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刺殺東條英機
發出了密碼電報後的於效飛,突然覺得全身沒有了一點力氣,他眼前發黑,天旋地轉,身體止不住地就要朝電臺撞過去。
於效飛極力擡起胳膊,連抓了幾下,這才抓住了刻度旋鈕,還沒有用力,身體就朝桌子下面倒下去。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旋鈕,藉着倒下去的力量擰了一下旋鈕,撥亂了刻度。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用那個頻率發出過電報了。
被於效飛趕到一邊去的那個士官一看到於效飛倒了下去,急忙跑過來,他扶起於效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於效飛身上已經是鮮血淋漓,沒有一個乾淨的地方了。以他的經驗來看,這些傷口全都是機槍子彈打的,這個人難道是鐵打的嗎?
他大聲喊道:“快來人!快叫軍醫!這個人不行了!”
旁邊的幾個電報兵也跑過來,七手八腳地把於效飛扶起來,給他止血。他們一邊把於效飛擡到空地上,一邊出去找軍醫。
這時,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已經來到了東部軍管區的大門前。他們朝院子裡邊看了一下,這個地方畢竟是陸軍的核心地區,平時是整個東京的軍事管理機關,一般人是不敢在這兒放肆的。但是今天日本海軍一看東部軍管區大院裡邊的陣勢,陸軍正在架設機槍,打開樓房上邊的窗戶,從窗口伸出了槍口。他們這是在進行備戰啊!
帶隊的日本海軍陸戰隊的軍官也是個年輕的少壯派軍官,他們這些軍官都是幾百年的派系軍閥,陸軍和海軍由原來佔據日本不同地區和國家權力的兩大派軍閥發展而來,頭腦中都有根深蒂固的觀念,有着幾百年的冰火不同爐的仇恨,他看到日本陸軍已經在準備打他們了,就狂叫一聲:“進攻!消滅陸軍這些混蛋!”
架在軍車駕駛室頂上的機槍朝東部軍管區大院裡邊的機槍和人就掃射起來,最靠近大門的陸軍機槍手當先被打中,一揚腦袋,摔進了沙袋圍成的掩體裡邊。海軍軍車司機馬上開動汽車,朝陸軍東部軍管區大院的大門衝過去,“轟隆”一聲,大門被撞倒了,海軍陸戰隊的軍車攻進了東部軍管區大院裡。
東部軍管區大院裡的日本陸軍還沒有準備好,海軍就攻打進來了,東部軍管區大院裡的日本陸軍一面驚慌地亂叫,一面朝海軍亂打。整個東部軍管區大院裡子彈橫飛,火光熊熊。兩邊都是瘋狂的日本軍人,這下打得難解難分,越來越混亂。一路上聽到了消息的海軍陸戰隊急忙朝這個地方增援,而東部軍管區司令也在樓上瘋狂地搖動電話機的手柄,不斷地要通各個機關的電話,請求陸軍增援。
日本海軍陸戰隊早晨就做好了準備,要搜捕盜竊軍事機密的外國間諜,所以準備相當充分,又是最先開始向陸軍發動攻擊的,很快就佔了先手,一時打得東部軍管區的日本陸軍人仰馬翻,連滾帶爬。
日本軍人是當時世界上單兵戰術最優秀的士兵,精心準備戰爭近百年,所以每個士兵都經過了多年的實彈訓練,有三分之一的人是一等射手。但是人畢竟還是要受到物質條件限制的,當時的日本軍隊使用的是單發槍,每射擊一次就要再重新拉槍栓,上子彈,再瞄準,射擊,動作再迅速、熟練,這也是需要時間的,這樣就給了大樓裡邊的日本陸軍一段寶貴的喘息時間。
日本陸軍的步兵作戰經驗要比海軍豐富一些,他們對中國作戰已經有幾十年了,平時就一直處在戰爭狀態,也不需要多少反應時間,馬上就動員起東部軍管區大院裡邊的所有人員,全部投入戰鬥。
大樓裡邊的軍械庫大門被迅速打開,幾個平時坐辦公室的文職人員也跑到這兒來,大喊大叫地要武器。軍械員把成捆的三八步槍和子彈扔給他們,拿到槍的人就跑回去,把槍發給那些畫圖的參謀、守電臺的士兵。很快每個窗口後邊都出現了幾個人朝樓下院子裡邊的海軍陸戰隊射擊起來。
這突然出現的幾百支槍一下子把下邊正在囂張的日本海軍陸戰隊打得擡不起頭來,局勢又朝有利於陸軍的方向發展。
可是海軍陸戰隊增援的人來得較快,他們在大門外衝過來,對準樓房裡邊的人用機槍掃射,單發步槍怎麼也不是機槍的對手,這一頓掃射打得窗口處的陸軍紛紛躲藏。帶隊的海軍陸戰隊的軍官乘機喊道:“衝進大樓,幹掉窗口旁邊的那些人,幹掉軍管區司令那個混蛋!”
在最靠近大樓的沙袋圍成的掩體裡邊的海軍陸戰隊士兵一躍而起,很快衝進了大樓。他們沒有絲毫停留,大步衝到樓上。剛進走廊,就看見一羣人正在擡着什麼東西朝走廊深處走,他們馬上朝那些人開槍,那些人走得很匆忙,沒有一個人發現從身後衝上來一羣人,後背紛紛中彈,摔倒在地。
那些人正在擡着的正是於效飛,他們正要把他送到大夫那兒去把傷包紮好,這樣擡着於效飛的人全都被子彈打倒了,海軍陸戰隊的人迅速朝於效飛衝過來。
走廊裡邊的槍聲驚動了各個辦公室裡邊的人,有人也看見了有海軍衝到大樓裡邊來,馬上有人朝走廊探出頭來,海軍陸戰隊的人看到了,互相又是一陣槍戰。
這時有人喊道:“地上那個是來給我們報信的勇士,絕對不能讓他再落到海軍的手裡!”
這是陸軍的大本營之一,陸軍軍官學校的畢業生比比皆是,這些人的武士精神極其強烈,一聽到有人拚死來報信,救了大家,絕對不能讓他再落到海軍的手裡。戰場上的規矩是不能扔下一個戰友,何況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們衝到走廊就和海軍陸戰隊的人對射起來,雙方就在於效飛的頭頂上展開了一場激戰,雙方的子彈不停地在於效飛頭頂上掠過。
槍聲越來越激烈,從大樓響到院子裡,大院外面的大街上也開始響起稠密的槍聲,來增援的陸軍和來增援的海軍在大街上又激戰起來,幾個區的城市都成了戰場,戰火越燃越烈。
這突如其來的大戰把海軍最高長官和陸軍最高長官全都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雙方的部下不斷投入戰鬥,局勢不在任何人的控制之下。
代表陸軍的參謀長急忙和海軍大臣聯繫,雙方接到的情報全都十分混亂,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也不怎麼樣,因此他們一邊罵,一邊打聽對方爲什麼要攻擊自己。
首相東條英機本身就是陸軍和海軍利益協調下的產物,他是天皇和文官爲了制止陸軍瘋子兵變推上來的,當時陸軍全體官兵情緒已經到了瘋狂的邊緣,兵變是早晚的事,既能服從天皇,又能說服陸軍聽話,唯一的人選就是東條英機。沒想到他當了首相,兵變還是爆發了。現在他趕緊和雙方聯繫,不管出了什麼事,大家首先要坐下來談判。
兩邊的日本軍人在互相大罵了一頓之後,總算弄明白,這不是一次有組織的兵變,而是雙方的官兵的一次臨時衝突。
但是整個日本海軍強烈指責日本陸軍使用卑鄙無恥的間諜手段刺探海軍重要情報,同時試圖暗殺海軍靈魂山本五十六。這次日本陸軍是唯一的一次真正的冤枉,他們真的比竇娥還冤。他們當然極力否認,同時強烈要求懲辦進攻東部軍管區大院的所有肇事分子。
眼看着幾個大將又要動手,東條英機趕緊站在中間用身體進行阻擋。東條英機心裡也覺得日本陸軍幹得出這種卑鄙無恥的勾當,但是現在這種局勢,對美國的戰爭一觸即發,自己先打得一片混亂,走漏了消息,讓美國海軍有了準備,整個帝國的命運豈不是要付之東流?所以他只好極力和稀泥,說服雙方暫時不要追究這些,趕緊回去準備幾天後對美國的偷襲。
陸軍和海軍大臣雙方怎麼也都是國家領導人,在東條英機說明之下,雙方還是想到了大局,於是也就壓下了心裡的怒火,各自回到了陸軍和海軍。
於效飛總算揀了一條命,被當成英雄送進了陸軍醫院。醫生一檢查,於效飛只是受傷太多,失血過多,那些子彈儘管是機槍子彈,但是當時的日本機槍子彈威力不大,在穿過了汽車車廂和駕駛室的鐵板之後,力量已經相當小了,所以沒有打進於效飛的身體太深,在全力搶救之下,於效飛終於保住了性命。
於效飛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這天深夜,於效飛終於清醒過來。他一醒過來,首先全身就是一震,飛快地回憶自己在昏迷之前的情況,很快他就想起,原來他是在給中心發報之後昏迷的。理清了思路之後,於效飛心裡稍微輕鬆了一點。他趕緊在自己的全身摸索,發現自己的身上沒有任何的手銬和繩索之類的,這說明自己沒有被關押,沒有被發覺真實身份。
於效飛這才完全放心。到了這時,他纔有心思查看自己的傷勢。他感覺到,自己的幾處傷口全都在後背上,但是胸口陣陣發緊,可能是傷到了一點內臟。不過總體來說傷勢不重。於效飛試着坐了起來,還行,並不妨礙行動,雖然跟沒受傷之前身輕如燕不能相比,至少還是身手靈活,依然能夠完成一般的動作。
於效飛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病房,小鬼子對他這個挽救了整個日本陸軍的大英雄還算不錯,他破格住進了一個單人病房。這就更好辦了。於效飛翻身下牀,一邊試着下地走動,一邊對自己現在的處境進行緊急評估。
他想到,自己現在的這個處境,說明自己還沒有暴露,這是可以利用的一面,但是如果說自己還是那個混進陸軍東部軍管區大院裡的身份,那麼自己在清醒之後,很快就會有東部軍管區的人來找自己,或者是照顧自己,或者是對自己進行調查,陸軍和海軍進行了這麼一場大戰,這是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
他們要是找到自己,馬上就會發現自己身上的無數疑點,那時自己就絕對逃不過去了。所以,此地不是久留之處,事不宜遲,必須馬上就走。
於效飛摘下吊瓶,輕輕打開房門,走廊上亮着昏黃的燈光,空無一人。於效飛閃身出門,順着走廊飛快地溜下了樓。他一出醫院的大門,寒風一吹,他就覺得頭上發暈,腿上發軟,腳底下發飄,他的身體太虛弱了。但是,現在他絲毫也不敢停留,在黑暗中慌忙逃走。
整整走了一夜,在幾個區之外,於效飛遇到了巡邏隊,他們幫助他回到了犬養健的家。
於效飛幾天沒回家,犬養健都要急瘋了。他到處尋找,生怕於效飛在槍戰中出事。現在一看到於效飛,他喜出望外,趕緊問:“你到底上那兒去了?”
於效飛說:“別提了,我遇上了混戰,捱了幾槍,讓海軍抓去了,好容易才逃出來。”
犬養健大怒,但是他也算是陸軍的人,跟海軍也是矛盾重重,根本也不可能找海軍講理。現在什麼人還能惹海軍。他只好再次把於效飛送進醫院,不過這次是高級的私人醫院,照顧得可就更好了。
於效飛自己是個高明的傷科大夫,日本也有中醫,他們管中藥叫漢方,於效飛自己寫藥方,讓司機幫助他去把藥抓來,加上他體質超強,很快身體就恢復了。
住院期間,於效飛心裡真是心急如火,不知道自己的消息送出去了沒有。要是幾個上級沒有聽見怎麼辦?要是中心不相信自己怎麼辦?要是卡爾聽到了,德國通知了日本改變計劃怎麼辦?
於效飛心亂如麻,不知道怎樣才能打聽到新消息,和家裡聯繫上。這時犬養健突然來了,他說:“走吧,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彙報上去了,大藏大臣又把你的事情向東條英機首相做了報告,東條英機首相要見你。”
於效飛一驚,這又是一個新情況,自己應該怎麼對待他們呢?
於效飛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自己就要見到日本的最高決策人了,日本的政策有沒有發生變化,當然是從東條英機那兒瞭解得最清楚。
於效飛收拾一下,很快和犬養健一起來到了首相官邸。
到了這兒一看,大藏大臣也在這兒,看來於效飛的特殊身份非常受最高當局的重視,他們認真地考慮了他的情況,特地召開了這個小型會議進行進一步的分析。犬養健和大家都是熟人,他上前一步,把於效飛介紹給東條英機。
於效飛這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東條英機,東條英機剃着光頭,頭皮颳得特別亮,簡直晃得太陽睜不開眼睛。他冷冷地看着於效飛,好象沒有任何感情的人一樣,在仔細衡量着於效飛的價值。
於效飛看着他的臉,心裡有一股強烈的衝動,要伸手掐死他。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發動戰爭的劊子手,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幹掉他,那樣,整個歷史的進程就完全不同了。現在日本陸軍和海軍的關係勢同水火,他剛剛還挑起了一場陸軍和海軍之間的大戰。這次大戰的結束,完全是因爲有東條英機這個人在中間調停。假如他殺死了東條英機,那麼他很可能再次在陸軍和海軍中間挑起戰爭。
如果他能夠再次挑起日本陸軍和日本海軍之間的戰爭,那麼他們偷襲珍珠港的企圖就可能落空,日本陸軍和日本海軍之間的大戰越演越激烈,說不定整個日本就會分裂。那時他們就沒有能力組織對美國的偷襲了。戰爭就可能避免,或者美國就會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戰爭準備,然後在準備充分之後狠狠打擊日本。
可是,行刺東條英機可不是一件小事。自己現在不是從前那個爲了自己的復仇而不顧任何命令、隨心所欲地行動的人了,自己如果要行刺東條英機,首先要得到小開他們的批准。行刺東條英機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是,行刺東條英機很可能不會得到批准。因爲小開曾經跟自己多次講過,他們的組織是嚴禁搞暗殺之類的恐怖行爲的。假如不是這樣,當年華克之就已經刺殺了蔣介石,中國的格局早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可是,爲了大局,就犯一次紀律,幹掉東條英機怎麼樣?
如果那樣,日本就可能不會進攻美國。美國是不會受到損失了,但是他們會加入到國際反法西斯戰線一邊,向日本發動進攻嗎?
自己制止了日本進攻美國,美國會因此感激中國,從而幫助中國嗎?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於效飛想,到底應不應該刺殺東條英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