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擇明不是看不到顧執失望的眼神，也不是看不到他緊握的拳頭，“顧執，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杜哥。”
“我明白的。”
顧執當然明白，“追夢”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機構，還要靠着傳單去造人氣，公司大了，自然由不得杜擇明說不。
可哪怕杜擇明有一絲掙扎，有一絲想保他的想法也好。可惜，沒有。
顧執拿着自己的東西要走出追夢的時候，李張熙追了上來，陰陽怪氣的看着顧執，“顧老師，哦不，不知道以後你這種人還能不能做老師？沒想到啊沒想到，顧執，你竟然是那種人——”
顧執抱着自己的東西維持住笑，冷哼，“哪種人？我告訴你李張熙，清者自清，就算離開了追夢，我也自有去處，不像你，還得跪舔你這個飯碗。”
“你！去處——是啊，你是還有去處，有人願意包你嘛，我知道，我懂！那你就慢走，不送！”
李張熙對着顧執耀武揚威了一番，口舌之爭從來贏不過顧執也就沒趣的走了。
而周圍那些指指點點的聲音依舊絡繹不絕地從角落處傳來。
顧執抱着東西的手緊了緊，他做錯了什麼？是誰要這麼陷害他？本以爲是李張熙，但看剛纔那樣子，根本不像。
“沒想到顧老師是這種人……”
“是啊，一夜之間傳起來的新聞呢，真的沒想到，而且你們看，豪車，豪門，證據確鑿啊。”
“嘖嘖嘖，白瞎了長那麼好看啊。”
“唉這年頭長得好看的男的，都有男人了。而我，還只是一條狗。”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不是說杜總和顧老師關係很好？怎麼這次……”
“誰知道啊，兄弟反目？”
“呸，你以爲演電視劇呢？”
顧執遠遠地把這些話甩在耳後，是啊，杜澤有他的苦衷，他們曾是好朋友，曾是好兄弟，而多年來顧執已經習慣了杜擇明事事考慮他，對他好，說到底，自己有什麼資格責問杜擇明，爲什麼不保他？
他住着杜擇明低價出租給他的房子，享受着杜擇明給他開的工資和庇佑這麼多年，有什麼資格去責問杜擇明，不站出來幫他說話？
說明真相，杜擇明必然被員工指責過分偏袒顧執，包庇顧執的接私活行爲，到時候相比也逃不過被開除。不說明真相，結果不也和現在一樣麼。
等顧執走後，杜擇明纔拿起電話憤怒地打給季安知，“季總，這下——你滿意了吧？”
季安知甚是悠閒的把玩着手裡的鋼筆，“看來杜總是聰明人。”
杜擇明緊緊握着手機，甚至氣得有些顫抖，“你，算你狠。”
“不不不，杜總你過獎了。我只是，提醒了你一些事情而已。”季安知語氣依舊悠閒，甚至能聽出有些愉悅。
“季總真是好算計，其實我對你來說有什麼威脅呢？我自知無法和顧執在一起，他不喜歡我，我父母也不可能容忍我喜歡一個男人，我的感情也只能一輩子暗無天日，你就算不這麼逼我，我也不至於對你構成威脅。”
“因爲佔有慾。”季安知毫不留情的回答道，“杜擇明，你不夠愛他，所以你不懂。”
杜擇明沉默。
隨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季安知確實是好算計。算準了杜擇明爲了保住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和員工的口碑，不能公開說明自己包庇顧執接私活。甚至拿他父母來威脅他，讓他不得不讓顧執遠離自己。
是，杜家絕不可能容忍他，喜歡顧執——一個男人。
而季安知偏偏，說中了他內心深處最大的痛處。
也好，把自己喜歡的人，推給一個更喜歡他的人，喜歡他到不擇手段的男人，季安知——也許很適合顧執。
……
顧執回到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看了看自己的存款，加上新一期剛到賬的零星稿費，租個便宜的合租單間，交三個月的房租不成問題，比較頭疼的是可能房子太小放不下他的這些家當，到時候可能只能忍痛扔掉。
這些都不是顧執最擔心的問題，他最擔心的，是家裡媽媽和姐姐的事。一旦顧執失去收入，姐姐的藥費要怎麼負擔也是個大問題，而自己欠下的杜擇明和其他人的外債，一時間甚至說不清要如何去還。
原本對杜擇明還有一些憤怒的心情，此刻都因爲欠杜擇明太多，反而感到有所虧欠。
如果不知道杜擇明對最近存了這種心思，顧執也許不會這麼愧疚。如果不知道的話，也許他現在只有對兄弟的憤怒。可是想想這個人……這麼多年來對自己的好，甚至憤怒不起來。
顧執大抵還是知道的，等一份遙遙無期的感情該是如何絕望的事，畢竟——多年的小說也不是白看的。
“咚咚咚——”
“咚咚咚——”
這時候誰會敲門？
顧執打開門，看到季餘一臉擔憂的闖進來，“你沒事吧？我看到網上的新聞了。”
顧執攤手，“能有什麼事？又不是古代，不會被浸豬籠凌遲處死的。”
看他情緒尚且算是穩定，季餘才舒了一口氣，想了想被親爹趕出門前交代自己的任務，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你這是……打算搬家？怎麼突然要搬家？”
顧執一邊收東西一邊回答，“這是杜擇明租給我的房子，房租很便宜，當時他說算是員工福利，現在我都不是員工了，自然不可能享受老闆給的福利了。”
“那……你打算搬去哪兒？”
“能去哪兒？老城區的房子找找唄，便宜。”
“那你工作怎麼辦？這種新聞不洗白的話，你工作……”
顧執擡手打斷季餘的話，“你一小孩子你操心我那麼多幹嘛？講真，是不是覺得我比你親爹還好啊小鯽魚？”
看着顧執要伸上來點他額頭的手指，季餘沒好氣的撇開，“誰跟你說這些了。要不你去我家住吧？反正你現在拿着我爸給的工資，也算是……享受員工福利？而且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學生，我叔叔有個表弟，也要學日語的，到時候你給我們倆一起上課唄。”
顧執猛然擡眼看季餘，看得季餘表情有些不自然。
兩個人沉默很久。
顧執突然笑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