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抱了本醫書, 在不遠處偷偷地觀察孔雀先生,確定他已經看書看入迷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了那兩排放着紅色書盒的書架旁。
按照《御陣全書》上記載的方法, 唐笙輕易地破解了那個看似固若金湯的結界。
小心地瞄一眼遠處的孔雀先生, 唐笙深吸一口氣跨入了兩排書架間的過道。
就在她跨入過道的一剎那, 她忽然感覺一股不同尋常的炎熱氣息撲面而來。然後, 猶如顏料化入水中一般, 四周的景象漸漸在眼前模糊起來。
唐笙揉了揉眼睛,定睛向書架的方向看去。等到她睜開眼睛,她驚奇地發現那兩個書架已經不見了蹤影。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茫茫沙海, 天空中一輪明晃晃的太陽高高照耀。她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陽光照在裸露的皮膚上引起的輕微的灼痛。
陽光實在是太灼人,沒多久, 唐笙就出了一身熱汗。雖然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唐笙還是忍不住脫下了身上的外套。
沙海向着遠方無限延伸, 唐笙站在自己出現時所在的沙丘上向四周瞭望。除了無邊無際的黃沙她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不對!
就在她眨眼的一剎那,不遠處的沙丘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個人朝她揮了揮手, 然後開始艱難地往她這邊的方向走來。
上次陸家書房的經驗告訴唐笙,在這種情況不明的狀況下,留在原地纔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她只是站在那裡,等那個人影一點一點走近。
翻越了一座沙丘, 那個人開始往唐笙所在的沙丘上爬來, 那個人的臉上蒙着面紗, 唐笙看不清她的臉,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眼前的這個人是個女人。
一個身形跟自己差不多的女人。
經歷了一段艱難的跋涉,那個人終於站在了唐笙的面前。
唐笙正狐疑地打量起她的全身, 那個人忽然摘下了臉上的面紗。
面紗落地,被一陣裹挾着狂沙的大風捲走。
唐笙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就彷彿是站在鏡子面前,眼前的女子有着跟她一模一樣的眉眼。那眼睛,那鼻子。除非是孿生姐妹,不然絕對長不出如此相似的眉眼。
但唐笙可以確定,自己不存在孿生姐妹。
“你是誰?”唐笙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着響起。
“我就是你。”面前的女子露出唐笙曾經在鏡子中看到過無數次的微笑,伸手摸唐笙的臉。唐笙用電腦錄過歌,所以她聽出那個女子的聲音就是她自己的。
唐笙打了個冷戰,驚恐地後退了兩步。腳下的沙子順着沙丘的邊沿唰唰地滑落下去。
“你想做什麼?”
另一個唐笙的手指滑過唐笙的臉頰,帶來一陣真實的觸感,如此灼熱的陽光下,唐笙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另一個唐笙對着唐笙露出燦爛無比的微笑。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另一個唐笙說完這句話,好整以暇地站在哪裡,眼睛微眯着,嘴角邪邪地勾起。唐笙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張溫和無害的臉竟然也能有令人不寒而慄的時刻。
“很快的很快的……”
另一個唐笙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拔下小瓷瓶的塞子,一步步走近唐笙。
唐笙又退後了一步,然後發現退無可退。
就在她回頭往沙丘的下方望去的時候,另一個唐笙乘機一把抓住了唐笙的肩膀。那雙手猶如鐵鉗,唐笙痛苦地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動彈不得。
小瓷瓶一點點湊近唐笙的嘴巴,然後冰冷地貼上了唐笙的脣。另一個唐笙露出釋然的微笑,將瓷瓶裡的液體一點點灌到唐笙的嘴裡。
唐笙想掙扎,想閉上嘴巴,可惜身體忽然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猶如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只能聽憑另一個唐笙的擺佈。
那瓷瓶中的液體冰涼而苦澀,唐笙感覺那些液體順着喉嚨一路往下滑,然後一股寒氣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毒藥嗎?唐笙絕望地瞪着另一個唐笙。
另一個唐笙卻滿意地牽起了嘴角。
“喝下去,喝下去。喝完了就能解除替身咒。”
聲音很輕,但近在耳邊,唐笙聽了個一清二楚。
說完這句話,另一個唐笙鬆開了手,退後兩步,微笑着站在唐笙的面前,眉眼盈盈。
唐笙詫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又恢復了知覺。
“書。”
另一個唐笙淺淺一笑,將一個書盒遞到了唐笙的手中。
唐笙盯着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手中的書盒,半晌反應不過來。等到她擡起頭來,那一望無際的沙海連同另一個唐笙都已不見了蹤影。眼前是實實在在的兩排木質書架,書架上安靜地碼放着一個個紅色書盒。
只是其中一格已經空了。那一格的名牌上,清晰地寫着跟唐笙手中的書一模一樣的名字。
唐笙的腳還未適應堅實的地面,踉蹌了兩步。爲了保持平衡,唐笙伸手去扶那兩排書架,就在手指接觸到書架的一剎那,唐笙忽然感覺一陣眩暈,然後隱玉忽然間熱了起來。接着,眼前緩緩地浮現出無數凌亂的畫面。
……“你是誰?”……
無數的人,在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贗品面前重複着這樣的問題。
……“我就是你。”……
那些跟真人一模一樣的贗品無數次地重複着這樣的回答。
……“你想做什麼?”“你想怎樣?”“你想幹什麼?”……
那些人有的如唐笙剛剛那般驚慌,有的聲色俱厲,有的殺氣騰騰。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想怎樣我就想怎樣。”“我想幹你要乾的事情。”……
那些贗品無一例外地說出類似的話語,然後……
或是一個開膛破肚的惡咒,或是一個血淋淋的殘忍血咒,又或者是無數枚從天而降的鐵釘,甚至還有人被直接投進翻滾的大鍋……
那些人紛紛遭遇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攻擊,花樣百出,傳說中的滿清十大酷刑也抵不上這些可怕攻擊的九牛一毛。
這分明是地獄的景象。
唐笙捂住了嘴巴,好不容易纔強忍住從胃裡狂涌的嘔吐感。
場景的最後,那些遭遇攻擊而死的人紛紛以絕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贗品,然後身體迅速風化,最終化爲漫漫黃沙的一部分。
景象退去,唐笙放下紅色書盒,無力地蹲到了地上。剛剛看到的場景如果拿出去,絕對會令好萊塢最噁心的恐怖大片黯然失色。自己竟然沒有被嚇得暈過去,唐笙忽然有些佩服起自己來。
“你是第一個能從這裡拿到書的人。”
定下神,剛想站起身來,唐笙忽然聽到耳畔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活人者活,死人者死。”聽聲音是個老者的聲音,語氣滄桑,透着悲天憫人的哀傷,“可嘆!幾百年來,進入這裡的人無數,想要用這裡的書來救人的人卻只有你一個。”
“你是誰?”唐笙環顧四周,只看到無數的書架以及書庫高遠的穹頂。
“我是書庫的主人。確切地說是書庫主人殘存的意識。”那個聲音近在唐笙的耳畔,說完這句話忽然遲疑了一下。
“原來,你跟我一樣也是個天生的天眼者嗎?難怪……”
“好好使用這本書,去吧去吧……”
老者的聲音消失,一股無形的力量開始推着唐笙往外退去。退出禁書區,唐笙驚奇地發現那結界竟已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低頭,那個紅色書盒正安靜地躺在自己手中。
……“活人者活,死人者死。”……
那些人懷着致人死命的惡毒目的進入結界,所以死在了自己想要對別人施展的邪惡法術之下。
惡有惡報,自食其果。
書庫主人這個做法雖然略顯狠辣,但不失爲一個良法。與其讓那些人活着出去害人,不如就這樣將他們消滅在這裡。世上少一個惡人,無辜者就多一條活路。
不知道生命的最後一刻,那些人有沒有爲自己的行爲後悔?
盯着禁書區內那一個個寫着令人毛骨悚然書名的紅色書盒,唐笙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又站在這裡幹什麼?難道還想讓我把你丟出去嗎?”
一隻大手遮斷了唐笙的視線。
唐笙擡頭,驚見孔雀先生略有些扭曲的面容。想起自己手中抱着的紅色書盒,唐笙驚起了一身冷汗。慌亂地想把書盒藏起來,又想起如此的距離孔雀先生應該早已看到了紅色書盒。於是,頹然地放棄了無用的掙扎。
“對不起,不管怎樣,求求你,讓我看完這部書!”唐笙抱緊了書盒,語氣懇切地向孔雀先生髮出請求。
“這裡的書又不是我的,你想看就看。求我幹嘛?”孔雀先生淡淡地掃一眼唐笙,目光裡透出幾絲狐疑。
孔雀先生的話令唐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自己手中明明就抱了個紅色書盒,孔雀先生難道沒看見嗎?
狐疑地低頭看去,唐笙立刻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個紅色書盒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和書庫中最普通的書一模一樣的藍色。雖然書名沒變,不過乍看之下的確很難分辨出來。
書庫主人真乃神人也,唐笙對此佩服不已。
“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打那些書的主意,裡面隨便一個惡咒估計就能把你嚇暈過去。”孔雀先生說完,拉着唐笙迅速地離開了紅色書盒禁書區。
腦子裡轉過孔雀先生的話,唐笙不服氣地撅起了嘴,自己剛剛明明親眼見了無數的惡咒,依然好好地站在這裡。可惜,這些話卻是死活都不能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