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急着找碧虛道長去救韓知子和桃如夢,卻不想伊奴在這裡就是不肯理她,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這時,寒兒和伊奴卻問煙兒,她可是知道自己是人還是妖呢?
煙兒被他們兩個弄得急了,以爲他們兩個熊孩子,不知道深淺,在這個時候還跟她開玩笑,不由得大喊道:“我是人,你們兩個都是妖怪。”
她這本是氣得急了說的話,卻不想寒兒和伊奴都大笑了起來,他們兩個竟然齊聲說自己是妖怪。
這可是將煙兒給弄得暈了,她真是哭的心都有了,她只是想找碧虛道長卻幫忙,卻不想,這兩位在這裡跟她逗着玩兒。
想一想,她煙兒修練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被人戲耍過,都是她耍別人,又什麼時候被人欺負過,一向都是她欺負別人的。
如今卻被兩個孩子欺負着,她哪裡能忍得下這口氣,不由得掉下淚來。
伊奴見煙兒哭了,心裡不由得一軟,拉着煙兒讓她坐下來,爲她抹去臉上的淚珠兒。
“我哪裡就會不想着去救人了,煙兒最是聰明,今天怎麼糊塗起來了。”伊奴的聲音好柔和,煙兒不由得停止了哭泣。
“你既然想救人,爲什麼還在這裡嬉戲,難道你都不念着桃兄弟對你的好嗎?”煙兒責怪地問伊奴。
煙兒的心裡真的是無法明白,伊奴與桃如夢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忽然間就分開了,他們可是一向都是形影不離的啊,現在桃如夢被困,她竟然也不急着去救,這哪裡還象是原來的伊奴。
伊奴輕輕拉着煙兒的手,對她又將那幾句話說了一遍:“須彌山大,也可在那米粒之中裝得下;世界大,只在這個小小的銅鈴裡;時間久,在外面只一瞬間,可這裡已經三年有餘……愛你的人可以隨時的離你而去,追隨你的會被你忘記,一切可以失去,一切可以再來,一切可有,一切可無,衆多的一切,皆可化成虛枉,心中一念便化做這萬千世界,萬千世界又何嘗不歸你一念之間……”
煙兒看着伊奴,不知道她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對自己說這些又是想要做什麼。
伊奴見煙兒沒有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不由得微微地笑了:“煙兒,你最是聰明,這幾句話你要是能想得明白,你就會知道離開這裡的方法,不僅可以離開,你想救的人也會隨你離開這裡的。”
離開這裡的話煙兒愛聽,可是伊奴說了這一大堆,卻跟說夢話差不多,還要她明白,她哪裡就能明白了啊。
再看看寒兒,在那裡已經安靜地合起了雙眼,那樣子就是要成仙成佛的架勢,這讓煙兒的心又要按捺不住了。
她正想跳起來自己去援救韓知子和桃如夢,卻驚訝地發現,寒兒正在漸漸地消失。
煙兒驚駭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她的手緊緊地拉着伊奴,唯恐她也會消失掉。
可是讓她失望的是,伊奴的手在她的手裡也漸漸地柔弱起來:“煙兒想一想我剛纔說的話,想明白了,你自己就能走出這裡了。”
煙兒聽伊奴說的話不對頭,忙擡起拉着伊奴的那隻手,可是她看見自己的手裡什麼也沒有,伊奴已經從她的面前消失了。
這茅草屋靜靜地立在那如雨般飛落的桃花在空中打着旋兒,飄撒着。
“你纔出來,可真是個笨丫頭。”寒兒站在伊奴的身邊,輕聲地對她說。
“她能領悟到這一點,就已經不笨了,奴兒,我們離開這裡,也許會有一個世界,可以讓我們安心地生活。”桃如夢不知道從哪裡走過來,微笑着對伊奴說。
伊奴扭頭看到笑臉盈盈的桃如夢,那如花的面頰一下子是笑逐顏開。
“你們兩個就這樣走了嗎,你們確定在這紅塵中再無所牽掛?”寒兒看着伊奴,眼睛裡顯然有着不捨的目光。
這紅塵中還有什麼讓人眷戀的,伊奴不大清楚,她現在唯一遺憾的是,她沒有將母親從陰山老妖那裡救出來。
雖然她現在已經明白,這一切都不過是幻境,可就算是幻境,她也想將母親從那個折磨人的地方帶出來,以瞭解那不盡的煩憂。
看着伊奴那眸子裡閃過的猶豫,寒兒大笑了起來,他仰頭看着那雲涌霧迷的天際,揮動着雙手,大聲喊着:“凡塵中,我來了!”
城門被緊緊地關了起來,城外的護城河裡浮着幾隻小船兒,衙役們不時地在水裡打撈着,他們安靜地將那打撈上來的東西送到船艙裡,用布蓋上。
寒兒手裡拿着那銅鈴走到岸邊不遠處的伊奴身邊,將手裡的銅鈴送到她的面前。
“裡面的生靈差不多都出來了,只是沒有見到煙兒和你的大花蜘蛛,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寒兒的聲音很低,而他的眼睛卻一再地在伊奴身上掃過。
“煙兒迷得太厲害,大花蜘蛛去的地方離出又太遠,他們兩個只怕還得等一陣子才能出得來。”伊奴將那銅鈴託在手心裡,她好思念那裡面的風景,漫天的桃花,小小的茅草屋,還有那個飄於天際的如夢哥哥。
“煙兒喟然迷得深,可並不是只有悟了才能出來,如果她能象這些生靈一樣的聽從招呼,也早就出來了,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直到現在還被關在裡面。”寒兒看着伊奴手裡的銅鈴,柔和的聲音如同那潺潺的溪水,讓人聽着是那樣的恬靜。
“我會去見如夢哥哥的,我知道他在哪裡,等我與這紅塵中的緣分了結,他就會來接我走的。”伊奴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那天邊,充滿了覬覦。
寒兒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那望着伊奴的眼睛裡漸漸被一層陰霾所籠罩。
可伊奴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天邊,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邊寒兒的眼神,在她的目光裡,桃如夢正笑盈盈地看着她,那如同桃花一般美豔的雙頰上還有兩個深深的笑靨。
一抹青煙從那岸邊嫋嫋升起,鉢兒、鐃兒那清越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心一法師爲首,碧虛道長護壇,爲這河裡的鬼魂招魂超度的儀式開始了,一般和尚道士的在那裡好不熱鬧。
打撈、設祭壇、招魂,超度……這些都是在那城門緊閉的情況下進行的,消息一再的封鎖,唯恐會擾亂民心,引起騷動。
事情進行得很快,只三天的時間,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當城門再次開啓的時候,這護城河邊,根本就看不出來曾經有過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只是那幾具屍體,被悄悄地火化後安葬了,雖然沒有誰願意火化,可是這是官府下的命令,哪一個百姓敢不執行呢。
事情象是就這樣的平息下來了,可伊奴和寒兒都知道,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陰山老妖還在殘害着人類,他那隱藏於人間的身體需要不斷地去吸食新鮮的生命。
“桃兄弟終於成仙去了,狐兄弟怎麼樣,還擔心煙兒姑娘的安危嗎,要不,這銅鈴裡也走上一趟?”心一法師一見到伊奴的舅舅就笑着問他。
“她不出來自有她的道理,以她的本事,在哪裡我都是放心的。”伊奴的舅舅,狐大當家的,雖然心裡惦記得不行不行的,可是嘴上還是硬得很,不肯說出一個服軟的字來。
心一法師看着他就笑了,他那寬厚的嘴角向上翹着。
伊奴看着他,總是能聯想到寺廟裡那胖胖的大肚子彌勒佛。
寒兒自己出了那個銅鈴,兩隻眼睛就不肯離開伊奴,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撞了什麼邪了,明知道伊奴喜歡桃如夢,終有一天會去找他,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惦記着這個女孩子,怎麼也不能放下。
他知道心一法師的本事,有心跟心一法師請教一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來,只是見了這位**師,總是用眼睛瞄着他,卻說不出話來。
碧虛道長也不止一次地說他這個徒弟變得沒有以前精明瞭,可都被心一法師給擋回去了,他們象是在故意地迴避談及他的心事,任由着那種奇怪的感覺在他的心裡滋生成長。
一屋子的人都坐在這裡喝茶,沒有了煙兒,他們的飲食可是簡單了不少。
做爲現在家裡的唯一的女子,伊奴承擔起這家裡的所有家務,她現在才知道煙兒有多辛苦,這一大家子的活計,看起來沒有什麼,可是一做起來,是怎麼也做不完。
舅舅倒是沒有說什麼,他是怎麼都能將就,倒是伊奴覺得實在是過意不去,於是伊家的廚房裡總是有做好的飯菜不翼而飛。
這讓伊家的大太太深感頭痛,她又不敢造肆地請道士來家裡捉妖拿鬼,卻又不甘心就這樣承擔着損失。
這一天,**兒拿着大太太給他準備的供走來,他想幫一下伊奴,減輕一下她的負擔。
韓知子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跟着**兒進了小院兒的月亮門,一進來就喊着:“有吃的來了,裡面的人快出來接一下。”
**兒不由得回頭瞪了他一眼,他拿着東西來,用得着這位這樣的吆喝嗎。
韓知子見**兒一臉的不悅,又喊了起來:“伊家的大公子自帶酒菜,裡面的不用再忙活了。”
**兒氣得一扭頭,對着他嚷道:“你閒的啊。”
韓知子哈哈一笑:“大公子,別來無恙啊,眼看就要當國舅的人了,還跟我們這些小人一般見識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