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對已到自己喉嚨前的利劍視而不見,擋在李丹的馬前動也不動,他正色說道:“就算今天公子要殺了末將,末將還是要說,敵軍兵力不下百萬,聯營不下百里,哪是區區萬人能破得了的?還望公子收回成命,從頭計議,再做打算,萬萬不可做無謂的犧牲!”
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你要殺便殺但我就是不退讓的姿態,令李丹也拿他沒辦法。
象孔武這樣的忠臣、重臣,不是他想殺就能殺的,而且他也捨不得殺,但孔武不妥協,他就出不了城,更打不開城門,這可如何是好?
時間緊迫,李丹一時間又難以抉擇,不知不覺間額頭已滲出汗珠。
在他左右的心腹貞將們也急得抓耳撓腮,對擋在前面的孔武恨得牙根癢癢,但李丹不發話,他們也拿孔武沒轍,就軍階而言,他們和中將軍孔武比起來差得遠了。
李丹這邊和孔武陷入僵持,且說另一邊被李英找走的侯峰,在返回家中的半路,正好碰前來報信的家丁。
府裡遭受神秘歹人的襲擊,雖說沒出現大亂子,但對方的意圖不明,家丁不敢擅自處理,特意來向侯峰通稟。
會在去往北城的半路碰到侯峰,家丁非常意外,急忙翻身下馬,前施禮,問道:“將軍這是要去哪……”
看到是自家的家丁,侯峰倒吸口涼氣,該不是家裡的情況已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沒有回答,而是急聲問道:“家中現在情況如何?歹人是否還在?”
恩?將軍是怎麼知道家裡遇襲的?家丁暗道一聲奇怪,他怔怔地回道:“回稟將軍,府已經沒事了,來襲的歹徒也被打跑,小人是特來向將軍稟報的,只是,將軍是如何知道家中生變的?”
“是李英將軍向我報的信……”說着話,他向身後看去,可是在他身後空空蕩蕩,哪裡還有李英的影子?侯峰皺了皺眉頭,李英明明是跟在自己的身後,怎麼這一轉眼的工夫就不見了呢?
侯峰也不是傻子,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他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同時也感覺到李英的報信非同尋常,難道,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不成?
想到這裡,他暗叫一聲不好,二話沒說,急忙撥轉馬頭,快馬加鞭,原路返回北城。
當侯峰趕回來的時候,正看到李丹和孔武對峙這一幕。
不知道太子是什麼時候來的,但太子手持利劍,抵着孔武的喉嚨,這可把侯峰嚇得不輕,未到近前,離老遠他就大喊道:“公子手下留人!”
聽聞喊聲,李丹本能的回頭觀望,看到侯峰策馬飛奔而來,他的心也徹底涼了。
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他千算萬算,偏偏算漏了孔武,結果這下到好,侯峰雖被他設計調走,但孔武卻壞了他的大事,現在侯峰返回,他再想出城,已難如登天了。
只眨眼的工夫,侯峰就催馬衝到近前,隨後翻身下馬,向李丹插手施禮,說道:“末將侯峰見過公子!”
頓了一下,他轉頭瞧瞧孔武,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孔將軍因何得罪了公子?”
“是公子要出城偷營,末將拼死阻攔,錯確在末將,但末將寧死也不能放公子前去敵營冒險!”孔武斬釘截鐵地說道。
“偷營?”侯峰聽後倒吸口涼氣,他舉目瞧瞧跟在李丹身後這萬把來人,別說是李丹帶隊,就算由他帶隊前去,也是九死一生,難有成功的可能。偷天
他疑問道:“這是公子的意思還是大王的命令?”
此時,李丹只能硬着頭皮把假話說到底了。他晃晃手中的令牌,說道:“當然父王的命令,而且,本公子還有父王的令符!”
侯峰接過令牌,低頭仔細查看,然後又必恭必敬地還給李丹,令符是真的沒錯,但大王怎能下達這樣的命令,就算希望太子能建功立業,也不該讓太子去冒這麼大的風險,這等於是讓公子去送死,難道大王有另立太子的意思?
可轉念一想,侯峰又覺得不可能,虎毒不食子,就算大王要另立太子,也不會把大公子往火坑裡推,再者說,大王向來最喜歡大公子,無緣無故,又怎會另立太子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隨口又問道:“公子可有大王的手諭?”
這句話可問到李丹的軟肋了。如果他能弄到李弘的手諭,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城,哪還至於搞出這麼多的事?
他深吸口氣,故作鎮定地說道:“父王只給了本公子令牌,並未寫手諭!”
哦!侯峰能擔任北城主將,頭腦絕不簡單。現在他基本明白了,太子要出城偷營,絕不是大王的命令,而是太子自己的意思,至於令牌,太子想悄悄偷出來那太容易了。
他也不直接點破,而是公事公辦地說道:“大王早交代過末將,任何人要出城,一要有令符,二要有大王手諭,缺一不可。既然太子執意要出城,但又沒有大王手諭,末將只能先派人向大王問個清楚了。”說着話,他側頭叫道:“孔武將軍,你騎快馬速去王宮,向大王請求手諭,日後,若有人問起此事,我也好有所憑證!”
孔武雖然不清楚侯峰怎麼突然返回來了,但他的迴歸,確實令他如釋重負。他暗道一聲聰明,向侯峰插手道:“末將遵命!”說着話,就要馬去往王宮。
李丹哪肯放他走,他一去王宮,那自己豈不全露餡了?
他伸手把孔武叫住,同時收劍入鞘,說道:“我剛剛從王宮出來,臨走之時,父王已經睡下了,連日來,父王憂心國事,一直沒有休息好,今晚難得早睡,你就不要去打擾了。”
“可是,沒有大王手諭,侯將軍和末將無法讓公子出城啊!”孔武察覺到李丹的心虛,他裝模作樣、故意露出爲難的樣子。
“算了,今晚,本公子就不出城偷營了,等到明日再說!”事到如今,李丹也只能選擇放棄,生怕事情鬧大,他再不願多停留片刻,側回身,向後面的衆人揮手道:“撤!”
根本不理會侯峰和孔武的反應,李丹率領一干貞軍將士,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之間,消失在街道盡頭。
等他們全部離開,看不到蹤影了,孔武這才長長鬆了口氣,擡起手來,以手背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緩了一會,他轉回身,向侯峰深施一禮,說道:“多虧侯將軍及時趕回來,不然,末將恐怕就性命堪憂了……”
侯峰臉表情凝重,若有所思,沒有回話。
孔武好奇地問道:“侯將軍不是回家了嗎?爲何又突然折回來了!”
侯峰說道:“是我回家途中正好碰到前來報信的家丁,知道家中平安無事,所以才半路返回。”說着這裡,他頓住,然後看向孔武,低聲問道:“孔將軍,我怎麼覺得今天晚的事情那麼詭異呢?先是我的府邸無原無故的遭到歹人襲擊,而後李英報信,把我叫走,可是我剛剛離開,太子就到了,還說要出城偷營,這……會不會太巧合了?”
孔武早就有這樣的感覺,只是涉及到太子,他不敢胡亂猜測。他反問道:“侯將軍的意思是……”
“我不清楚,太子出城……是要偷營還是投營……”
這一句話,把孔武嚇得身子一哆嗦,下意識地向左右觀瞧,好在周圍無人,侯峰的話音也夠低。
他靠近侯峰,在他耳邊急聲說道:“侯將軍,禍從口出,這樣的話,絕不能亂講,一旦傳揚出去,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哼!”侯峰冷哼一聲,說道:“等明日朝,向大王問個明白,自有分曉!”
孔武想勸阻他,但侯峰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甩徵袍,大步走城牆,又去巡視了。孔武暗歎一聲,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侯峰還真不是隨便說說,翌日朝的時候,他當衆把李丹手持令牌要深夜出城的事在朝堂講出來,詢問李弘,可知此事。
李弘心頭一驚,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腰間,果然,令牌已不見了蹤影。難怪早起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身似乎缺了點什麼,只是沒太往心裡去,原來是令牌不見了。
不等他開口質問李丹,後者主動站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捧着令牌,高舉過頭頂,說道:“父王,令牌確實是兒臣偷偷拿出來的!”
聽聞此話,在場的衆人包括李弘在內,臉色同是一變。非常時期,偷盜令牌,這可是有通敵之嫌的死罪,哪怕是太子這麼幹,事情也難以善了。
李丹眼圈紅潤,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顫聲說道:“昨晚,兒臣就已向父王表明原親自率軍偷營的決心,可是父王未允,兒臣不服啊!兒臣知道,滿朝的大臣皆看不起兒臣,認爲兒臣只是個生,沒有父王的威武雄壯,可是,兒臣也有拼死報國之決心,也想爲我大貞出一份力,也想爲父王分憂解難,哪怕是戰死於敵營,只要能喚起我軍將士的士氣和必勝的決心,兒臣亦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