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查曼·倫巴

“好的,他醒了……”

泰爾斯在一片混亂的人羣中醒來,睜眼就看見拉蒙的大鼻子。

剛剛是怎麼回事?

魔能槍射中了我……

又是一次“失控”?

他喘着氣,拉蒙從視野裡被擠走,繼而擠進來的普提萊的瘦臉,懷亞焦急的表情,以及埃達斗篷下的半截臉蛋。

“怎麼了?”泰爾斯無力地問道。

“都讓開,讓開!尊重一下醫生!”拉蒙不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給我們一片空地!殿下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視野裡的三張臉消失,拉蒙的大鼻子重新出現。

“我怎麼樣了?”泰爾斯感覺着自己的全身,輕聲問道。

“你現在很好,事實上,一般人都不會有你這樣的生命力和恢復力……”一臉狼狽的拉蒙皺着眉道:“但是你的身體……”

“好了,”泰爾斯打斷了他,掙扎着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右臂,觀察四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拉蒙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但怎麼能在這種地方談?

但拉蒙似乎不肯放棄,而他的下一句話讓泰爾斯捏緊了拳頭。

“聽着,王子殿下,”拉蒙一邊包紮着他剛剛在混戰中傷及的肩部,一邊咬着牙小聲道:“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得到:那些魔能槍不是射偏了……而是你動了什麼手腳讓它們失準了……”

什麼?

泰爾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驚愕,不讓自己表現得過分驚訝。

他知道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泰爾斯不客氣地回道:“我該起來了……告訴他們王子沒事。”

可是拉蒙還是一臉不滿地喋喋不休道:“無論是異能還是什麼……看他們的反應,我猜這不是什麼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沒關係,我對你的秘密也沒有興趣,只有一點……”

他低頭惡狠狠地道:“過了邊境就把我放走,我再也不要參加你這該死的旅途!否則……”

“否則怎麼樣?”泰爾斯猛地轉頭,怒目而視:“用你那種讓人起死回生的力量來對付我?”

拉蒙微微一怔。

“你不是個醫生,拉蒙,”泰爾斯冷冷地低聲道:“是的,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你用來治病救人的是另一種力量……”

“我猜這也不是什麼人盡皆知的事情,是吧?”他看着拉蒙難以置信的表情,點點自己的額頭。

“我們晚點再聊這事。”

泰爾斯站起身來,留下呆愣着的拉蒙。

遠處的魔能槍部隊已經撤離了。怒火衛隊正收拾着戰場,把戰友的屍體綁上繩索,每個人臉上都聚集着悲傷與怒意。

該死。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握緊拳頭:如果這就是我以後要面對的一切……

該死。

他擡起頭,埃克斯特的軍營近在眼前。

“發生了什麼?”泰爾斯艱難地走向普提萊,擺擺手示意他沒事:“埃克斯特人……放過我們了?”

“他們在第一發失敗之後就撤退了,”普提萊皺着眉看向泰爾斯:“你確定自己沒事?”

“我沒事,剛剛只是脫力……現在感覺很好。”泰爾斯不容置疑地道。

“魔能槍究竟是什麼?”泰爾斯抓着自己的胸口,心有餘悸地問道。

“攻城與守城的強大兵器,”普提萊搖搖頭:“但每一發都耗資昂貴,來源難得,效率低下。”

不。

不對。

它沒有這麼簡單——從那古怪的名字到神秘的工作原理。

泰爾斯暗暗道。

“恕我直言,殿下,您真的沒事?您剛剛連呼吸都停……”懷亞擔憂地搖着頭,走到他身邊。

“我說了,我現在沒事。”泰爾斯冷冷地打斷他:“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懷亞一皺眉頭。

這是我必須要保守的秘密。

抱歉。

泰爾斯抱着對懷亞的歉意擡起頭,看向前方。

“那是什麼?”泰爾斯眯起眼睛。

前方不遠處,傷痕累累的阿拉卡正與一位騎在馬上的灰盔騎士怒目對視。

“埃克斯特的‘五戰將’之一,傳奇反魔武裝‘旭日軍刀’的執掌者,”普提萊警惕地道:“火炙的騎士,羅姆·圖勒哈。”

“倫巴派他一個人過來,似乎是爲了講和,”普提萊搖搖頭:“如果倫巴真的發了瘋,要把我們都殺光,爲何半途而廢?”

是啊。

說到底,倫巴都沒有理由要殺我。

那爲什麼……

“但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普提萊緩緩道:“無法回頭。”

泰爾斯輕輕點頭。

“您就是泰爾斯殿下?”圖勒哈遠遠看見了泰爾斯。

“在下羅姆·福德·圖勒哈,”灰盔的騎士一邊警惕地看着阿拉卡,一邊緩緩道:“查曼·倫巴大人邀請您與他一晤。”

泰爾斯嘆了口氣,大步向前走去。

“黑沙大公……我本以爲他會更友好一點,”泰爾斯環顧了一圈,看着地上的焦屍和遍體鱗傷的士兵與使團成員,強忍着心裡的不滿:“而不是在殺了我們大半的人之後,再假惺惺地提出邀請。”

圖勒哈擡起頭,看了看遠方的斷龍要塞。

“如果您有任何意見,大可以向大公本人問詢,”火炙騎士在灰盔下的眼神銳利而深刻:“我只負責將您帶到他面前。”

泰爾斯咬着牙呼出一口氣。

正在此時,滿面猙獰的阿拉卡大步流星地走向圖勒哈:“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埃克斯特人?”

王國之怒語含怒火。

“你就算了,阿拉卡,回去吧,”圖勒哈看着眼神不善的王國之怒,調轉馬頭:“大公不歡迎你……無論是你,還是你的衛隊。”

“你只是來護送王子的,不是麼?”

“倫巴不歡迎我,開什麼玩笑?”阿拉卡惡狠狠地道:“他的哥哥死在他手上,他的父親則死在我手上——有這樣的共同點,我們應該很聊得來纔對。”

泰爾斯眉頭一皺。

“尤其是,我殺了他那麼多士兵,他也殺了我這麼多士兵……”阿拉卡寒聲道:“我們肯定會成爲‘好朋友’的。”

“戰鬥已經結束,你無法改變它的結果。”圖勒哈毫不在意地回答,彷彿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挑釁:“戰死的亡者固然值得紀念,但生者不能忘記自己的使命。”

“你們的使命是什麼呢?阿拉卡?”

阿拉卡低下頭,看着不遠處一具焦屍被綁上臨時製成的拖索,拳頭越捏越緊。

“你們打得很勇敢,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圖勒哈冷冷地看着他的對手:“你該慶幸,我們沒有趁機劫奪不動弓。”

“怎麼不試試看?”阿拉卡兇悍地抓起不動弓,把其中一端立在雪裡:“反正你也帶了那把刀,不是嗎?”

“終有一天,我會的,”圖勒哈目蘊精光,他搖搖頭:“但不是現在。”

“終有一天,”他緩聲道:“我們會清算彼此所有的血債。”

阿拉卡死死地盯着他,發出令人不安的冷笑。

“殿下?”圖勒哈沒有再看阿拉卡,他在馬上微微點頭,隨即向軍營的方向伸手。

泰爾斯看了看普提萊,後者給了他一個支持的眼神。

“我想我們沒有其他選擇,是吧?”泰爾斯看着灰盔騎士,後者對他微微一笑。

“好吧,”泰爾斯看着狼藉的戰場,吐出一口氣,向前走去:“我們去看看這場歡迎儀式的主辦人。”

泰爾斯看着表情難辨的阿拉卡:“謝謝您,穆男爵。”

“還有你的……王國之怒們。”泰爾斯猶豫着補充道。

阿拉卡沒有迴應,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衛隊收拾着戰場。

泰爾斯嘆息着低頭,他轉過身,向着軍營走去。

普提萊第一個跟上泰爾斯,懷亞和羅爾夫緊隨其後,埃達則看了看四周的屍體,走到隊伍的後方。

威羅攙扶着傑納德,拉蒙則在幾個士兵的推搡下,不滿地跟上。

“孩子!”

泰爾斯驚訝地回頭,

只見在雪地上,阿拉卡低下頭,把不動弓插回自己的背上。

“我手下的士兵們,包括你的使團,都死了一多半,”王國之怒默默地道:“只爲把你送到這裡。”

阿拉卡·穆擡起頭,眼裡盡是泰爾斯讀不懂的情緒:

“別讓他們白死。”

泰爾斯一怔。

但王國之怒已經轉身。

阿拉卡抓起一道繩索,拖着四五具士兵的遺體,頭也不回地向着來路走去。

他身後跟着僅剩的怒火衛隊,以及被他們綁着繩索拖動在雪地裡,或完整、或殘缺的戰友遺體。

背影落寞。

————

埃克斯特人的軍營顯得狂野而粗糙,營牆由從旁邊的大針林伐來的樹幹簡單搭建而成,士兵休息的帳篷則用粗樹枝搭起,但相比之下,更讓泰爾斯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埃克斯特人們。

他們實在太“熱情”了。

泰爾斯甚至懷疑,如果不是有圖勒哈牽着馬走在最前面帶路,埃克斯特人們都要撲上來了。

站崗的埃克斯特士兵們神色不善地盯着一行星辰人,甚至有個哨兵惡狠狠地往腳下吐了口唾沫。

一隊剛剛回營的騎兵路過他們身邊,看着他們高舉的星辰旗幟,對着他們發出挑釁似的笑聲。

“滾回去,南方佬,”一名扛着重甲和大劍的埃克斯特士兵厭惡地對使團大喊:“北地不歡迎帝國人!”

“儘管做你們的帝國夢吧!”一名赤着上半身,坐在火堆旁磨着巨斧的大漢捶着自己的胸膛,咆哮道:“首先得把我們的領地吐出來!北地只屬於北地人!”

“他們害死了我們的王子,卻讓一個小孩來求和!”他們走過左側圍坐的一圈士兵,一個領頭的士兵指着使團喝罵道:“這就是‘帝國’的無恥!”

周圍的人都憤怒的地應和着,對他們怒目而視。

“你們知道爲什麼嗎?”那個士兵大聲道:“因爲他們全國的男人,十二年前就被我們殺光了!”

他身邊的人爆發出鬨堂大笑,附和着他:“該讓他們派一位公主來!”

“小男孩也成,”有士兵嘲諷地道:“只要長得夠漂亮——我們不在乎前面還是後面!”

又是一陣大笑。

“我該覺得驚訝嗎,”泰爾斯擡起頭,嘆息道:“還是說,這是埃克斯特人向星辰人說‘你好’的方式?”

“別驚訝,王子殿下,”普提萊輕鬆地對面色僵硬的泰爾斯道:

“建國六百多年來,星辰與埃克斯特的關係向來不佳,無論帝國的歷史還是在西陸的競爭,都足以成爲我們敵對的理由——寒堡就是我們在四百年前,從埃克斯特手裡搶來的。”

“歷史最早釀出了仇恨,仇恨則再度書寫歷史。”

普提萊嘆了一口氣:

“只有大陸戰爭能讓我們短暫忘記對彼此的觀感,少見地並肩作戰——第三次大陸戰爭時,英雄薩拉與守誓之王米迪爾是摯友,他們連同康瑪斯聯盟的先知凱鵬,齊心協力抗擊東陸的遠征軍。但可惜,他們最終決裂反目,龍與星辰少有的修好機會就這麼失去了。”

“不過這裡是軍營,其他地方會好很多的,很多北地人並不在意那些虛無的事情,”懷亞點點頭:“爲生機奔波的平民和飽嘗鮮血的士兵畢竟不一樣。”

“他們喊我們作‘帝國人’,爲什麼?”泰爾斯皺着眉頭問:“最終帝國難道不是六百多年前的歷史了嗎?哪怕真正有仇,也得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遠古帝國不是嗎?”

“這是他們對我們的諷刺。”普提萊搖搖頭,表情複雜地道:“星辰人向來以帝國血脈與傳承而自豪,但可惜,帝國留給世界的印象並不好。”

“不僅僅北地人,荊棘地的艾倫比亞王國,龍吻盆地的安倫佐公國,那裡的人們對我們同樣觀感不佳,每到有需要——例如戰爭時,這種代代相傳的古老情緒就會被渲染、放大,比增加士兵的賞錢要有效得多。”

帝國。

帝國人。

泰爾斯嘆了口氣,把這個信息藏進腦海裡。

“說起這個,一萬多人的徵召動員,幾乎是黑沙領的極限了。”普提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軍營:“我想倫巴的補給和開支也夠嗆,黑沙領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

“爲了北境。他們想必籌謀已久,耗費巨大。”

星辰衆人終於跟着圖勒哈,走到一座巨大的帳篷前。

早已等待在帳篷前的一位高個戎裝貴族走上前來,對着圖勒哈輕輕點頭。

高個貴族對着泰爾斯鞠躬道:“這位就是泰爾斯殿下了麼,初次見面,我是以拉薩·坎比達。”

“埃克斯特王國的子爵,封地位於黑沙領的芒頓城。”

“請使團的諸位跟着我前去休息吧,至於殿下,”坎比達子爵點點頭,看向泰爾斯:“大公正在等待您的到訪。”

泰爾斯眉頭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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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單獨的會面,”坎比達目光灼灼地看着泰爾斯:“黑沙領大公與星辰的王子。”

“不必擔心,”坎比達子爵擡起手,止住了欲有所言的普提萊和懷亞,語氣堅決:“殿下已經在這裡了,至少在到達龍霄城謁見陛下之前,他不會有事。”

泰爾斯輕輕嘆氣,泛出一個笑容:“我想我們依舊沒有太多選擇,不是麼?”

“你知道嗎,殿下,我突然想通了。”普提萊默默地道,眼裡泛出精光:“倫巴沒有瘋。”

泰爾斯心中一動。

坎比達皺着眉頭,向泰爾斯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

大公本人的帳篷很高,也很寬敞,卻並不明亮,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上面繡着有力的鐵拳圖案。

一面擺滿食物的厚方桌旁坐着一個形容粗獷的男人,約四十餘歲年紀,灰髮碧眼,下巴上佈滿了胡茬,身着鐵環精細的鍊甲,正在嚼食着桌上的一盤烤肉。

一個鐵製的火盆在一邊熊熊燃燒,把男人的臉映照得越發神秘。

泰爾斯注意到,一柄皮質劍鞘被磨得光亮的佩劍也橫放在桌上。

他平靜地望着黑沙領的實際統治者,查曼·倫巴大公。

倫巴一邊往嘴裡送進一團烤肉,一邊定定地看着他,讓泰爾斯一陣不自在。

“你比我想象得要從容一點。”

大公緩緩道。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或許吧,”他走到桌子旁,爬上椅子坐下:“但面對欠着我好幾百條人命血債的仇人,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任何的表情了……連憤怒都顯得多餘。”

倫巴端起一個木製酒杯,猛地往嘴裡灌去,喉結在吞嚥中不斷涌動。

大公放下酒杯,用左手背抹了抹流出的酒水,抓過一塊後腿肉,咬了一口。

“根據從星辰流傳過來的消息……你確實不像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

“當生活不易,你就得學會早些成熟。”泰爾斯聳了聳肩。

“吃吧,上好的鹿肉,”倫巴把一盤烤好的肉推過去:“星辰的王子可不能餓死在我的軍營裡。”

泰爾斯望着那盤風格粗魯的烤肉,皺起眉頭。

“你們很有種,反向衝擊確實出乎我的預料,”倫巴冷冷地道:

“是誰下的這個決斷?也許我該好好獎勵他,讓我幾年來的籌謀都毀於一旦。”

“你。”泰爾斯把盤子拉到自己面前,頭也不擡地抽出匕首,開始切肉。

倫巴眉頭一擡。

“這是你的決斷,大公閣下,”泰爾斯切割着鹿肉,平靜地道:“你在我踏入埃克斯特國境線的第一天就殺了我們一半的人……逼得我們只能選擇一條對你最不利的道路。”

“你們天天站在這兒看對面的要塞,看了多久了?兩週?三週?”

“我猜,一萬多人的補給和吃住並不好維持?”泰爾斯聳了聳肩:“我真爲黑沙領的財政擔憂。”

他挑起切下來的一塊拇指大小的鹿肉,送進嘴裡。

味道不錯。

倫巴不再吃喝,他直直望着泰爾斯,眼裡佈滿厲色。

“你知道,”大公緩緩地道:“我本來打算留下你的性命,只殺掉你身邊的人就足夠了。”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的鹿肉切得並不好。

“但我們遇到了魔能槍部隊……那種程度的攻擊,”泰爾斯輕哼一聲,他開始切下一塊肉:“就是要我的命吧。”

“那是個意外。”倫巴淡淡地道。

“意外……”泰爾斯被氣笑了,他放下手裡的匕首:“你把魔能槍……”

但他隨即一愣。

等等。

普提萊說了,倫巴沒有發瘋。

這麼說……

泰爾斯怔怔地看着倫巴。

難道說。

“那是意外?”泰爾斯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意外。”倫巴把雙臂抵在桌上,目光灼灼。

泰爾斯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半晌。

“你沒有派出魔能槍部隊。”泰爾斯睜開眼,肯定地道。

“我沒有。”倫巴放下酒杯,緩緩搖頭。

“你也沒有打算殺死我。”泰爾斯繼續道。

“我沒有。”倫巴目光灼灼。

泰爾斯咬緊牙齒。

“原來如此。”他一邊吐氣,一邊笑出聲來:“指揮魔能槍部隊的,另有其人。”

倫巴從頭到尾就沒有理由殺死自己。

魔能槍部隊更是不可控的殺傷武器……他再蠢,也不會用這種東西來對付我。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

倫巴一把扣上鹿肉的木盤,拉到自己面前,抓起一塊肉。

“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許多。”倫巴臉色難看,他一把將肉送進嘴裡,眼神微眯:“你明白我們在這裡見面的原因了吧。

“是啊,我明白了。”泰爾斯用衣袖擦了擦匕首,把它重新插回腰間,嘆息道:“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沙大公,麾下的魔能槍部隊,居然被人輕易地騙取了指揮權。”

倫巴壓抑着怒意:“那個軍官叫哈代,他從三年前起就負責訓練我的魔能槍部隊,而部隊的指揮官今早病倒在牀上,他只是臨時負責指揮。”

“他怎麼樣了?”泰爾斯默默地道。

“撤退號吹響後,他依然下令第二次擊發,但當即有士兵質疑他的命令,”倫巴陰沉地道:“哈代隨即毫不猶豫地割頸自殺了……我們還在查他的幕後人。”

“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僅僅一發,你們就急急吹響了撤退軍號。”泰爾斯冷笑着:“連指揮都能失靈……抱歉,我實在不知道這個時候該用什麼表情了。”

倫巴大公緊緊抿着雙脣,一言不發。

“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借你的手殺死我,或者借我的死算計你。”泰爾斯嗤笑一聲:“我看還是後者居多,我的敵人都在國內。”

“當你站得越高,”倫巴默默地道:“敵人就會越多。”

“所以,突然而來的意外也讓你打消了計劃,”泰爾斯哼笑一聲:“你原本是不是準備羞辱式地俘虜我,看看要塞會不會動搖?”

沉默。

倫巴打開旁邊的黑麥酒瓶,灌滿自己的空杯。

“我討厭這麼說,但凱瑟爾王下了一步好棋,他把你推了出來,”倫巴大公沉穩地道:“當你踏入我的軍營,我就再也不可能拿下要塞和北境了。”

“而他在復興宮發下的誓言,等若用王權的歸屬爲你打造了一副鎧甲,”倫巴端起酒杯,默默道:“如果你死在埃克斯特,無論是誰做的,接壤的黑沙領只會遭殃。”

“所以,你一旦發現自己拿不下斷龍要塞,又發現其實有人在旁邊對你虎視眈眈,就馬上轉換姿態,要拉攏我了是麼?”泰爾斯寒聲道。

倫巴面無表情地灌了一口酒,道:“凱瑟爾的誓言,打消了一部分人要你性命的心思,卻也勾起了另一部分人取你性命的野心。”

“今天的魔能槍只是一個開端——我們有着共同的敵人潛伏在暗中,無論是爲了埃克斯特的王位,抑或是星辰的王位,”黑沙大公的聲音穩重而肅穆:“你踏入埃克斯特,踏入北地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利益就捆綁在了一起。”

“是啊,”泰爾斯低下頭,聲音平穩而淡然:“我死在埃克斯特,對於我們雙方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我會撥出兩千人,由坎比達——我最信任的臣屬率領,護送你們前往龍霄城,”倫巴大公的表情柔和了一點,“你們會直接到達沃爾頓家族的領地——國王的使者已經在等你們了。”

“但我的人死在了戰場上,他們一個個擋在我的身前,被刀,被劍,被長矛刺穿,”泰爾斯擡起頭,臉色陰沉:“你的人也被我們幹掉了不少。”

倫巴閉上眼,沉吟了一刻。

泰爾斯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那些戰士……無論是我的士兵還是你的屬下都不會白死,他們死得其所,”倫巴睜開眼:“正因他們的付出,我們才能瞭解彼此,才能坐在這裡,艱難地爲兩國未來的命運做出抉擇……即使那無比困難。”

“我們本來就不是仇敵,在戰場上的敵對只是形勢所迫,”倫巴輕聲道:“爲了未來,爲了今天這樣無謂的流血不再發生,我們應該拋下過去的仇怨,這理所應當。”

“戰爭本就是爲了和平,不是麼?”

泰爾斯突然笑了。

“說得好,大公閣下。”他表情不明地輕笑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誠如你所言,從此刻起,我們沒有理由彼此爲敵。”大公點點頭,舉起酒杯,“你吃了我的鹿肉,按照北地的習俗,就是我的客人。”

“這是上好的黑麥醇酒,”倫巴把酒杯推過去,目光深邃:“而按照北地習俗,喝了同一杯酒,我們就是盟友。”

“從人手,情報,資源到財力,我會爲你提供在埃克斯特的一切便利,我們的敵人不會有任何機會。”倫巴大公點點頭:“直到你離開埃克斯特,回返星辰。”

“甚至直到你有朝一日……”

倫巴露出奇異的目光:“加冕爲王。”

沉默。

泰爾斯再次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

“您對北境的亞倫德公爵也是這麼說的麼,大公閣下,”穿越者輕呼一口氣,笑容不減:“爲了星辰與龍的王位?”

“是他來找我的,”查曼·倫巴眼神幽深:“瓦爾·亞倫德,他是位有遠見、有擔當的英雄,敢於踏出許多人不敢想的那一步——即使那是多麼不被人理解的一條路。”

“我們——星辰與龍敵對了太多年,而刃與盾本不該是如此的關係,”倫巴靠上椅背,火光映照出他堅毅而冷厲的臉龐:“英雄耐卡茹一世與‘復興之王’託蒙德一世本是好友,英雄薩拉與‘守誓之王’米迪爾四世更是生死相托的兄弟——埃克斯特王國與星辰王國,齊心協力,我們必能終結掉無意義的戰火與衝突。”

齊心協力。

終結掉戰火與衝突?

泰爾斯的眼前又浮現出戰場的場景。

埃克斯特和星辰的戰士們像野獸一樣衝向彼此。

阿拉卡怒吼着殺透一層又一層的敵人,任由他們在地上哀嚎。

無數的怒火衛隊士兵,義無反顧地衝向阿拉卡的兩側。

許許多多被利刃刺穿身體,無力倒地的戰士。

還有最後的最後,阿拉卡拖着屬下的遺體,和倖存者一起離去時,王國之怒那佝僂落寞的背影。

“不。”

泰爾斯擡起頭,冷冷地道。

大公露出異色,他挑起眉,定定地望着泰爾斯。

“瓦爾·亞倫德,他不是英雄,而是個活在自己想象裡的可憐蟲,”第二王子麪無表情:“戰爭無法帶來和平,死亡不能償還生命。”

“而仇恨與怒火,更不會因爲兩位國王的加冕就此消失。”

大公合起雙手,臉色不變:“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泰爾斯用衣袖擦乾淨匕首,重新插回腰間,毫不在意地道:“你講的話簡直像放屁。”

倫巴大公的臉色陰沉下來。

“你知道嗎,你正在一趟危險的旅程中,”大公臉色不佳地道:“而你現在做的,是拒絕一個能爲你帶來巨大利益,保證安全甚至王位的強力盟友。”

“我的經驗告訴我,要謹慎對待那些想要成爲你盟友的人,無論他們多麼甜言蜜語,真心誠意,”泰爾斯看着倫巴,看着對方的神情慢慢變得陰沉,他淡淡地道:“而我無法相信你,查曼·倫巴大公閣下。”

“爲什麼,”查曼身體前傾,臉龐在搖曳的火光下顯得陰晴不定:“就因爲你手下死了那麼多人?”

“不僅如此。”

“還因爲你對手下人的死亡和犧牲,表現出的那種無動於衷與虛僞冷酷,”泰爾斯冷冷道:“與你聯盟,我們的盟約註定遭遇背叛,相比起執行盟約有可能獲得的利益,我可以肯定地說,當盟約破裂時,所受的損失將遠遠超過我獲取的利益。”

“而我對此深有感觸。”

倫巴的目光開始變得冷厲而可怕。

“而且,我討厭你所說的話,”泰爾斯想起阿拉卡落寞的背影,咬牙搖搖頭:“戰場上的那些人……他們本來就是爲了你的一己私慾而死的。”

“而‘死得其所’‘戰爭本就是爲了和平’這種鬼話,”泰爾斯抓起酒杯,冷笑道:“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沉默。

“起初我還以爲你成熟穩重,有着超越年齡的心智,”倫巴冷哼一聲,語氣不佳地道:“你現在卻表現得像個小孩子。”

“說得對。”泰爾斯冷冷地道。

他一把潑掉杯裡的酒,對臉色陰沉的倫巴大公道:

“而小孩子不能喝酒。”

泰爾斯跳下椅子,頭也不回地走出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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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帶血之冠第692章 Z計劃第79章 鬼知道第134章 通向全知第168章 漏了一個第1章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第44章 憑弔第22章 終結之戰(下)第17章 上高中了第37章 美少年第53章 五位大公第26章 紅坊街的真相第694章 開心扉第98章 弱者的武器(下)第3章 下棋(下)第717章 親切(下)第12章 棺材裡伸出的手第660章 不行,丹尼爾第59章 帝風第52章 舍卒(中)第40章 失敗的賭博第95章 丹特的大劍第29章 大難臨頭第189章 重生(中二)第232章 鑄坯者第43章 魔法的餘燼第15章 Friendly fire!第42章 大公與封臣第48章 身在地獄中的人們(上)第675章 屍鬼坑道第73章 先輩們第236章 高估第3章 鮮血譜就的樂章(上)第686章 邪祟呢喃(下)第664章 索命還第27章 勝與負第3章 分裂的西荒第258章 舉杯同仇(中)第72章 你是真的狗第245章 波瀾不驚第177章 兩隻手第101章 異血者第13章 極境之戰第113章 王子對王子第43章 最強的棋子(中)第100章 最偉大的騎士(中)第32章 阿拉卡·穆第4章 意外總是突然而至第701章 錯誤引導第239章 大魚吃小魚(上)第35章 庇護所第52章 出援第110章 我家(下)第65章 國之重器第51章 予以回報第51章 舍卒(上)第89章 我的轄區第71章 黑徑第174章 與世界爲敵第79章 等第253章 廢稿第79章 兩分鐘第68章 小滑頭與阿萊克斯(上)第4章 鮮血譜就的樂章(下)第247章 善意第28章 莫拉特·漢森(下)第41章 羣雄的棋局(上)第107章 淨世之鋒第705章 選一個第56章 換班第80章 準則第一條第708章 立旗第10章 婭拉的刀(上)第40章 失敗的賭博第716章 親切(上)第213章 那一夜第258章 舉杯同仇(中)第15章 Friendly fire!第99章 最偉大的騎士(上)第39章 王國之怒第62章 天生之王(下)第207章 殺了他們第90章 忠誠誰屬第87章 鴉與雪刃(上)第235章 那玩意兒(下)第112章 唯一的路途第700章 大事第113章 翻牌第210章 讓我更……興奮第664章 索命還第112章 真身第44章 到此爲止再來推薦一本書,輕鬆歡樂向,奇幻,《刻之痕》第646章 埃克斯特人第170章 不只是你第108章 謀反結束第142章 決裂第43章 最強的棋子(中)第15章 龍血未乾第48章 身在地獄中的人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