拍掉跡部過線的爪子,全然不理會華麗男人異常精彩的表情。
手冢輕咳了一聲聊表幸災樂禍,植村還在爲妹妹如此輕易的賣掉項鍊鬱鬱寡歡。
水萌倒了淺淺一杯紅酒,遞過去,“吶,哥。”
還沒等植村反應過來,她就迅速低下頭去大快朵頤,植村望着她毛茸茸動來動去的腦袋,耳際竟是少見的一抹緋紅,於是便有淡淡的笑意掠過脣邊,倏忽不見了蹤影。
水萌把牛排放進嘴裡細嚼慢嚥,吞下去之後忽然之間腸胃內翻涌作嘔的感覺,她咬緊牙關忍耐了片刻,很快一切恢復如初。
清澈的瞳眸掠過對面神采倨傲的男子,蒼茫的慌亂感突如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