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楚寒秋帶着解救出來的三個人質回到自己停在海中的快艇,隨後便向西疾馳,同時通過隱形無線耳機與饒金榮取得了聯繫。

他十分簡單地說:“行動成功。”

饒金榮立刻通知塔威塔威島上的指揮官,命令中止行動,立即撤出。

此時,設在霍洛島上的菲律賓特種作戰旅總部得到有不明武裝正在進攻阿布沙耶夫武裝分子的消息,已經組織軍隊趕來。

那羣來歷不明的黑衣人乘亂迅速退回海中,乘坐快艇離開了。

此後,塔威塔威島上的戰鬥更加激烈,特種作戰旅炮艇上的大炮對準山頭一陣猛轟,山上頓時硝煙瀰漫,鬼哭狼嚎。

黎明很快到來,特種作戰旅的士兵們向山上發起了衝鋒。被黑衣人用掃雷機炸開的雷區通道一目瞭然,他們迅速沿着通道衝上山頂。

這次勝利戰果輝煌,菲律賓**軍擊斃了三十七名阿布沙耶夫反**武裝分子,俘虜二十九人。不過,被關在碉堡裡的人質已經全部被殺害了。奇怪的是,經過清點,人質只有十四名,除了最早被綁架者斬首處死的那兩人外,還有三名人質下落不明。

經過突擊審訊,**軍得知那三名人質已經轉移到了霍洛島附近,於是命令一艘炮艇前往尋找和清剿。當炮艇上一個排的特戰士兵登上那座小島時,卻發現島上的武裝分子已經神秘地全部被殺了,人質卻不見蹤影。

捷報立刻報到總統府,疑惑則傳到了菲律賓情報部門。

新聞界聞風而動時,楚寒秋開着快艇已經到達了巴拉巴克島附近。

“東方女神號”早已接到消息,向他們迎了過來。楚寒秋注視着手錶屏幕上衛星定位系統接收到的遊艇位置,操縱快艇向西北飛速駛去。

船上的三個人這時也清楚自己已經脫離險境。蘇偌和柳岑忍不住哭起來,辛雨亭卻恢復了鎮定,坐在兩人身旁,低聲安慰他們。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那艘白色的豪華遊艇“東方女神號”。

這艘遊艇上裝有最先進的儀器設備,有極爲舒適的二十個客房,還有餐廳、咖啡廳、音樂廳、舞廳,可以隨時遨遊世界五大洋,幾乎可以和英國王室的遊輪“大不列顛號”媲美。

看見他們接近了,船上的船員迅速放下舷梯。兩個新世紀集團的經理級人員立刻快步走下梯子,等着他們靠攏。

蘇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終於可以自己邁出快艇,走上舷梯。辛雨亭在下面扶着,那兩個工作人員在上面拉着,毫不容易把他弄上了遊艇。

接着,辛雨亭回身扶起柳岑,踏上舷梯。

楚寒秋把一個定時****放在快艇上,便提起自己的黑色旅行袋,最後登上游艇。

“東方女神號”立刻調轉方向,穿過巴拉巴克海峽,進入南沙羣島。

楚寒秋登上甲板時,那三個人已經被送進了房間,等在那兒的醫生立刻給他們進行檢查和治療。

有個公司職員模樣的人迎上前來,熱情地問:“楚先生吧?”

楚寒秋點了點頭。

那職員笑道:“實在太感謝您了。蘇董讓我一定要向您轉達他的謝意。等回到東都,他還要當面向您表示感謝。”

楚寒秋淡淡地說:“太客氣了。”

那位職員非常有禮貌地去接他手裡的旅行袋:“我帶您去您的房間。您先休息一下,然後用餐,可以嗎?”

楚寒秋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跟着他上了二樓,進入一個鑲金嵌銀的豪華套房。

職員將旅行袋放下,謙恭地說:“楚先生,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吩咐。”然後便帶上門,離開了。

楚寒秋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隨即按下表側的一個微型觸鈕,探測了整個房間,確認沒有竊聽或者監視儀器,這才略微放鬆下來。

他脫掉泛着鹽花的防護僞裝衣,進浴室好好洗了個澡,換上舒適的黑色恤衫、黑色長褲和黑色棉襪,然後躺到柔軟的牀上,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窗外,陽光燦爛,海水碧藍清澈,遠遠的就能看到水中的無數彩色熱帶魚,多姿多彩的珊瑚礁不斷出現在前方。

窗戶敞開着,清涼的風徐徐吹來,將窗旁的白色細紗窗簾輕輕揚起。

白色的海鳥在空中盤旋,偶爾向水面俯衝而下,隨後伴着飛濺的水花重新展翅飛起,悠長的鳴叫聲不斷響徹在水晶一般純淨的空氣中。

楚寒秋安靜地躺着,看着窗外水天一色的美景。

這是個美麗的世界,安詳,寧靜。如果沒有人類的擾攘不休,這個世界只怕會更美麗。

沒過多久,擾攘便來了。有人敲他的門。

他起身打開門,外面站着的仍然是那個職員。他微有些尷尬:“楚先生,對不起,又要來打擾您。”

楚寒秋沒說什麼,只用詢問的眼光看着他。

那位職員解釋道:“是這樣,蘇公子他……一直有些……那個……神不守舍,他一直要求見您,他……我們……那個……蘇董想麻煩您……能不能去一趟?”

楚寒秋點了點頭,帶上門,跟着那個職員走去。

蘇偌所在的套房更加寬敞,很顯然是主人房。此時,他躺在那張寬大的牀上,激烈地扭動着身體,嘴裡胡亂嘶叫着,顯得驚恐萬分,歇斯底里。牀邊的醫護人員滿面無奈,只得努力按住他。屋裡動靜之大,就像是有什麼恐怖事件正在發生,鬧得天翻地覆。

楚寒秋走進門時,醫生正在對着屏幕向蘇秦解釋:“我們不能一直給他用鎮靜劑。他的身體很虛弱,我們不敢冒險……”

楚寒秋沒理會他們的對話,徑直走到牀邊,擠進正在使盡全力制止病人的護士中間,將手放到蘇偌的肩上。

蘇偌猛然看見他,登時如獲至寶,立刻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就在這一瞬間,剛纔還十分瘋狂的蘇偌突然停止了激烈的掙扎,情緒明顯安穩下來。“先生,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我怕……”他喃喃地說着,懇求地望着楚寒秋。

醫生回頭看着這一幕,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蘇偌顯然使盡了全身力氣拽着他。楚寒秋的身子微微前傾,被拖得直不起腰來,那姿勢極不舒服。不過,楚寒秋並未掙脫,只是肯定地對他點了點頭,輕聲說:“放心吧,我在這裡。”

蘇偌頓時放下了心。經過長達半個月的恐懼和顛沛流離,他早已疲倦至極,這時驚懼不安的心一放鬆,立刻便陷入了沉睡中。不過,他的雙手仍然緊緊拽着楚寒秋的胳膊不放。

楚寒秋看着他的手,彷彿有點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幾個醫生、護士面面相覷,半晌才如夢初醒。一個護士上前,對楚寒秋說:“我們得給他輸液。”

楚寒秋點了點頭,做個請便的手勢。

護士小心地去掰蘇偌的手,打算給他注射。剛剛將他的一隻手掰離楚寒秋的胳膊,蘇偌便猛然睜開眼睛。他驚慌地看了看身旁,發現楚寒秋仍在,這才安定下來,被掰開的手又伸過去抓住了楚寒秋,這才放心地閉上眼睛,繼續沉睡。

護士啼笑皆非,不知所措地回頭看醫生。醫生卻放了心,對她們說:“你們出去吧,讓他好好睡一下。他沒什麼大礙,不輸液也沒關係。”

於是,除了楚寒秋外,其他人都出去了。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楚寒秋無計可施,只得坐到牀邊,任由蘇偌抱着他的手。

屏幕上的蘇秦和殷美娟都看到了這一幕。

殷美娟放心地吁了一口氣:“這孩子,還像小時候一樣。”

蘇秦卻有些不快,輕聲責備他:“都是讓你給寵的。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真叫人難堪。”

一向嬌柔溫順的殷美娟卻不以爲然:“小偌從來沒吃過這種苦頭。這回在鬼門關上打了個轉纔回來,稍稍有些慌亂,這有什麼稀奇?你總是對他要求太苛。”

蘇秦對妻子憐愛了半輩子,對她嬌縱溺愛兒子的做法總是無可奈何。此刻兒子也確實剛剛死裡逃生,心疼還來不及,哪裡還會責備?他只好嘆了口氣,對楚寒秋說:“楚先生,謝謝你。”

楚寒秋看着屏幕上那對溫文儒雅的華裔夫妻,溫和地說:“不客氣。”

蘇秦是第一次看見楚寒秋,對他的年輕感到十分訝異,繼而對他遠遠超出年齡的沉穩與冷靜更感驚奇。

由於愛子心切,殷美娟破天荒地一直呆在書房裡,通過電腦屏幕關注着兒子的情況。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和陪在她身邊的蘇婭一樣,都感覺十分驚異。

蘇偌足足睡了十個小時。這期間,楚寒秋一直坐在那兒,眼光淡淡地瞧着窗外,不僅絲毫沒有過不耐煩的表示,甚至連坐着的姿勢都沒有改變過。

這段時間裡,蘇秦乾脆搬到客廳去,忙碌地處理着公務,尤其是菲律賓行動的善後事宜。

不斷有軍方、國安局、軍情局、外交部等部門的人趕到他的別墅來,或通過可視電話,或通過電腦網絡,向他報告各種情況。他十分關注撤出的人取道馬尼拉飛回東都的安排,對菲律賓**有關此事發表的講話也密切注意。

馮穆元對他的這次行動一直很清楚,不過並未反對。當得知行動成功後,一早便打來電話,向他表示祝賀。興奮之餘,他對本國特種部隊的作戰能力大大地誇獎了一番。

蘇秦對他表示感謝,也同樣表達了對本國軍隊的讚賞。

郝竹運在凌晨便知道了兒子已經獲救的消息,立刻激動萬分地和妻子趕到了蘇秦的府邸。當郝岑在他們面前的屏幕上出現時,郝夫人喜極而泣。

郝岑其後的表現幾乎與蘇偌一樣。他洗漱沐浴之後,立刻倦極而睡,但很快就從噩夢中哭喊着驚醒,神志不清地掙扎不休。醫生讓護士給他注射了鎮靜劑。但是隻要藥效一退,同樣的情形便立刻重複發生。場面混亂至極。

蘇秦只得讓船上的職員輪番守護在他身邊,不斷安撫他。那些員工們固然累得筋疲力盡,郝竹運夫婦也是心如刀絞。

看着郝氏夫妻的情形,殷美娟的心裡頗爲慶幸。她除了吃飯、喝水,偶爾進行一些活動外,幾乎都呆在書房裡,對着屏幕看兒子。

蘇婭仍要協助蘇秦工作,但常常進來陪陪母親。每次進來,屏幕上的情景都沒有變過,彷彿數據傳輸壞了,數個小時來都只有最初的那一幅圖像。

黃昏時,她終於忍不住了,詫異地問母親:“那個楚先生就這麼一直坐了一天?”

殷美娟點點頭,臉上滿滿的全是感激之情。“是啊。”她說。“護士試着想拿開小偌的手,可每次你弟弟都會驚醒,非得抓着他才能睡着。”

蘇婭驚奇地仔細看了看楚寒秋:“真是難以置信。這位楚先生很年輕啊,怎麼會有這樣的耐性?要是讓我這麼坐上一天,我非發瘋不可。”

殷美娟也看着屏幕上那個清瘦高挑的年輕人,對女兒說:“你爸爸這次真是找對了人。唉,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他纔好。”

蘇婭笑起來:“媽,你也太善良了。他收了錢的,咱們可不欠他什麼。”

殷美娟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覺得你弟弟的命就只值兩百萬美金?”

蘇婭嘻嘻笑道:“那咱們再加一倍付錢給他好了。”

殷美娟拿這個女兒沒辦法,轉過頭不理她。

蘇婭過去摟住母親,哄道:“好啦,媽,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感激他把弟弟救了出來。可我們也只能用錢來表達謝意,難道你還想讓我以身相許?”

殷美娟被她逗笑了:“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

蘇婭將頭靠到母親肩上,溫存了一會兒。殷美娟撫着她的長髮,溫柔地問:“小鵬什麼時候回來?”

蘇婭微微搖頭:“不知道,可能快了吧。”

殷美娟哦了一聲,輕聲說:“你也不小了,該結婚了。這次等小鵬從法國回來,你們就把婚事辦了吧。”

蘇婭嬌嗔地推了母親一下:“媽,兒子剛剛救回來,你就馬上操心起我的婚事來了,你倒是典型的樂觀主義者。”

殷美娟愉快地笑起來:“你一個姑娘家,也不能光是一門心思都在工作上。結婚成家,生兒育女,這很重要。”

“好了好了,打住。”蘇婭做個暫停的手勢,趕緊溜出書房。

待蘇秦送走了那些前來請示彙報的、表示安慰和祝賀的、拍馬屁奉承巴結的諸色人等,與陸基、琅昆、郝竹運夫婦、殷美娟、蘇婭一起吃了晚飯後,屏幕上的蘇偌纔算是大夢初醒。

他的眼睛還沒睜開就一迭聲地嚷着餓了。

楚寒秋不動聲色地收回被他抓了一整天的手,輕輕站起身來。

船上的職員立刻進來,恭敬地帶着蘇偌去餐廳。

楚寒秋打算離開,蘇偌卻堅持要他同往。“不行,你不能走,你一走我就心慌。”他懇求道。“求求你,陪着我……”

楚寒秋的態度始終淡淡的。或許他不能明白,爲什麼有人可以如此冒失如此放肆地對不相識的人提出種種要求?不過,他仍然盡忠職守,把工作做到底。他微微點了點頭,與狀若無知小兒的蘇偌同去餐廳。

柳岑和辛雨亭坐在餐桌邊,都已飢腸轆轆。船上隨時侍候着的名廚們立即開動,各種山珍海味流水價送了上來。

蘇偌更不謙讓,立刻和柳岑大吃大喝起來。辛雨亭稍稍含蓄一點,對楚寒秋客氣地說:“楚先生請。”

楚寒秋點點頭,拿起筷子,卻半晌沒動。

大家吃了半天,這才發現,原來楚寒秋只吃素食,根本不碰葷腥。前面上的都是葷菜,他便沒動,待到後來開始上素菜,他才慢慢地吃起來。

蘇偌嚼着魚翅,含混不清地問他:“楚先生,你信佛?不會吧?”

楚寒秋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胃不好。”

蘇偌哦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那應該好好治治。”

楚寒秋沒理他。

待他們吃完飯,已經快午夜了,船駛入東M國近海,即將到達曼丹港。

蘇偌終於有力氣與父母對話了。離開飯桌,他不由分說地拉着楚寒秋走到旁邊的咖啡廳裡,靠坐進寬大的沙發,便開始向母親撒嬌,訴說着半個月來的“驚險”遭遇。

柳岑也隨後進來,通過另一個屏幕與自己的父母說話。

楚寒秋退到門口的椅子上坐下,冷冷地看着兩個年輕人幼稚的言行。

其實,從通常意義上講,他們都只不過是被寵壞了的孩子。無論在中國還是在其他的華人世界,這個時代的許多孩子都跟他們一樣,從小便嬌生慣養,那真算不了什麼。與其他那些二世祖、太子爺相比,他們並不算囂張跋扈,也不作奸犯科,已經算是好孩子了。

他轉頭看向窗外,夜色中出現了點點燈火,那是陸地上的城鎮正在漸漸接近。

目的地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