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桃花林裡,雲靜水與項天歌抱中各自抱着小麒麟與小狐狸,藉着酒意愜意漫步,“歌兒,如今九尾天狐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若是殷家逼迫你解除契約,你當如何?”雲靜水問道。
“我也不知如何,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況且,我已得罪燕家和秦家,再多一個殷有也不嫌多,正所謂債多不愁,蝨子多了不癢。”項天歌眯着眼,漫不經心地說。
“呵,你倒是想得開。”雲靜水轉頭睨了她一眼,這一看之下他不禁愣住,只見月光下,少女的容顏朦朧,帶着一絲酒後的慵懶和嫣紅,竟是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態!他不由看的癡了,愣住許久沒有說話。
心臟的跳動聲夜裡越發清晰起來,雲靜水強迫自己別開視線,但望向前方的視線卻空茫又春水盪漾。
離他二人不遠處的小徑上,一個人影蹣跚而行,夜風吹送來陣陣酒意,項天歌和雲靜水駐足望去,卻見那人手中拎着一隻酒罈,洋洋灑灑,喝了一路,彷彿已經不醒人世,卻依然艱難前行。
“是他!”項天歌有些意外,說着便朝那人影走去。
雲靜水臉上一閃而過一絲不悅,但依然一言不發地跟着項天歌朝那處走去。
那人或許是走的累了,倚在一棵桃樹下坐下,眯着眼,發出低低的聲音,似喘息又似痛苦的呻吟,彷彿是在哭泣,或者無意識的呢喃。
“夜兄。”項天歌走到近前,在那人身前停住腳步。
夜清寒頭髮零亂,衣衫也頗爲不整,整個人的氣質頹廢而落沒,他艱難地擡起頭,那溫和沉靜的眸子裡,漆黑如墨,空無一物,溫和的臉龐透着一股說之不出的漠然和冷酷。
是什麼讓一個人一夜之間變化如此之大?
項天歌和雲靜水對視一眼,驚訝莫明。
“夜兄,你怎麼獨自一人在這裡?今日你爲何沒有去參加大賽?”項天歌問。
“我本就沒有報名,如何去參加大賽?”夜清寒怔怔地說。
項天歌一皺眉,問道:“那你爲何買醉?”
夜清寒並沒有回答,而是怔然了半晌後,吃吃地笑了起來,說是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雲靜水卻突然一挑眉頭,詫異地說:“歌兒,你看他的修爲!”
嗯?項天歌不禁疑惑地一瞪眼,細看之下臉色劇變。
夜清寒嘿嘿清笑了兩聲,“沒錯,我的修爲沒有了,筋脈毀了,我如今只是一個廢人,也已不再丹門的大弟子,而今,我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
項天歌臉色嚴肅,“是因爲百里淨彤?”
夜清寒渾身突然一震,空洞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異常明亮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項天歌,“葉姑娘,你要小心,淨彤她已經瘋了,爲了殺你,爲了成爲聖壇的聖女,她已經不擇手段,她如今就是一個瘋子,你一定要小心。”
夜清寒說的急迫,項天歌的神情漸漸凝重,她的腦海之中突然閃過初見夜清時他那俊朗沉穩的模樣,心中突然涌起無邊的憤怒,她恨聲道:“我聽說過一種秘法,可以將一人的修爲嫁接到另一人身上,不過前提是那人要自願犧牲此法纔可行,並且此法代價極大,夜兄,莫非那淨彤突然之間晉級爲戰宗境,就是因你自願犧牲?”
夜清寒苦笑一聲,“師尊有命,我不得不聽。不過也好,如今,師尊的恩情已還,我夜清寒與丹門再無瓜葛,再見就是路人,也沒什麼不好。”
“丹門門主,百里青央?”雲靜水詫異道,“想不到那百里青央也不過是個表裡不一的僞君子,他當真狠心爲了親女犧牲一手帶大的徒弟。”
“夜兄,你我雖相交尚淺,但我卻願意相信你的爲人,如此師門不要也罷,正如你所說,再見就是路人,沒有什麼不好,反而會是一種解脫,你我相識一場就是有緣,你本君子,風光霽月,我不想看到你如此頹廢。”項天歌推心置腹。
“葉姑娘請放心,我也只是放縱這一回,從小到大,我克己守禮,孝順師尊,友愛師妹,勤加修煉,只是不想讓師尊失望,如今師恩已還,我就當是在爲我自己慶祝罷了,等天亮後,我依然還是我,夜清寒!”夜清寒臉上的痛苦神情淡了一些,目光凝聚起一絲神光。
“如此我便放心了,夜兄,我對醫藥之術有一些瞭解,不如,你讓我探查一番你的身體?”項天歌道。
“葉姑娘,請。”夜清寒擡起手臂,伸出項天歌面前,眼神集聚到項天歌身上,卻不含任何希冀。
項天歌看在眼中,也不說什麼,她伸出兩指搭在夜清寒的脈門上,一股熾熱的龍氣廷着他的筋脈徐徐而行,直匯聚到他的丹田之中。
須臾,項天歌神色嚴竣地收回手。
夜清寒見她表情,自嘲地笑了笑。
項天歌道:“夜兄修爲盡失,與廢人無異,筋脈破損,丹田乾涸,並且,體內精血被耗取一空,生機虧損,如此,不僅今生無法再恢復修爲,甚至,連壽數都受到影響。除非得到皇品丹藥小還丹,或尊品丹藥九轉金丹方能脫胎換骨。”
小還丹雖是王品丹藥,卻因爲小還丹所需藥材繁多,其中一種藥材涅磐草更是極難遇到,幾乎絕跡。這也使得小還丹只成爲傳說中的丹藥。而那九轉金丹所需的丹藥雖然易得到,卻昂貴無比,要煉製成功還得需要戰尊境的修爲和魂力,更是難以得到。
所以,不論哪一種,對於如今的他們來說,都是虛無飄緲的。
“我知。”夜清寒垂下眼瞼默然道,“所以我也不曾奢想什麼,過了今夜,我只想爲自己好好活一回。哪怕性命無多,也要快活一天是一天,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其實夜兄心中還是懷有一絲希望的吧?”項天歌嘆了口氣道。
夜清寒渾身一僵。
“本來就是,能活誰願死,能一飛沖天,誰願匍匐於泥沼之中?夜兄的身體並不是沒有希望,只是希望太渺茫,幾近於無,不過,只要有希望,就不該放棄。”項天歌道。
“葉姑娘說的對。”夜清寒道。
“夜已深,不如夜兄就隨我們一同回去如何?寒舍雖簡陋,但還是有多餘客房的。”項天歌邀請道。
夜清寒眸光微亮,擡頭看向項天歌道:“葉姑娘有此好意,清寒自當遵從。”
項天歌點頭微笑,伸手欲將夜清寒從地上拉起,卻不想雲靜水率先出手,將人大力拉起,夜清寒與雲靜水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對視一眼,電光火石,交換着一個只可意會,卻難以言說的眼神。
三人一同往回生堂的方向走去,其間,項天歌卻默默琢磨着能夠保住夜清寒性命的方法,黑龍罰卻突然發出了聲音,“笨,你只想着從丹藥方面入手,爲何卻不想想其他的辦法?”
嗯?項天歌腳步微頓,在意識之中詢問黑龍,“難道還有別的辦法?”
“你方纔探視那夜清寒的筋脈丹田,難道就沒有發現他的體質異於常人?”黑龍道。
項天歌微微皺起了眉,百思不得奇解。
“太古之時,有一魔修,少年時因天生絕脈暗體,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但是,此魔修卻因緣際會之間得到一部古摩天羅奇功,他修煉此功,逆轉天道,一念成魔,多年之後縱橫太古,戰力無匹。可惜,此魔最終因太古一戰而亡,他所留奇功也消泯於世。”
項天歌目光之中難以抑制地散發出一絲喜悅來,“罰,你的意思是,夜清寒此時的身狀況適宜修煉那部奇功?”
黑龍道:“不錯,那部奇功想必你也能感受到,他若願意,你可傳於他,他若不願,也不能強求。”
“我想,他會願意的。”項天歌笑道。
“歌兒,你笑什麼?”雲靜水不解詢問
項天歌看了眼雲靜水,又看了一眼神色雖黯然但已平靜了不少的夜清寒,道:“夜兄,我有辦法救你,只是不知你是否願意?”
夜清寒猛地擡頭,對上少女清亮堅定的眼眸,不知爲何,心中突然涌現了無窮希望,他顫聲道:“若能重新修煉,哪怕是成魔,夜清寒也毫無所懼。”
項天歌一怔,心道,我的辦法可不就是讓你成魔麼!
“好,夜兄既如此說,那我便寬心了,我們回去再說。”回生堂就在前方,項天歌不禁加快了腳步。
三人回到回生堂,項天歌領着夜清寒來到了地下密室之中。
戚叔正在煉藥,秘室之中藥香濃郁,夜清寒看到戚叔時,突然瞪大了眼睛,“戚藥王?”
戚叔一震,擡頭看向夜清寒。
“咦?是你,小清寒?”戚叔也驚訝道。
項天歌微微一笑,“原來戚叔與夜兄相識。”戚寒風的來歷從未與她說過,但項天歌知道戚叔的來歷必不簡單。
“一別多年,原來戚藥王竟與葉姑娘關係匪淺,外間都傳聞戚藥王已不在世,沒想到,您竟是隱匿於此。”夜清寒道。
“一言難盡,小清寒也長大了。既然這丫頭把你帶到這裡,那就是自己人,你們先忙,我這裡還有一爐丹未完成呢,有話事後再說。”戚寒風揮了揮手道。
夜清寒恭敬行禮,方纔跟着項在歌走到另一間密室中。
二人相對而坐,項天歌將那古摩天羅奇功用魂力刻於一塊玉石上,遞給夜清寒:“這部功法,你若願意,就修煉,若不願,也不必勉強,我自會想他法助你延續性命,以待你日後尋得小還丹。”
夜清寒接過那功法,只看了一眼,他幽黑雙眼之中突然射出兩道深藍之光,他自身的氣機與那古摩天羅奇功彷彿天生相吸,互生感應,十分玄妙地開始了氣機的融合。
夜清寒不由得默看此功,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雙眼漸漸透露出一股難以形容深邃和黑暗,如一望無盡的深海和未知的夜之盡頭,給人一種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光明,令人惶然不知所措的壓迫感。
“這纔是我的道。”
許久,他擡頭看向項天歌。
而城外的那座茅草屋裡,千夢尊者懷裡的羅盤突然顫動了一下,他急忙拿出羅盤,其他幾人均看了過去,千夢尊者渾濁的雙眼裡射出兩道奇光:“那異星的守護之星,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