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也不問個青紅皁白,上來就拳打腳踢的,唐寅徹底被打蒙了。
他倒在地上,身子佝僂着,看似毫無還手之力,實則是以雙手護住腦袋,以雙肘護住胸口,以蜷起的雙膝護住小腹和*,把周身的要害都給擋住了。
此時他心裡也由不得暗暗猜測,難道是自己暴露了?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應該啊,自己自進入桓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並沒有過失之處,對方是從哪發現的破綻?
他滿腦子的莫名其妙,但是動手的那名川將可沒有停,對着唐寅,劈頭蓋臉的不斷暴踢。時間不長,唐寅身上的衣服便被踢出十數條口子,衣下又是淤青又有鮮血流出。
感覺得出來,對方向自己是下了死手,唐寅沒時間再去琢磨到底怎麼回事,他勉強用一隻手護着腦袋,另隻手像是想去保護後腰,實際上則是摸向腰帶內暗藏的聚靈丹。
實在不行,他也不得不放棄原定的計劃,服下聚靈丹,和敵人拼命了。
以川將這樣的拳打腳踢,換成旁人,即便不死,也得沒半條命,若非唐寅從小就練出很強的抗擊打能力,又有效地防護住周身的要害,他恐怕也早就不行了。
就在他的手指已經觸碰到腰帶內暗藏的聚靈丹時,站於一旁的胡良突然開口說道:“小丁,好了,不要再打了,再打就把他打死了!”
打到這種程度,高虎還沒有還手,說明他的實力就是這樣,倒是沒有隱瞞。
聽聞他的話,那川將終於停下拳腳,喘了兩口粗氣,然後退回到胡良的身邊。胡良慢悠悠地走到唐寅近前,抓住他的頭髮,向上一提,說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唐寅原本已摸到後腰的手又不留痕跡的落了下去,他故作表情麻木,眼神渙散,完全沒有焦距地看着胡良,斷斷續續地說道:“高……高虎……”
說話時,血水不斷地從他嘴角流淌出來。
“你是風人?或是玉人、安人?”“我……我是……桓人……”“聯軍給了你多少好處?”“聯軍?報仇!我要報仇——”
胡良問一句,唐寅答一句。表面上看,他是神智不清了,可實際上,他心裡明鏡似的,並快速地對眼前的形勢做了分析。
他可以肯定,對方或許有懷疑自己,但自己絕對沒有暴露。
如果自己真的暴露了,桓軍絕不會只讓川將來審問自己,更不會只在自己的營帳之內動用私刑。
想清楚這一點,唐寅的心情立刻輕鬆下來,表現得也更加自如,或者說裝的也更像神智不清的狀態了。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胡良表情陰冷下來,說道:“高虎,你當我不知你是聯軍派來的細作?實話告訴你,你要是不說出實情,接下來你便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我……不是……奸細……我是桓人……要找風軍……報仇……”
聽他還是這套說詞,胡良大怒,挺身站起,冷冷說道:“這是你自找的!”
頓了一下,他側頭喝道:“給我打,打到他說實話爲止!”他話音剛落,兩名川將便雙雙衝上前來,對着唐寅又開始暴打暴踹。
在他二人的拳腳相加之下,時間不長,唐寅身上幾乎都找不到完好的地方了,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血葫蘆似的,被打得不成人形。
過了好半晌,胡良纔再次叫停,繼續*問唐寅的身份,可得到的回答依舊。
如此情況下,仍未得到理想的答案,連胡良心裡都有點不確定了,難道是自己看錯了,這高虎不是奸細,確是一心想要報仇的獵戶?
被叫小丁的那川將回手抽出佩劍,對胡良說道:“老將軍,對這樣的人光用拳腳是不夠的,讓末將來吧!先一根根切掉他的手指,看他說不說,若是還不說,就切腳趾,腳趾也切光了就把他身上的肉一塊塊割掉,即便他是鐵嘴銅牙,也能把它翹開!”
胡良倒吸了口氣,如此酷刑,好是好,但萬一高虎確實不是細作,那自己豈不是濫殺無辜了嗎?而且這個無辜還是個大功臣,要自己如何向桓軍交代?
他還琢磨着,另一名川將開口說道:“老將軍,末將覺得老丁說得對,咱們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動了手,就務必得把他的嘴巴翹開!”
“哪怕是屈打成招,也在所不惜是吧!”這話可不是川將說的,而是從帳外傳來的話音。聽聞這話,胡良三人的臉色同是一變,齊刷刷扭頭向營帳門口看去。
只見營帳的帳簾挑起,桓軍主帥錢衝在一干桓將的簇擁下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錢衝突然到來,胡良心頭一顫,暗道一聲完了,他不是說自己完了,而是再想審問高虎,已然沒有可能了。
果不其然,進入營帳內的錢衝先是掃視了胡良三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到縮在營帳角落裡都看不出來原貌的唐寅身上。
錢衝沒有立刻說話,但臉色陰沉的都快變成黑色,拳頭握緊,身子突突直哆嗦。錢衝是屬滾刀肉的,能把他氣要想要殺人的程度,那還真不常見。
其實也好理解,對於錢衝而言,高虎不僅僅是家破人亡、身世可憐的桓國百姓,而且還是桓軍的大功臣,但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桓軍大營之內,被川人打成這副模樣,受辱的又是誰啊?哪是高虎一人,又何止是自己和麾下的全體將士們,而是等於在打桓國的耳光,等於川人已可以騎到桓人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現在,錢衝簡直有種把胡良這三名川將活活掐死的衝動。
他深深吸氣、吐氣,不知過了多久,他方把心緒平緩了一些,顫聲說道:“來……來人!把……我軍最好的醫官找來,爲高虎兄弟醫治!”
“錢將軍!”胡良走上前來,拱手說道:“我們也是出於一片好意……”
“滾!”胡良不說話還好點,他一開口,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似的,錢衝一下子炸開了,手指着營帳外,對着胡良臉紅脖子粗的厲聲咆哮道:“滾出我軍,滾回你的川國去,諸如此類,豬狗不如,我桓人羞於與汝等爲伍!”
聽着錢衝怒極的喊罵,下面的桓將們感動的都快哭了,平日來總是樂呵呵、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侯爺終於爆發了。
國與國的不平等,自然而然會造就國人與國人的不平等。
胡良等川將在桓軍當中已經儘可能的表現出很尊敬桓人的姿態,可是從他們的骨子裡還是會透出高人一等,甚至是救世主的心態,桓人對此不敢有怨言,只能默默忍受,此時錢衝的爆發,在很大程度上讓桓將們也同出一口惡氣。
看看已經氣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錢衝,這瞧瞧周圍那些幸災樂禍的桓將們,胡良暗歎了一聲,搖頭向帳外走去。
他所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如果這樣還是拯救不了桓軍,那也是天意,他是徹底沒辦法了。
胡良走了,兩名川將也跟着離開,不過他們可沒有離開桓營。川王肖軒給胡良的任務就是輔佐錢衝,要敗,他只能跟着錢衝一起敗,要死,他亦只能隨着錢衝一起死,而且從內心來講,他也不想走,他不甘心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往川國。
唐寅是被打得很慘,當然,那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實際上,都是些皮外傷,根本沒傷到他的內臟,如果現在就要他上戰場,他仍可以表現得生龍活虎一般,不過此時他裝出一副奄奄一息、性命垂危的模樣。
等醫官趕過來之後,錢衝緊張地問道:“醫官,高虎傷得如何?可有性命之憂?”
醫官上上下下爲唐寅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慶幸地嘆道:“好險啊,多虧侯爺趕到的及時,若是再晚半刻,這位小兄弟怕是要性命不保了!”
錢衝聽後,欣慰地點了點頭,搖頭苦笑道:“如果高虎被川人打死,我等桓軍將士實在愧做桓人啊!”
周圍的桓將們紛紛嘆道:“將軍所言極是,川人欺人太甚,這次定是看我方自己定好了破敵之策,心生嫉恨,便把氣出到了高虎兄弟身上。”
“將軍沒有嚴懲他們三人,還肯放他們回國,已是開了天大的恩情!”
錢衝擺了擺手,讓衆將不要再抱怨了,他說道:“既然高虎沒有性命之憂,大家也都回去準備吧,今晚這一仗,我軍一定得打贏,這不單單是兩軍的勝負,更關係到我國的顏面。”
“將軍,你就放心吧,人要臉,樹要皮,我等即便粉身碎骨,也絕不給大王給桓國丟人!”衆桓將一個個義憤填膺,紛紛握拳起誓。
錢衝等人之所以能及時趕過來,還多虧那位桓兵隊長,他沒有聽胡良的命令離開,而是在外面偷聽,聽營帳裡有毆打之聲,他沒敢耽擱,立刻跑到中軍帳去向自己的兵團長稟報。
同在中軍帳內的錢衝聽聞消息,想都沒想,帶着全軍諸將便趕過來了,結果正撞上剛纔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