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nah)!”廓斯德大聲道:“誰想看到一個混亂不堪的星辰?儘管投‘是’!”
“否!”“否!”崖地領的索雷爾與達斯坦伯爵雙雙跟進。
瓦爾·亞倫德緊着眉頭道:“我不知道這到底對面前的戰爭……”
“瓦爾大人,“廓斯德沉着地道:“崖地全軍而出,支援北境的承諾,依舊有效,崖地與北境接壤,絕不會眼睜睜看着朋友淪落戰火——你知道,我們靠得最近,出兵支援比王室還有效。”
“但我十分擔心,星辰的未來,會毀在一個讓羣臣新生忌憚的,也忌憚羣臣的私生子手裡。”
廓斯德的獨目死死地看着瓦爾,表情嚴肅。
瓦爾沉默了很久,終於嘆出一口氣。
這個鐵打也似的戰士領主,落寞地道:“這是爲了北境,爲了亞倫德。”
無人看見的地方,凱瑟爾五世手上的權杖越捏越緊。
“否。”北境公爵落寞地出聲。
澤穆託伯爵和福瑞斯伯爵也深深嘆出一口氣:“否。”“否。”
“六人反對。”
庫倫公爵面無表情地道。
姬妮難以置信地看着北境公爵。
泰爾斯則無力地閉上眼睛。
“塔倫伯爵!”
“我知道,您的領地在中央領附近,與王室關係良好,”廓斯德對着十六人之一,五芒星的伯恩·塔倫伯爵,淡淡道:“我們這些公爵,確實不太適合繼承王位,”
“但您不一樣!五芒星是九芒星在歷史上的旁支,”廓斯德舉起手,話語中充滿着蠱惑:“如果國王沒有既定繼承人的話,想必您也是在候選名單裡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塔倫伯爵。
伯恩·塔倫冷汗涔涔,他看向凱瑟爾五世,但後者只是冷冰冰地回望他。
“當然,作爲有力的王位競爭者,這孩子會不會認爲你也參與了那些所謂的陰謀呢?”廓斯德笑道。
泰爾斯一着急,正要開口,但國王卻一把按住了他,
“伯恩,跟隨自己的心就好,”凱瑟爾五世閉上眼睛,厚重地道:“五芒星,畢竟不是九芒星。”
伯恩·塔倫猶豫着,深呼吸了一口,最終垂頭喪氣地道:
“塔倫家族……棄權!”
許多領主的眉頭又是一皺。
廓斯德露出無聲的笑容。
五芒星的塔倫,是十三望族裡唯一不在六大豪門家族領地周邊的敕封伯爵家族,他們鄰近王室的中央領,向來是璨星的有力支持者。
但他們現在……
就在此時。
“是(aye)!”
衆人驚訝地望去,只見出聲的,竟然是沉默了許久的詹恩·凱文迪爾!
他是第一個贊成泰爾斯的人。
只見統治着南岸領的鳶尾花公爵,詹恩冷冷地看着一臉愕然,繼而面色陰寒的廓斯德。
泰爾斯愣愣地看着他,但他沒有絲毫要回視泰爾斯的意思。
卡拉比揚伯爵與拉西亞伯爵點點頭,一同上前:“是。”“是!”
“看來,您的策略還是有效的,”基爾伯特低聲對泰爾斯道:“這種情況下,依然爲我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支持。”
西荒領的法肯豪茲公爵,他尖利的笑聲突然響起:“哈哈,我投‘是’!”
“否!”“否!”科洛莫和博茲多夫的聲音也跟着響起。
在許多人的疑惑中,廓斯德憤怒地出聲:“老骨頭!爲什麼……”
“爲什麼我跟科洛莫伯爵和博茲多夫伯爵的票是不一樣的嗎?”法肯豪茲打斷了他,哈哈一笑:“哎呀呀,我又不是他們的封君,不能統治他們,這不是非常正常的嗎?”
他嘲諷地盯着其他幾位公爵:“畢竟,十三望族又不是我們六大豪門的‘守護犬’!”
許多伯爵臉色一紅,轉過頭去。
但許多擁王黨人在計算過票數之後,都嘆了一口氣,垂下頭來。
“八人反對,四人贊成,一人棄權。”
庫倫公爵顫巍巍地道:“在場,十六人,既然反對者已經達半,看來已經不用再繼續了。”
基爾伯特輕輕嘆息。
泰爾斯聽着結果,只能露出苦笑。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麼。
不知道爲什麼,凱瑟爾五世在此時,居然還面無表情,只能感嘆畢竟是至高國王,淡定如此。
不遠處的角落裡,莫拉特輕笑一聲,秘科的首領悄聲道:“看來,雖然那個孩子的表現很精彩,但還是要用上備用方案,你準備好了嗎?”
拉斐爾緊了緊自己的手套,愉快地道:“雖然有些意外,但萬無一失。”
“既然結果已經定了,各位,請收起你們的內疚!”廓斯德露出笑意,看着神色各異的領主們,道:
“於私,這是爲了你們的家族,於公,”廓斯德輕蔑地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姬妮,和臉色灰敗的泰爾斯。
“星辰,不能由無知的婦孺來統治!”
就在這時候,大廳的遠處,傳來一把清寒而圓潤的年輕女聲!
“無知的婦孺?”
人羣一陣騷動!
露臺上的貴族們紛紛回頭,在看清來人之後,紛紛交頭接耳。
“然而,我既無知。”
清寒的女聲彷彿有一種魔力,能穿過人羣。
“也年少幼稚。”
泰爾斯奇怪地探出頭。
“而且還是個女人!”
只見在衛兵的訓斥下,人羣分開。
從人羣裡,走出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披着栗色秀髮,清麗的臉龐上依稀可見稚嫩。
此刻的少女,卻是滿臉寒厲之色,逼視着露臺上的衆位。
她繫着深黑色的披風,踏着帶馬刺的皮靴,一身紫黑相間的獵裝,讓人眼前一亮。
左肩上彆着一個胸針,上面似乎是一輪血紅色的新月。
但不知爲何,泰爾斯總覺這位慄發少女的冷厲之色,像是竭力裝出來的。
人羣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許多領主們看見了那輪血紅色的新月,紛紛交頭接耳,而公爵們則無一例外地皺眉。
慄發少女的身後,跟着兩位貴族,一位是嘴角含笑的,亞麻髮色的壯年男人,衣飾上繡着一朵金色的朝陽花,另一位是眼神陰鬱的長髮中年男人,袖口是一頭三尾的大魚,魚口猙獰地張開,裡面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但正是我,您口中的無知婦孺,”
少女走到一臉驚奇的廓斯德面前,高傲地仰起頭,咄咄逼人地看向這個,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獨眼男人。
“在統治星辰王國的刀鋒領!”
慄發少女的聲音轉寒:“您有什麼意見嗎,初次見面的南垂斯特公爵?”
“你是……血月,特巴克家,”廓斯德難以置信地望着她,獨眼裡陰晴不定:“刀鋒領女公爵(duchess)?”
慄發少女再也不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國王身前,單膝跪下。
“萊安娜·特巴克。”凱瑟爾嘆出一口氣,露出緬懷之色的他伸出右手:
“上次見到你,大概是十二年前吧,那時你還只有三歲,我記得索尼婭帶着約翰的遺體回到永星,把你抱在懷裡,流着淚跟我說,這就是下一任特巴克女公爵。”
萊安娜·特巴克女公爵——不苟言笑的少女輕吻國王的戒指,肅穆地道:“陛下,您和要塞之花閣下,還有已故星湖公爵的恩情,我永不敢忘!”
“這就是那位血色之年裡,星湖公爵從叛軍手下搶救出來的,特巴克家族僅存的孤女?”瓦爾公爵看着這個年紀比自己女兒還要輕的堅毅少女,嘆息道:“西南遙遠,路途艱辛,我還以爲你趕不上了呢。”
這個少女,就是血色之年裡,特巴克家族被西南六城的叛軍,屠戮一空後,僅剩的遺孤嗎?
瓦爾看了一眼凱瑟爾,嘆了口氣:跟璨星家,還真是像啊。
“召集封臣花了一些時間。還有徵集兵員也是,”萊安娜恭敬地向鐵鷹鞠躬:“煩請您放心,王國有難,特巴克必傾盡全力,不計犧牲,不計回報,不計得失!”
聽了這句話,有些伯爵偷偷看向廓斯德,後者輕哼一聲,扭過頭。
“誓約永恆,即便刀斧加身,血灑遍地,血月永遠站在九芒星家的一側!”
凱瑟爾五世看着這個面容堅定的少女,緩緩點頭,然後看着她身後的兩位貴族走上前來,跪下親吻着自己的戒指。
“修卡德爾,還有基森,”凱瑟爾穩重地道:“希望你們在西南相互扶持,合作無間,願血色之年的悲劇不再上演。”
“當然,陛下,”正值壯年的布魯斯·修卡德爾謹慎地笑笑:“朝陽花雖孤懸海外,卻永系星辰。”
“食人魚會吞噬掉一切有妨血月,有妨九芒星的敵人,”岡瑟·基森眼色生寒,看向四周:“無論來自國內還是國外。”
“哎呀呀呀,不愧是星辰總詔令!”法肯豪茲諷刺而難聽的笑聲,配合他的掌聲,適時地重新響起:“六大豪門,十三望族齊聚王都!”
“十二年沒有見過的勝景啊!”
西里爾那尖利的大笑繼續着:“如果沒有與埃克斯特的戰爭,就更好了……當然,沒有戰爭,想必我們也不會在這裡!”
沒有人理會他,每個人都在計算着,西南刀鋒領,三大家族的突然到場,以及他們的立場,會對局勢造成的影響。
廓斯德臉色急轉,他看向庫倫公爵,眼中盡是催促之意。
但老邁的東海守護公爵卻看也不看他,只是顫巍巍地道:“正好,這位……萊……萊安娜女公爵……”
但他很快被一臉寒意的少女打斷。
“砍掉廢話吧!初次見面的老爺爺,我怕你再說下去,就要哮喘發作了。”
庫倫公爵被噎了一下,愣愣地張着嘴,不知如何反應。
刃陵城主,刀鋒領女公爵,萊安娜·特巴克利落地轉向——泰爾斯!
咦?
泰爾斯連忙咳嗽一聲,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萊安娜銳利的目光上下掃視着,泰爾斯發現,對方有着一雙青色的眸子。
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站得端正一些,然後準備行個禮的時候……
“還好,你長得不算太難看。”萊安娜冷漠地點點頭,哼了一聲。
“就是身材瘦了些,表情賤了些,個子矮了些。”
表情……賤了些?
還有……
這……
泰爾斯也愣愣地站着,準備行禮的手擡到半空,又悻悻地縮了回去。
他跟前方的庫倫公爵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裡看到了同病相憐的理解。
“關於他是否能成爲王子,”萊安娜轉過身,堅定地看着所有貴族,大聲道:
“我,特巴克女公爵,投‘是’!”
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修卡德爾伯爵與基森伯爵,就一人上前一步,一位輕笑着,一位猙獰地掃視衆人,齊齊出聲:
“是!”
基爾伯特放在泰爾斯肩上的手,在激動間,無意緊了許多。
但泰爾斯已經無暇在意。
他的心臟撲通撲通地,重新跳動起來。
她,贊成?
大廳裡又是一陣喧譁!
星聚廣場又開始震天的吵鬧。
庫倫公爵嘆了一口氣:
“那麼,八人反對,七人贊成,一人棄權。”
“而且因爲特巴克、修卡德爾以及基森家族的到場,高等議會的十九人齊聚,所以現在爲止,反對與贊成,皆未過半。”
“只剩下東海的哈維亞和阿蒙德伯爵,以及我這個老胖子咯。”
廓斯德捏緊了拳頭,心中一沉。
該死。
那小婊-子統治着的特巴克,暴發戶修卡德爾,瘋狗一樣的基森。
他們,是國王早就準備好的暗子麼。
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裡……
幸好,庫倫和他影響下的東海兩大家族,還站在我們“新星”一邊……他們投出反對,那個男孩沒有繼承權,我們就能從長計議……
在廓斯德的思緒間,庫倫公爵作出了表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