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周元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答應的第二天,楊元慶就親率兩萬騎兵出現在縣城外,他站在城頭上,望着城外黑壓壓的兩萬軍隊,他眼睛都有點花了。
而且他看見騎兵除了帳篷外,其他就沒有帶任何輜重,那麼楊元慶答應的糧食在哪裡?周元心中充滿了疑惑。
這時,大將裴行儼騎馬飛奔上前,大聲道:“太守可在?”
周元在城頭拱手道:“在下便是!”
“我家總管請太守去軍營中一敘,商量過境和糧食問題。”
周元心中有些猶豫,去軍營中和楊元慶會面,似乎有點危險,旁邊趙縣令道:“對方兩萬騎兵,向殺我們易如反掌。”
想想也是,楊元慶要殺他,確實不費吹灰之力。
“好吧!我這就前去!”他只得無可奈何答應了。
太守周元帶着兩名隨從,騎馬來到了豐州軍營,此時兩萬騎兵已經在城外紮下了大營,一頂頂大帳矗立在荒原之上,足有數千頂大帳之多。
周元被士兵帶到中軍大帳,楊元慶拱手笑道:“周太守,幾年不見,有沒有再娶幾房小妾?”
周元在鹽川郡做了十年太守,楊元慶也在豐州從軍十幾年,他們自然是認識,楊元慶的一句玩笑話頓時讓周元心中輕鬆下來,他也拱手還禮笑道:“去年又娶了一房匈奴族小妾,以後就不想娶了,實在是有點應付不過來。”
兩人會意一笑,走進大帳,分賓主落座,楊元慶不等他先開口,便笑道:“糧食會從水運過來,晚兩三天,太守不用擔心。”
從豐州走黃河到靈武郡,再轉支流鹽川水,便可直接抵達縣城。周元頓時放心了,他又問道:“劉迦論的軍隊主力在延安郡,楊總管還要去延安郡剿匪嗎?”
“剿匪問題不大,這個我有計劃,今天把周太守請來,是想商量以後的防禦,我打算在鹽川郡築城,並駐兵三千。協助周太守防禦匪患。”
周元一下子愣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楊元慶是爲了守衛礦山。
.......
豐州軍目標之一的紅鐵山便是位於鹽川郡的西部,距離縣城五十里。北方數裡外便是鹽川水,水流平緩,可以行五百石的大船。從前這裡設有礦監,大量開採鐵礦山上船,礦船便從鹽川水進入黃河,運到靈武郡冶煉。
如果楊元慶佔領礦山,他的運礦船隻進入黃河後北上,便可以直接抵達五原郡,交通非常便利,更重要是靈武郡太守韋嗣雲便是當年豐州總管府長史,他一般不會阻攔豐州礦船。
這座礦山在半年前被奴賊白瑜娑的軍隊佔領。但兩個月前,延安郡鬍匪劉迦論爲了奪取礦山,派三萬大軍在礦山北面的鹽川水沿岸與白瑜娑的軍隊爆發了大戰,最後以白瑜娑的軍隊敗退而告終。
劉迦論佔領了礦山,但數千採礦奴隸早已趁兩軍大戰逃亡一空,劉迦論無奈,只得從延安郡和弘化郡強行驅趕一萬民夫前來採礦。又留下三千駐軍監視。
但劉迦論又面臨另一個難題,那就是怎麼把礦石運到延安郡,這裡沒有直通河流,唯一的辦法便是用畜力來運輸,用一萬匹馬託運。每匹馬負重百斤,一次便可運送百萬斤鐵礦。因此需要積攢到一定量後才能統一運輸。
兩個月時間,已經開採了數百萬斤鐵礦石,堆放在幾座巨大而簡陋的倉棚中,也就是這些天,劉迦論就要派大隊馬匹前來運礦。
此時已是九月下旬的深秋時節,早晚格外寒冷,入夜,一輪半圓的明月從倉棚後面升起,清冷的銀輝灑滿了紅鐵山,黑黝黝的山影籠罩着山腳下的勞工大營和一片軍營,勞累一天的民夫們睏乏地熟睡着,軍營裡也格外安靜,只有兩座木哨塔上,各有兩名士兵在來回巡邏,哨塔相距一里,一東一西。
這時,兩隊隋軍斥候悄悄地摸近了木塔,兩名弩手用岩石掩護,在五十步外舉起軍弩,瞄準了哨塔上的敵軍哨兵,箭尖上在月光下閃動着綠色的磷光,上面塗有來自粟特的劇毒之藥‘帕帕木’,見血封喉,連聲音都喊不出,是斥候暗殺的最佳毒藥。
只聽‘咔!咔!’兩聲輕響,兩支弩箭如閃電般射去,幾乎是同時射中了兩名哨兵,沒有喊叫,只有兩聲悶哼,其中一名哨兵從兩丈高的哨塔上摔下。
西面傳來寒鴉的叫聲,這是另一座哨塔得手的信號,這邊也跟着應和兩聲,不多時,哨塔上又出現了哨兵,已經換成了隋軍。
不多時,一支千餘人的隋軍騎兵從西面殺來,馬蹄上包着厚厚的麻布,儘管聲音不大,但千餘騎兵衝刺所捲起的氣勢依然如暴風雨一般席捲而來,很多敵軍士兵還是被驚醒,奔出營房察看,他們看到的卻是寒光閃爍的長矛和氣勢如奔雷般的鐵騎。
隋軍驟然間衝進了敵營,哭聲、喊聲、慘叫聲響成一片,騎兵踹翻營帳,長矛無情地刺穿敵軍胸膛,戰刀劈砍,血光四濺,稽胡軍四散奔逃,很多人沒有穿鞋,他們跑不過戰馬,騎兵瞬間追上,將一個個奔逃的敵軍殺死.......
半個時辰後,殺戮漸漸停止,三千稽胡軍被殺死兩千餘人,其餘皆跪地投降,只有十餘人騎馬逃走,奔回延安郡稟報.
一萬民夫的營帳在百步外,隋軍的屠殺沒有衝擊到他們,也沒有人敢逃走,一羣一羣,呆愣愣地聚集在大營內,每個人的眼睛充滿了恐懼,這時,幾名騎兵飛奔而至,大喊:“爾等不用害怕,我們是豐州隋軍,來解救你們!”
沉寂片刻,大營內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
.......
天漸漸亮了,楊元慶率領十幾名將領,在一千騎兵的護衛下來到了礦山,他眯着眼打量這座山脈,長約十餘里,是一座岩石山,山體上寸草不生,但也並非全部都是紅色。只有西面數裡是紅色,紅鐵山指的就是這一段。
十幾年的開採使山體出現了一個大缺口,但鐵礦資源依舊豐富,足可以開採數百年。
此時戰場已經打掃結束,戰俘被反捆雙手,一堆堆地坐着,大部分是胡人,也有極少數漢人。屍體都已經焚燒掩埋。繳獲了兩千多匹戰馬和大量的劣質兵器,以及幾百頂帳篷。
一萬多民夫都很安靜,呆在營帳裡。等待着隋軍的安置,今天整個礦場都停工了。
但楊元慶感興趣地並不是這些,他要的是鐵礦。他催馬來到幾座大倉棚前,裡面都是堆積如山的礦石,大部分是鐵礦石,但也有幾十萬斤黃銅礦石。
這時,豐州兵鎧司曹何鈞翻身下馬,奔進倉棚中,他拾起礦石仔細查看,片刻,他拿着一塊礦石出來。對楊元慶施一禮,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道:“總管,這裡可是寶山啊!這些鐵礦石的含鐵量至少在六成以上,雜質很少,可以煉出上好的精鐵,極爲適合製作兵器和鎧甲。”
“很好,這些礦石要儘快運回豐州。”
望着堆積如山的鐵礦石。楊元慶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對衆人道:“那劉迦論辛辛苦苦開採了數百萬斤鐵礦石,連生鐵的影子都沒見到,便被我們奪走,我很想知道他的表情如何?”
衆將領轟然大笑。楊元慶一擺手,對幾名校尉令道:“組織這些民夫。用繳獲的戰馬,儘快將鐵礦石運到河邊!”
“遵令!”
幾名校尉跑去招呼士兵,楊元慶又對裴行儼道:“劉迦論不會善罷甘休,必然會大舉來爭搶礦山,你要多派斥候,掌握他們的動向。”
裴行儼躬身施禮,“卑職明白!”
安排完礦山的瑣事,楊元慶回頭對軍官們道:“誘餌已經拋出,下面該我們出手了。”
他調轉馬頭,帶着大隊騎兵向縣城方向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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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內北部的延安、鹽川、雕陰、朔方、榆林等郡,以及弘化、靈武和五原的部分地區,由於自然條件比較惡劣,不利用農耕,一直便是中央朝廷用來安置內附少數民族的地區,在這些地區生活着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各部族數十萬人。
在中央朝廷強大時,這些稽**靜而本份,沒有逾規之事發生,可一旦中央朝廷軟弱或者中原大亂,這些胡人中的貴族便開始野心勃勃,興風作浪,掀起造反風潮以搶掠漢人財富,殺戮漢民。
劉迦論便是一名匈奴貴族,在大隋各地開始爆發造反之時,他也認爲時機來臨,開始聚集本部人馬造反,又聯繫其他民族的首領,力量迅猛發展,短短數月,擁兵便達十萬,他自稱皇王,以延安郡和雕陰郡爲據點,率軍在關內北部大肆搶掠殺戮,一個個村莊毀於他們的鐵蹄之下,除了一些比較大的城池沒有陷落,關內北部數郡,幾乎都被他的軍隊佔領。
和其他造反者一樣,劉迦論最大的困擾便是裝備落後,極度缺乏兵甲武器,因此,獲取生鐵,打造兵器便是他們的燃眉之極。
兩個月前,劉迦論命大將劉鷂子率軍三萬去搶奪被白瑜娑佔領的赤嶺礦山,一場惡戰,他們最終趕走白瑜娑,奪下礦山。
就在劉迦論引頸盼望鐵礦石即將運來時,一個噩耗卻傳來,礦山被隋軍奪走,他們辛辛苦苦開採了兩個月的幾百萬斤鐵礦石全部被隋軍奪走。
劉迦論暴跳如雷,他怎肯白白給隋軍做嫁衣,在接到報告的第二天,他親自率領六萬大軍向礦山猛撲而來,他要將膽敢搶奪他礦山的隋軍踏爲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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