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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執心想, 這大概就是季安知這老流氓最大的魅力了吧。總是能把他以爲現實生活難以啓齒的情話說得直白說得如此一本正經。偏偏他自己,卻是一個既不夠坦白也不夠直白的人。

卻又實在是惱怒自己如今和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沒什麼兩樣。磨蹭了兩下才收起表情,淡淡地從季安知身上爬起來, “好了沒事了我要去工作了。”

“翻譯的工作還在做?累不累?”季安知本想開口叫顧執乾脆別做這麼辛苦的工作, 話到嘴邊, 想到顧執一向對於工作的認真和執着, 也就改了口。

“嗯, 做翻譯的時候我很有成就感,一邊學一邊做,掙錢的同時增加自己的語言能力, 何樂而不爲,不就是辛苦點?大男人怕什麼。”顧執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立刻從剛纔的矯情中把自己拉了出來。

不行不行, 對着季安知, 他不能任由自己的矯情發作。

季安知無奈一笑,老婆的愛好和工作當然要無條件支持, “好,晚上沒吃飽吧?我去給你做點夜宵。”

顧執愣神,“你做什麼夜宵?”

“放心,不下毒。”季安知揉亂他的頭髮,看着顧執氣惱地抱着頭背對他, 才放心一笑。

顧執揉着腰看了看房間, 剛搬到這邊公寓沒多久, 竟然一時間有點想不起來自己電腦放在哪個房間了, 真是……要怪就怪季安知, 從他氣頭上搬來這裡到現在,不過是粗略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和東西, 就被季安知各種撩撥……根本沒時間好好整理自己的東西。當然,他如今已經逐漸開始適應自己身爲金主的寵物利索應擔花金主的錢住金主的房子這種自覺了,反正白來的,不要白不要?

“小鯽魚,你幫你爹隱瞞他的遊戲馬甲的事兒怎麼算?”

顧執打開手機就給季餘發消息。

季餘那邊驚得不行,頗有些慌亂地回了條語音,“你,你都知道了?你怎麼知道的?不應該啊,我爹那麼悶騷肯定不會自己說的。”

“你居然還幫他隱瞞?簡直是欺師滅祖!”

“有嗎有嗎。”季餘望了望天,“你也沒問過我啊不是”

“現在來跟我鑽語言的空子?行啊小鯽魚,你長本事了。”

“咳咳,”季餘揉了揉鼻子,“那什麼,我爺爺這兩天在家裡挺不高興的,我爹天天不着家,我爺爺就念叨着他現在比我叛逆期那會兒還過分,嘖嘖。”

顧執把玩着手裡的一隻鋼筆,語氣倒是輕浮,“那沒辦法,你爹跟我玩金屋藏嬌的遊戲唄。待會兒我幫你爺爺訓他去,讓他回家去。”

“你……顧老師,你倒是想得開啊。”季餘頗爲感慨。

“小小年紀地嘆什麼氣。再說了,我有什麼想不開,倒是你——”顧執語氣突然嚴肅了一些,“季餘,你真的不介意嗎?你爸和我——”

“介意啥?多了個後媽?後媽還是個男的?不,你不知道,我爸一開始就對你挺上心的,我是他兒子,能不知道?嗨,不就是男的喜歡男的嗎,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覺得……嗯,你挺好的。”

季餘最後那句話,聲音壓得很低,聽上去似乎有些害羞。

顧執嘴角彎起,“喲,小鯽魚被我的個人魅力折服了?”

“你胡說什麼!”季餘咳了兩聲,“我就是覺得——本來我爸對我挺漠然的吧,但是自從你出現以後他好像對我還挺關心的,而且我挺喜歡你當我老師的,反正做老師也好做後媽也好,不都在我家麼。挺好的,真的。”

季餘這個傲嬌大男孩兒難得說這麼直白的話,顧執也不繼續逗弄他,只是笑了笑,“季餘,你放心,我一定不是電視劇裡的那種。再說,將來有沒有名分都是另說了,只不過現在和你爹是牀伴關係而已。你如果不太介意,那我就放心了。”

畢竟,比起季安知的感受,顧執更怕季餘反感。現如今看來,季餘大概是嚐到了久違的父愛。這父子倆啊——一個利用兒子去套路自己,一個利用自己去套路親爹。果真是親生的。

“對了,最近少玩兒遊戲,你的日語成績下降了。”

“……靠。”

“嘟——”

顧執作爲嚴師,非常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只是不由得思考,季餘那些話——季餘甚至沒有出現任何的排斥感,是不是說明,季餘本身也是個……同類?只是,季餘喜歡的人,是誰?

“在想什麼。”季安知端着兩碗麪走到顧執跟前,緩緩地放在書桌上。

顧執聞到了香噴噴的番茄雞蛋的味道,吞了吞口水,“我在想——季餘對我和你的關係還接受得挺快的。”

季安知淡然看他,“他一開始就知道。而且——季餘應該也喜歡男人。”

“這能遺傳?”顧執咬着筷子,有些驚訝。

季安知好笑地看着顧執饞嘴又驚訝的表情,“趕緊吃。難得我下廚。”

“唔。”

“大抵是——季餘從小渴望在我這裡得到的父愛沒有得到,卻從另一個人那裡得到了足夠的愛護吧。剛好,那個人,也是男的。”

“你知道季餘喜歡誰?”顧執好奇得不行。

季安知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秘密。”

“小氣。”顧執哼了一聲,既然季安知不說,他也懶得問,“不過季餘說你爸在家氣得不行,說你不着家,要不明天開始你回季家去住?”

季安知笑着看顧執吸面的樣子,“恰恰相反,明天開始我打算從宅子裡搬出來。”

顧執放了筷子,滿臉的不同意,“季安知,你不能這麼跟你爸對着幹。”

“嗯?”

“季老先生年紀大了,你這麼氣他,不好。”顧老師教育起人來,倒是難得的苦口婆心。

“哦?那你就捨得跟我分居?”

顧執有些心虛地移開自己的目光,“前面沒有你的二十多年我不也過了麼。反正咱倆也不是什麼見得光的關係,你就回去順順你爸的心,免得把人氣出病來多難受,這是你親爹……俗話說人間一大悲傷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你趁着……嗯……反正就是這意思吧。”

顧執埋着頭,假裝很專注地吃麪。

他其實想說的是,至少,你的父親尚在人世,你當然應該侍奉跟前,而不像我,別說侍奉,就是給我爸洗冤,都難於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