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德太后凌厲目光立即看向徐棋,見她半低着腦袋,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可是她這麼多年的後宮生活豈能不知道她此刻心裡會有多興奮,能夠讓皇上主動封賞的滋味任誰都感覺愉悅。當初讓徐棋到皇上身邊當差不過是看在以前她照顧皇上的份上,沒想到皇上一時糊塗竟要封她爲昭儀,聲音一沉,
“胡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何人,有過怎樣的經歷,把她安排到身邊對她已是很大的賞賜,辰兒,你莫不是真的被她迷上了。”最後一句話帶着濃重的不確定,這段日子皇上表現出的行爲實在令人難以猜測。
皇上目光堅定,語氣誠懇,“母后,兒臣做事又不是沒有分寸。只是她以前就跟在兒臣身邊多年,又爲了兒臣受了不少屈辱。現下,兒臣想要彌補她,這有何過錯。”
旁邊的皇后咬着嘴脣,看着皇上,心裡不知道有難受。
淑德太后完全沒有想到徐棋有這樣的手段,自始至終全部是皇上在爲她解釋,她低着頭倒是裝的很好,“後宮中妃子不再少數,況且彌補又不止這一種方式,哀家覺得你有些輕浮了。最近把皇后完全撇在一邊,就連瀾兒和雪兒,你都好幾日不曾見他們了。”
皇上果然露出幾分愧疚,向皇后看了一眼,不過抿着脣角還是道:“昨夜,兒臣允許徐棋留在乾清宮,事情已經發生,兒臣也不想任人說道。”
皇后聞言竟是一個身子不穩,幸好是身後的如心眼快,扶住了皇后沉重的身子,皇后那張普通的五官露出了二十年來第一次的痛心,和幾分不可置信。
淑德太后把所有人的神情和動作看在眼裡,終是嘆氣道,“罷了,這事哀家還能說什麼。你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但是萬不可因爲一點小事傷了你和皇后之間二十年的感情,她做皇后不容易,掌管後宮這麼多妃子,難免有時心情煩躁。你要多理解理解。”
“兒臣曉得。那兒臣先回乾清宮了。”皇上說完上前捏了捏皇后的手,給予她幾分溫柔的笑容,皇后才勉強綻出笑顏,皇上微微頷首,輕聲道,“今夜朕會過去。”言罷,帶着徐棋出了西寧宮。
淑德太后招手讓皇后過來坐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男人一旦身居高位難免會貪戀些女色。做皇后和正妃不一樣,皇后是天下女人的表率,不能讓人看見有一絲錯誤。更不能因爲這些毫不相干的女人和皇上吵嘴,這不是更讓皇上厭煩你麼。這皇宮哪有感情,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今日之事有皇上的錯,也有你的錯。以後萬不可像今日這樣,把心收斂起來,遊刃有餘的對待身邊的人,你才能走到最後。”
皇后聽得很認真,面色一轉,露出釋然來,“母后教誨的是。是兒臣鬧小性子了。”
“明白就好。一個小小的宮女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你何必要爲了她跟皇上生氣,多不值得。以往的沉靜睿智都哪去了……也是,女人遇上了這種事情都會失去理智。”淑德太后嘴角勾出冷笑,她當初入宮不過五年就看透了這宮中道道。
“母后,兒臣有一事不明。當初徐棋在被趕出明亦王府之時是毀了容,如今……這樣?”
淑德太后面色不改,“不過是換了副容貌,沒什麼好奇怪的。”又想起什麼,她目光一凜,“聽嬤嬤說這段日子皇上晚上總是歇在永春/宮,賢妃既然有些身子哪能照顧得了皇上,你這個做皇后的有時候該硬的時候就要硬,主動去賢妃宮裡坐坐。”
皇后低下頭一副委屈的樣子,“兒臣……一會就去。”
“哀家不是責怪你。只是賢妃有身子不是好事,慈懿太后定然會想盡辦法抱住這個龍胎,想要從中作梗並不容易,你就不要擔心這件事,把皇上的寵愛拿捏在手裡纔是最要緊的。龍胎的事就由哀家來想辦法。”淑德太后說完最後一句脣角勾出狠戾,不過很快就掩下去了,“哀家有些累了,你去吧。”
皇后忙曲膝一拜,“那兒臣告退了。”扯扯嘴角,轉身出了西寧宮,由如心半扶着,臉色頓時冷下來,“叫你去打探的如何了,皇上爲何連續幾日都歇在永春/宮。”
惠心答道:“回主子的話。奴婢打探道了,可是卻不曾打探道是何原因,只是知道皇上每晚到了永春/宮,陪着賢妃用晚膳,用過後會與賢妃在附近轉轉,然後便回了宮中。似乎賢妃很是懂得討皇上的歡心,經常可以聽到永春/宮內歡笑聲不斷。”
“本宮是小瞧了這個秦衾。”原本想着不過是因爲秦大人才進了宮當了賢妃。沒想到秦衾自個倒是有幾分手段。用了半年時間,她才知道皇上喜歡的是秦衾這份寧靜悠遠的性子,深嘆一口氣,看來皇上是厭倦了她樣子沉靜溫和的性子,“去永春/宮。”
永春/宮內,正殿裡賢妃正靠着軟榻繡着小兒棉襖,那豔紅的織錦上已是朵朵梅花盛開,雖然給男孩繡梅花有些秀氣,但是這棉襖上的梅花倒是繡出來顯出幾分英氣,賢妃感覺有些累了,就放下來,揉揉眼睛。
“主子繡累了就歇會,不急於這一時。況且不是還有好幾個嬤嬤呢。”五巧端着花茶先讓六圓聞聞,才放心的放到旁邊的案几上,“主子,喝點茶。”
賢妃瞧了六圓,玩笑道:“六圓的鼻子被你練成狗鼻子了。”
“主子,你取笑奴婢。”六圓扭扭身子,歪着嘴,“那以後由五巧來,奴婢給主子端茶倒水,五巧姐姐也好歇一歇,做一些輕鬆的活。”
五巧努努嘴,“可是奴婢聞不出有沒有什麼問題,還是六圓來比較好。”拍拍六圓的肩膀,“奴婢出去瞧瞧肉粥燉的如何了,你好生照看着主子。要是有什麼閃失,回來拿你是問。”說着笑邁着輕盈的步子出去了。
還未等賢妃斂下笑意,就聽五巧返身回來,“主子,皇后娘娘朝着這邊來了。奴婢不放心,就趕緊回來了。主子要是不想見,就讓六圓扶你進內室歇着。外面由奴婢來應付就好了。”五巧生的惠巧靈敏,一雙眸子閃閃有神。
六圓也是人如其名,圓圓的臉蛋特別討喜,忙應和着,“就是,主子,奴婢扶您進去吧。”
“算了,遲早要經這麼一遭的。”擺擺手,賢妃清靈透徹的五官掛着燦然笑容,把小棉襖重新拿起來,“你們該去幹什麼就幹什麼,別都杵在這裡。”做出認真的模樣,開始繡花。
很快,就聽雜亂的腳步聲漸行漸近,賢妃擡眸看去見是皇后,忙起身走過來行禮後迎上皇后,“姐姐怎的今日有空過來,妹妹最近這些日子懶在宮裡哪也不想去。”半扶着皇后,把她送到上座上,揮手讓六圓去倒茶。
“妹妹趕緊坐,姐姐就是閒着無事過來與妹妹說說話。”皇后目光觸及到榻上的錦紅小棉襖,就伸手拿起來,細細端詳着,“真是好看呢,是妹妹親手繡的吧,真是好手藝。瀾兒和雪兒小時候姐姐可沒這般用心過。全都是嬤嬤們繡的小衣裳。”
賢妃滿眼含笑,“妹妹也是閒着無事,總不能一直坐着發呆吧。就讓嬤嬤拿來做好的衣裳,自己繡上一些花樣,幾年沒繡手生的很。讓姐姐見笑了。”瓜子臉上還是往日那般白兮兮的,看不出一點紅潤。
皇后見此也只是迷了眯眼,端起茶擋下嘴角的冷意,“妹妹莫要謙虛了。你的繡花可是連皇上都誇讚幾分的,也不知道……當初那個赫凌仟怎麼想的,竟……看姐姐我,說了不該說的。真是該罰。”自顧自的拍了拍腦袋。
賢妃一臉不在意,只是說道,“都是舊事了。”一句話輕鬆帶過,並沒有顯得不悅,“妹妹剛聽說皇上要封乾清宮的宮女爲昭儀,這件事皇上是有些衝動了。姐姐怎麼沒有好好勸勸。”聽來平平常常的話語,卻帶着冷刺。
皇后這是第一次聽她這樣帶刺的話,明顯眼眸一怔,才挺直腰板,端莊笑道:“皇上也是一時興致,不過是個宮女,皇上喜歡就依了他。姐姐我不過是個女人,怎麼好責怪皇上。莫不是妹妹有些吃味了。”
“看姐姐說的。要吃味的話,怕是整日都泡在醋缸裡的。妹妹只是覺得姐姐平時太縱容後宮這些不知好歹的女子了。”賢妃話鋒一轉,“那個徐棋,妹妹我看着就不是個一般的女子……姐姐還是讓人盯着一些。”
皇后連連點頭,“妹妹說的是。姐姐這不是趕緊過來與你討教來了麼。讓姐姐也學學怎麼留住皇上,妹妹可莫要生氣,姐姐這也是沒有辦法,皇上亦是有一個月不曾留宿永福宮了。”點下頭,露出幾分委屈的表情,再擡起頭時,眼睛也有些紅紅的,“今日因爲徐棋的事,還被皇上責怪了一陣,姐姐我……真是心裡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