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綠中帶黃,前方是林牆。越過林牆,向着天邊遠方,是連綿起伏的大山。
蒼英行走在其中,意態從容。
“那十。”他呼喚着對手的名字,卻沒有迴應。
“有意思。”他微笑自語。
本以爲這年輕人會如自己一樣留下精神分身,向對手施以種種壓力,卻沒想到這小子倒單純。
小子,你還太年輕啊!
遼闊世界裡,盡是自然風光。飛鳥飛於天,游魚戲於湖,還有種種野獸奔行林中。
蒼英情不自禁地感慨起來:“這年輕人的精神力量倒真不一般,這樣廣闊的世界……只用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可不能完成。真是可惜。”
他向遠而去,並不刻意尋找出口,只是信步閒遊,看哪裡風景好便去哪裡。
不久之後,他來到一座山上。山不是最高峰,只是尋常山峰中的一個。他坐在山頂,回頭看來路,只見草原延綿,那一邊仍是林牆,仍是山地。
“這樣的風光,真應該支頂帳篷,煮鍋湖魚,烤幾樣野味。”他自語。
可惜我沒有時間和你在這裡耗。
他坐在山頂,觀察着整個世界的變化,不放過任何細微處,終於找到了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你還是年輕。”他笑着站了起來。
半個小時的時間並不長,你爲了在構建速度上不輸給我,就只好像操作電腦一樣複製粘貼,重複拼接,結果這本來毫無破綻的世界,就因爲你的匆忙而出了破綻。
破綻雖小,但卻逃不過我的眼。
他突然開始疾掠,從一個山頭疾掠到另一個山頭,最後停在一座谷中。
谷中有許多山洞,還有巨樹,樹上也有洞。那些洞都好像是一個個出口,在等着蒼英探索。
但蒼英卻沉吟起來。
“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他低聲嘀咕着,經過一個個山洞,一個個樹洞,卻沒有貿然向內。
他坐在谷中,再次開始觀察,然後又發現了蛛絲馬跡。
他一時驚訝:“這小子的心思可真是獨特!但可惜還是被我看穿了。”
他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感嘆:“如果他不急於一時,仔細構建這個世界,只怕我還真會被他留在這裡輸給他。可惜啊,年輕人的問題,就是不沉穩。”
他突然加快了速度,於是,林中一隻豹子就開始狂奔。
他盯着豹子,露出笑容,以極爲可怕的速度追了上去,一掌將豹子擊碎。
剎那間,天地變化,他從那精神世界中脫出,重新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身外那房間般大小的光點空間消散,他轉頭望向了簡生和卡特羅,微微一笑:“我贏了。”
兩人看着另一處光點空間中的那十。
那十仍佇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長眠。
“太欠考慮了。”卡特羅嘆了口氣。“他不應該和他比這個。年輕人就是愛衝動。”
簡生的臉色陰沉,沒有說話。
“卡特羅先生。”蒼英說,“我再次向您發出誠懇的邀請。希望您能認真考慮。”
卡特羅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我答應。”
簡生面色微變:“卡特羅,你曾答應過我……”
“事實擺在眼前。”卡特羅說,“守門人的力量更勝一籌。你也好,那十也好,又或其他什麼人也好,都沒辦法阻擋他們。我勸你一句,不如也……”
“絕不可能!”簡生厲聲說着,失望地嘆了口氣:“卡特羅,我看錯了你。”
他搖頭,走向那十。
“你要做什麼?”蒼英問。
“帶他走。”簡生說。
“恐怕不行。”蒼英笑,“他輸給了我,按先前的約定,必須讓我打一拳。”
簡生面色變化:“非要這樣?”
“我們簽了精神契約。”蒼英說,“這是死約,任何人和任何力量都無法改變。”
簡生動怒:“我偏要帶他走!”
“你這就是不講道理了。”蒼英說。
卡特羅緩步向前,與蒼英交換了眼神。那眼神中有許多意味,蒼英讀懂了。
簡生大步走向那十,一副天崩地裂臨於前他也要保護那十的架勢。
而就在這時,蒼英和卡特羅同樣出手,簡生似乎沒料到卡特羅真會向自己下手,雖然擋住了蒼英一擊,但卻被卡特羅撕裂了半個身子。
他踉蹌後退,跌坐在地上,半邊破損的身子裡,鮮血與內臟一起流出。
“我看錯了你。”他看着卡特羅,眼神中有不甘與絕望。
蒼英向前,一拳打在簡生頭上,一代強者半個腦袋飛散,屍體摔倒在地。
“接着是他。”蒼英望向那十,冷冷一笑間一拳打出,那十上半身被可怕的力量直接轟得粉碎,半截屍體摔在地上。
“我們走吧。”蒼英回頭,望向卡特羅。
卡特羅點了點頭,然後問:“我的人呢?”
“他們沒有知曉核心機密的資格,但可以作爲你的部下,以外圍人員的身份加入守門人。”蒼英說,“只有你一人可以跟我回去見五位主任。”
“好。”卡特羅點頭,跟着蒼英一起上了車。
車子向遠方開去,很久之後開進了一座莊園。
蒼英一時愕然:怎麼又開回來了?
“你不認識路?”卡特羅問他。“不然我來指路吧。”
“也好。”蒼英點頭,有點尷尬。
卡特羅指點着道路,引着蒼英不斷向前,開入了深山之中。
深山之內,密林重重,山脈連綿,一條路曲折向前,通向未知之地。
真正的現實中,那十走向了仍被困在小屋般光點空間中的蒼英。
“你們誰來動手?”他問一直在觀戰的簡生和卡特羅。
“我不殺沒有反抗能力的人。”簡生說。
“我來吧。”卡特羅說着擡起手,撕裂了蒼英所在處的空間。
蒼英的身體隨着那空間被一起撕裂。於是,在那十構建的精神世界中,仍在開着車與卡特羅尋找着出路的蒼英,突然間身子一震,化成星點消散。
他最後一抹意識中充滿的是驚愕與不甘。
他在最後的最後終於意識到,那十構建的是一個可怕的陷阱世界——表是大自然,裡是虛僞的“現實”。
他破開了表,自以爲已經取得了勝利,走出了那十的精神空間,其實卻只是從表層精神空間走入了裡層,然後迷失在其中。
他想通了一切,卻已經晚了。
空間翻騰,恢復如初,蒼英的屍體被吞噬進去,地面不留一滴血跡。
卡特羅再擡手,撕裂了一道道空間,將蒼英學生們的屍體和那輛車一起吞噬。
“他們被你送去了哪裡?”那十好奇地問。
“也許是深淵,也許是神之禁區。”卡特羅說,“反正是沒有人跡的地方。”
“這招毀屍滅跡真是方便。”簡生讚歎。
“教教我?”那十眼睛放光。
卡特羅盯着那十,不回答,卻有滿眼好奇。
“你的精神力量比他強一些,這我看得出來。”他說,“但總不至於強到這種程度吧。”
“至於。”那十認真地點頭。
“你到底是怎麼做的?”卡特羅好奇地問。
“我設計了兩重空間。”那十說,“一層是表,一層是裡。表層空間不是迷宮勝似迷宮,但我故意留了破綻給他,他一定能突破。突破之後,他會進入裡層空間。裡層空間我把它設計成與現實一模一樣的世界,難辨真僞的陷阱。”
“現實……”簡生微微一怔,然後讚歎:“你這心機可真深!”
“他突破了表層空間後,就以爲自己已經戰勝了你……”卡特羅笑,“然後就陷進了虛假的現實之中。厲害!”
“你知道他是與我們相當的高手吧?”簡生問。
“知道。”那十點頭。
“你區區一個只開了兩重混沌宇宙的傢伙,竟然可以殺掉這樣的高手。”簡生感嘆,“說出去你會名動天下。”
“但只怕不會有人相信。”卡特羅說,“這太具傳奇色彩了!”
“那傢伙的迷宮這麼容易破解嗎?”簡生問。
“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那十說,“他也很奸詐,根本沒設計什麼迷宮,而是建立了一個和他思維一樣寬廣的空無世界,想將我困死。”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簡生很好奇。
“其實我也曾動過這種主意。”那十說,“但細一想,覺得這不可行——空無很強大,但空無也很弱小。”
“怎麼解釋?”卡特羅問。
簡生聽懂了,替那十解釋:“空無一物,會讓人感到孤獨,感到無助,沒辦法找到破解的方向與方法,甚至會在無邊寂靜中瘋掉。但相反,空無則不會有外物亂心,容易讓人專注於自己內心,專注於事物本身。”
“明白了。”卡特羅點頭,“相比之下,紛繁雖然會生出種種線索,但正因爲它包括萬物,有太多可亂心之處,反而會讓人迷失於線索之中。”
“這就是陰陽。”簡生說。
“我不懂什麼陰陽。”卡特羅看着那十,讚歎道:“我只知道這小子很厲害。”
“一般厲害吧。”那十誠懇地謙虛着。
樓上,聽得半懂不懂的巫馬倩興奮地拍手:“那十果然是最厲害的!”
莫阿婆認真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那十的風流浪蕩忽視掉,乾脆逼他現在就把小尊主娶了算了。
趁此良機下手,省得小尊主還要跟那幾個小姑娘爭!
“你先前套話時,表情隱約有變化。”簡生這時問那十,“是不是從中猜到了些什麼內幕?”
“是。”那十點頭。“先前我一直覺得這場核武危機沒有道理,現在我終於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什麼道理?”卡特羅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