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馬便沒有回頭,約定好的冷靜期不過是緩兵之計,有點確認自己的感情,可越加篤定,我卻越堅定離去的決心。
“吱啞……”
房內應該是淑雲特意爲我留下的燈火,我墊着腳尖正準備爬進被窩,房門卻是被外推入。
深夜裡,她拿着泛着熱氣的水盆進了門,往日淑雲一直深受照拂,起居傳衣都有專人伺候,此番治水之行,她極大限度地做到了親力親爲,毫無一聲嬌貴的抱怨。
“淑雲……你這是……”
她正準備親自給我脫鞋泡腳,我嚇得一陣推辭,好賴將人勸了下來。
“別嚇我,做什麼呢……淑雲,你怎麼了……是不是白延風又做了什麼氣人的事,我幫你揍他!”
“沒有,只是多日不見,我有些掛懷。”
眼中並無閃躲,嘴裡還帶着笑,淑雲坐在了我牀側,雙手學着我敞開支撐,這個不雅的姿勢比她想象地還要愜意。
“原來,白延風這樣的動作看着奇怪,真的躺下,倒是舒展。你和他有說不完的話,這些天他每每在樓上眺望,可你回來了,他卻沒有出聲。這個人,真的好奇怪。我從來,只是要他親口說一句喜歡,只是一句喜歡,真的很難嗎?”
淑雲比白延風年長三歲,她的青春歲月裡幾乎都是男人的影子,也只有影子。
她和白延風很早便已經相識,年幼的她曾貼在聖女的肚子前聽過孩子的心跳,從那之後,每次遇到白延風,便可以想象起這天定的緣分。
有些事,就像是被刻在了記憶和命運裡,三歲那年她望着聖女懷裡的啼哭的男嬰,有人告訴她,那將會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白延風腦回路不一樣,淑雲不要在意……他哪裡是等我,就是盼着司雲瀾!兄弟情深麼,我和他就是朋友之間相互挖苦,你千萬別誤會,男女之間還有純潔的友誼啊?此話好像有點綠茶,我收回下哈,反正你多慮了!”
慌張地搖頭擺手,我趕緊結束了泡腳,她學着白延風和我經常性的動作,雙手疊靠着腦袋躺了下來。
“淑雲,你生氣了?”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她有些不對勁,越是放鬆卻越是讓我倍感壓力。
“未曾生氣,只是看到了凌芸公主,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很早之前就該人認命的一些事情。”
“?烈焰紅脣怎麼了?淑雲,她是不是來找茬了,不要在意,你很優秀沒必要計較這些繁瑣的事。”
“不,她很好,會是很優秀的當家主母。”
話畢,她轉身看向了我,眼裡透着一層類似歡喜的淚,我知道她很難過,可這樣的難過卻打在了我的心上。
從未想過,白延風會主動出現,她幻想過無數次的原諒,連開頭話題的第一個字該是怎麼樣的語氣,都細細斟酌了三年。
迎面便是突然起來的擁抱,她頓時渾身僵硬,掛在手臂上的花籃砸落在地,不知道在他懷中多久,驚喜或者更多的是驚嚇,眼淚滾燙,直叫眼睛有些發疼。
“憑什麼!你們都不配,都不配!”
正要將雙手碰觸男人的背部,他猛然強而有力地推開了自己,神色緊張全然沒有在乎她的失態。
“柳淑雲,取悅我,現在,馬上!”
震驚地摔靠在牆壁上,她根本失去了分析的能力,只知道那憤怒的神色裡,沒有一絲的在乎和關切。男人粗暴地迎了上來,她本能地搖頭抗拒。親近,反倒成了一種最爲惡劣的羞辱。
“爲什麼。”
根本沒有對女人起一絲興趣,擁抱的時候,也決然沒有類似的心動,就算是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也無濟於事。
頗有挫敗感地離開,他只留着哭泣的淑雲獨自絕望,曾經所有的猜測都立刻幻滅,她這才從那份失望裡明白,白延風的世界,從來沒有過自己。
回憶着他的失控,此刻淑雲反而添了一絲淡然,她順着心意試探,嘴上還是掛着和善的笑意。
“我決定,放棄白延風。往後,你,我,還有凌芸公主,都會是司雲瀾的女人。他很喜歡孩子,也許我們都會有一兒半女,過着尋常女人的日子。這樣,也很美好吧?”
她依舊是看着我,眸子裡閃着堅定的光,清澈明朗,像是已經和過去做了告別,等待着我的鼓勵。
一時不敢相信,我晃了神忘了回答,片刻不敢正視她的眸,就如一個準備剽竊的小偷,心虛而自責。
果然一個字也難迴應,如鯁在喉,我翻身側了過去,無顏再面對那雙泛淚的眸子。
“也好,那纔是他該有的日子,多好啊。”
“我放棄了自己的堅持,無非就是累了,倦了。幸好還有司雲瀾,要是他不在,此生,我和將軍府根本毫無退路,以前是我年幼無知,想來也是可笑。
你曾問我,是出場次序重要,還是心裡的人重要。其實,可能都不重要吧。妹妹,今後的路,我們倆,一起面對。”
“你數少了,司雲府太熱鬧了,除了你還有凌芸,他的七房妾室,每年入府的新人。你放棄了自己想要的白延風,我祝福你的決定。可慕小顏,偏偏就是不識時務,她要的,永遠都很奢侈。”
“多奢侈?我不敢想,可是,敢聽。”
她側身躺着看着女人的背部,心裡很疼卻想要慕小顏更心痛一些,只有這樣,她纔不會是那個最可憐的人。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雙人?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接觸新的概念,淑雲有些牴觸,只因她從來沒有想過世間還有這般的思想存在。
“淑雲,你覺得婚姻是什麼,夫妻身份,是爲了什麼。”
“是責任,還有制約,或者,約定。”
“婚姻的意義,就是爲了成爲彼此最親近的人,這樣纔能有最多的機會一起經歷生老病死,成爲每次陪伴裡最能盡心盡力的人,因爲彼此都不放心把對方交付他人。
它很神聖,並不是因爲可以把這段男女關係合法合禮,或者避免世俗不必要的麻煩,而是因爲充滿了責任和擔當,皮肉之歡不過眼下,忠誠永遠高貴無暇,不容褻瀆。
“小顏,可是,我不愛啊,不愛,是不用高貴的,也不必在乎忠誠。你和我,要的東西不一樣,我從來,不敢貪心。”
她半坐起了身,從後打理着我散落的頭髮,宛如一個男人對女子的溫情。既然又有人願意全心全意守住司雲瀾,自願去守護他那本該有序的生活,我的離開更是一種各自安好的成全。
“是啊,貪心的人,是不會快樂的。我又有什麼資格用自己的思想束縛你呢……”
“加入我們。”
她伸手像是準備迎新,不過我真的無心加入這個大家庭,我對上去擊了一掌。
“加入個毛線!give me five!淑雲老鐵,你可以再幫我A計劃一次嗎?”
憨忠正預備敲門,聽到了A計劃三字,終究是退坐在了一邊,他拿起剛做的大餅,吃着吃着便由笑轉淚。
“你怎麼了……”
憨忠遞出了另一半大餅,邀請着春春坐在了門口,雙雙擡頭看着天上那一輪彎月。
男: “之後,我陪你看星星好不好……春春,我好怕分離啊……”
女:“好啊,怕什麼,我都在!”
男:“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女:“好啊!”
男:“我可以親一下嗎?”
女:“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