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霸王薛舉率十萬大軍進軍平涼郡,穿過彈箏峽進入安定郡,他命樑師都率軍一萬守安定城,他則親率九萬大軍屯兵淺水原,對關中虎視眈眈,此時離李淵奪取關中還不到十天,薛舉大軍北壓,令關中震動。
李淵剛剛失去謀士劉文靜,正心煩意亂,便接到薛舉大軍壓境的消息,內憂外患令他焦頭爛額,他急令屈突通爲先鋒,率軍兩萬駐防新平縣,防禦西秦軍急攻關中,又命李孝恭爲主將,劉弘基爲副將,率軍八萬人前去北地郡迎戰。
李淵的唐王宮及大丞相府設立在太極宮武德殿內,武德殿也就是楊堅宣佈廢除太子楊勇的地方,是大隋朝廷的重要殿閣,它實際上是由一組建築羣構成,前殿、後殿、左右偏殿以及左盤龍閣和右棲鳳閣等數百間殿堂樓閣。
李淵辦公之地叫唐王閣,由武德殿內的藏書閣改成,後面依然是藏書之處,前面則成了他的辦公朝房。
此刻,李淵揹着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的眼中掩飾不住憂慮之色,剛奪取關中時的那種意氣風發此時已經在心中蕩然無存了,他奪取關中才僅僅十天,危機便接踵而至,楊元慶率軍殺入關中,使他顏面丟盡,緊接着又擄走了軍師劉文靜,令他滿腔憤懣無處發泄,但還不等他喘口氣,西秦薛舉的大軍又席捲殺來,一波一波的危機令他氣都喘不過來。
他基本上能判定,薛舉進攻關中必然和楊元慶有關,否則楊元慶不會那麼及時撤走,將彈箏峽讓給了薛舉,使西秦大軍能夠長驅直入,他們兩人之間,必然達成了某種妥協,或許是薛舉取關中,楊元慶得關內。
心中憤懣和壓抑幾乎要讓李淵忍不住仰天長嘯,這時,門口響起李建成的聲音,“父親,孩兒能進來嗎?”
李淵又將一口氣憋迴心中,“進來吧!”
李建成快步走了進來,躬身施禮,“父親,孩兒有事稟報。”
李淵見長子未穿官服,只穿一件青色長袍,頭束平巾,他有些不高興道:“你是唐世子,又兼任戶部尚書,位高權重,你怎麼穿賤服之色,有失體統。”
李建成連忙道:“孩兒這樣穿戴是有原因,父親聽我說完。”
“你說吧!什麼事?”
“孩兒剛剛得到情報,楊元慶的軍隊已經迅速北上,並沒有配合薛舉進攻關中,所以這次大戰,我們面對的敵人實際只有薛舉。”
李淵大喜,急問:“你能肯定楊元慶的軍隊不在?”
李建成肯定地點了點頭,“孩兒能肯定,確實不在!”
李淵喜不自勝地拍了拍額頭,這簡直太好了,沒有楊元慶的軍隊,他心中的大半個石頭便搬掉了,今晚終於可以貼席睡一覺。
李建成見父親狂喜,他心中也充滿了成就感,不過他是有別的事找父親,他又道:“父親,孩兒今天來,是有退敵之策,或者說,是有對付薛舉的辦法。”
李淵一向對長子很信賴,很多年來,李建成一直是他的左右手,他知道建成很謹慎,不會輕易發表自己的意見,他如果要說,那一定是胸有成竹了,李淵精神一振,笑道:“你說,什麼辦法?”
“孩兒建議實行遠交近攻之策,楊元慶估計是和薛舉同盟了,那咱們也同樣可以和西涼王李軌結盟,畢竟大家都是李氏宗族,更重要是李軌深受薛舉威脅,兩人勢不兩立,我們可以聯合李軌共同對付薛舉,這樣薛舉腹背受敵,他難以持久。”
“那楊元慶的影響呢,你考慮過嗎?”
李建成微微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封短信,遞給父親,“這是豐州韓昶剛剛派人送來的情報,看了這份情報,父親就會明白楊元慶的真相。”
李淵接過信看了一遍,眼中露出震驚之色,楊元慶的豐州軍陣亡八萬餘人,他一直認爲是五萬人上下,但八萬餘人,這次豐州防禦戰便是真的慘烈了,難怪突厥軍會損失二十萬人。
韓昶是李建成的手下,是他親自選派去豐州臥底的探子,他對韓昶非常信任,韓昶情報使他深信不疑。
李建成笑道:“孩兒一直認爲這次楊元慶進攻關中,完全是虛張聲勢,應該是他擊敗突厥軍,損失極爲慘重,他是怕我們進攻豐州,所以便搶先來進攻我們,這次他的匆忙撤退,看得出他的色厲膽薄,但孩兒沒有證據,所以不敢妄言,現在有韓昶的情報,就證實了孩兒的猜測完全正確。”
李淵長長鬆了口氣,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和薛舉之戰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建成的遠交近攻之策也就成爲可能,他便點點頭道:“其實我打算第一個便是進攻李軌,我是想要河西的馬場,戰馬對我們極爲重要,不過現在對付薛舉纔是我的第一要務,我同意和李軌結盟。”
李淵看了一眼李建成打扮,忽然醒悟,“建成,莫非你要親自去?”
李建成點了點頭,“和李軌結盟,非孩兒莫屬。”
“不行!”
李淵斷然拒絕,“劉文靜被楊元慶擄走,令我至今悔恨,我不能再讓悲慘之事重現,你是唐世子,你決不能去。”
“父親,李軌不是楊元慶,此人沒有這種膽量和魄力,他不敢扣留孩兒。”
李淵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李軌不過是守戶之犬,他確實沒有這種魄力扣留你,但我擔心的是楊元慶,一旦他和李軌達成某種交易,我害怕李軌會把你交給楊元慶,或者他手下之人把你交給楊元慶,那時我就悔之晚矣,哎!還是讓你二叔去,他可以代表我,而且他也認識李軌,能勸服李軌和我們結盟。”
李建成心中暗暗嘆息,儘管他認爲自己最合適,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父親的思慮更爲細緻,李建成便不再堅持。
這時,他又想到另一件事,道:“父親,還有就是二弟,我建議還是應該由二弟率軍去對付薛舉,孝恭恐怕不是薛舉的對手。”
李淵因爲李世民射殺李智雲一事而餘怒未消,剝奪了李世民的帶兵之權,李建成的建議使他有些猶豫,他沉思良久,還是搖了搖頭,“我暫時不考慮,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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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雖然被剝奪了帶兵之權,但他並沒有被囚禁,他依然出任京兆尹之職,而且還被父親李淵封爲秦國公,他也沒有什麼抱怨,每天都在京城內忙忙碌碌,巡查治安,穩定糧價,修繕坊牆,平抑物價,這些都是京兆尹的事情。
不過薛舉的大舉入侵也讓李世民憂心忡忡,他聽師父長孫晟說過,薛舉曾是齊王貼身侍衛,武藝高強,爲人陰險狡詐,不是魯莽之輩,李世民很擔心李孝恭會輕敵大敗。
可是擔心也沒有辦法,父親奪取了他的軍權,使他無法領兵出戰,李世民只能把憂慮壓在心中。
一早,李世民批閱完幾份報告,便準備和往常一樣,上街巡邏了,他剛走出府衙,便見一名文士在給親兵說着什麼,這名文士約三十餘歲,身着布衣,面白如玉,留有三絡黑鬚,目光湛然。
“什麼事?”李世民問道。
“回稟秦公,這位先生說要來投靠你,願爲你效力。”
李世民一愣,他看了看這名文士,便欠身笑道:“在下世民,請問先生貴姓?”
文士上前躬身道:“在下姓房名喬,字玄齡,歷城人,久聞秦公英名,特來投靠。”
‘房玄齡!’
李世民略一沉思,笑問道:“我久聞歷城房御史是天下第一清廉之官,可是房兄同族?”
李世民說得是被隋文帝譽爲天下第一清廉之臣的房彥謙,房玄齡微微笑道:“正是家父!”
廉父必出賢子,李世民欣然道:“請房兄進我官房中一敘。”
房玄齡要來投靠他,李世民總要考考他才學,不能因爲他父親是清官就收下他,房玄齡也知道,也不推辭,跟李世民進房坐下。
房玄齡坐下便笑道:“秦公可是爲薛舉之事煩惱?”
李世民也不否認,坦然道:“正是!”
房玄齡微微一笑道:“可對我而言,要破薛舉如掌上觀文,略施小計便可讓其退兵。”
李世民大喜,連忙道:“先生請賜教!”
“很簡單,用圍魏救趙之策,薛舉建都於天水郡上邽縣,他總兵力不過十三萬,還要防守河湟各地,現在他居然傾兵十萬來攻關中,那他的都城必然空虛,可命一軍大張旗鼓殺向上邽縣,薛舉擔心老巢有失,必然會倉惶撤軍,如此,關中之危可解。”
李世民緩緩點頭,計策雖然簡單,可若不瞭解薛舉的底細,也不敢輕用此計,看來這個房玄齡是有心人,早就在關注薛舉。
“房兄的計策極妙,我這就向父親稟報,建議採用。”
房玄齡卻搖了搖頭,“恕我直言,我認爲唐公真正的危機,並不是薛舉,而是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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