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和父怒不可遏地站在起居室門口,朝天舉起的槍口還冒着一絲子彈出膛後的青煙。
monson和緊隨其後,臉上的震驚和憤怒,說明了他很難相信許攸恆居然敢這麼招搖的闖進來,並且還帶着滿臉是淚,渾身顫抖的舒蔻。
“許攸恆,帶着你的人,馬上給我滾出去。否則,我敢保證,你的下場會比你手下還要慘!”和父虎視眈眈,朝門邊那個掛在花瓶上的許家手下一扣扳機。
子彈,頓時射穿對方的大腿。
原本已經紋絲不動的軀體,又觸電似的彈了一下。
舒蔻也不由打了個寒戰。
她怔怔地望着和父,從沒想到一個文質彬彬,充滿書卷氣的人身上,竟也能充斥着如此暴戾和陰鬱的殺伐之氣!
而許攸恆,就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
一隻手扶住她的肩頭,另一隻手貼在她肚皮上,立刻讓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安心。
“姓和的,如果你當年能有這份狠勁,也不至於讓我母親痛苦一生了。”許攸恆把舒蔻護在身後,桀驁不馴地對和父說。
“你說對了。我當年的確沒你父親心狠手辣,因此……”和父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咬牙切齒地說,“我才被懊惱和後悔折磨了大半輩子。所以許攸恆,滾!馬上滾!別再讓我看到你那張和你父親一樣令人憎惡的臉。”
他不是他父親!舒蔻很想大聲地強調這一點。
然而,這時……
嘎的一聲,衆人身後的門開了。
從最深的房間裡,緩緩地走出來一個女人。
她身穿病服,頭上戴着一頂醫院裡特有的白帽子。
依舊美麗,依舊恬淡,目光也依舊幽邃。
只是,和舒蔻頭一次在醫院裡見到她時相比,她的模樣更憔悴,她的精神更萎靡,她孱弱的身子,就像一株隨時隨地可能凋落的美人蕉。
她不顧護士的阻止,朝前又邁了一步,“和先生,你弄錯了。我大哥不是我父親,我也不是我母親。所以,無論你現在對我,或者是我大哥做什麼,其實都毫無意義。”
她把舒蔻想說的話,全說了出來,爾後,擰緊眉頭,衝許攸恆又苦澀地搖了搖頭,“至於大哥。你們不該來的。”
“煙小姐!”
“煙。”
見她安然無恙,許攸恆喜不自禁,和絡腮鬍子同時朝她奔去。
“別碰她!”和父對於他們無視自己的權威,表現得異常憤怒。
“許攸恆,你別……”舒蔻也心裡一慌,只覺得身上一涼,反手想抓住他,想讓許攸恆繼續擁着自己。
但某樣東西,帶着一道詭異的軌跡,從她身邊飛過去……
砰!
又是一聲槍響!
舒蔻眼睜睜地看到,許攸恆的後腦勺被擊中了。看到他就像一隻突然被剪斷吊線的木偶,直撅撅的朝前倒去。
飛濺的鮮血,彷彿一瞬間改變了整個世界的顏色。
生與死,也彷彿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
“許攸恆,”舒蔻張大了嘴巴,兩眼發熱。
“許先生!”絡腮鬍子扶住踉踉蹌蹌,差點跌倒的許攸恆。
“父親!”monson和瞠目結舌。比起目睹到許攸恆帶着人闖進來,他似乎更難相信父親真的會對許攸恆開槍。
“我……”和父的表情更加錯綜複雜,有驚愕,有惶惑,有懊惱,還有一絲失手後的追悔莫及。
“舒……舒蔻……過……過來……”這是許攸恆在失去意識前,囁嚅的最後幾個字。
他顫微微向後伸出的一隻手,似乎想抓住點什麼。
但,隨着他黯淡的目光,手,也很快垂了下去……
接下來,暴跳如雷的嘶吼聲,泄恨般的毆打聲,凌亂的腳步聲,還有救護車的呼嘯聲,充斥在整間別墅內外…
和父偃旗息鼓的反應,很好的詮釋了,這個世界,似乎只有死亡才能終結仇恨……
幾個鐘頭過去了,舒蔻一直佇立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就像被人施了一個定身咒。
回想着許攸恆最後朝她伸出的一隻手,舒蔻似乎明白,他那是……想拉着自己,想最後再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吧!
對了。
忽然,她打了個激靈。
用手惶恐不安地一遍遍撫過平坦的腹部。爲什麼……肚子裡的孩子爲什麼半天都沒有動靜了。
難道是……
舒蔻長吁了一口氣,讓懸在嗓子眼裡的心臟,又落回到胸腔裡。
她糊塗了。她這是有多麼的昏頭昏腦啊!孩子最多才兩三個月吧,怎麼會翻身,怎麼能讓她感受到胎動呢?
舒蔻回過神,看到噴薄直下的燈光,把一張張擁擠在急救室門口的臉龐,映襯得特別慘白,特別的猙獰。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回事嗎?他今天一大早上,不是還活蹦亂跳,生氣勃勃。不是還把他父母罵得狗血淋頭,無地自容的嗎?”伴隨着許老爺子喋喋不休的質問,還有他柺杖敲打地板的咚咚聲。
“爲什麼會這樣?這孩子受過最嚴重的傷,也就是四年前的骨折,這一次,爲什麼會鬧得這麼嚴重!爲什麼……”這段絮絮叨叨,自言自語似的呢喃,是許老太太發出來的。
他們老倆口,絕不僅僅是這裡最擔心許攸恆處境的人。
陪着舒蔻坐在長椅上的絡腮鬍子,沿着走廊來回焦急踱步的周助理,蜷在衆人身後,一直神經質般的搓捻衣角的許沛烯。當然,還有一大幫子從公司趕過來的高管。
許父遠遠的,背對着所有人,孤獨地站在走廊另一端的窗臺前。
誰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許母和小煒壓根就沒有出現。顯然,在警局和許攸恆撕破臉後,她連最基本最僞善的關心,都懶得再表示一下。
一雙大腳徑直走到舒蔻面前。
“呵,又是你啊!”隨着一道冷漠和犀利的目光落下來的,還有一個與生俱來傲慢無禮的聲音,“舒小姐,我該說你什麼好呢?爲什麼我們許家每一次出事時,都會有你的身影呢?”
舒蔻黯然神傷,不知道該說什麼。
“舒小姐,難道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許老頭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和嫌棄,掄起柺杖,敲了下她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