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的將領們一批批離開北京開始返回各自的戰略區,左宗棠是最後一批要離開北京的將領。
即將去就任西北軍政公署副主任,西北方軍區副司令兼新疆省總督多職於一身的左宗棠,此時既有古人那種“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的激昂雄魄,難免也會有那麼一絲絲的忐忑時不時地在心裡涌現。儘管連續幾天來黃再興已經從各個方面向他詳詳細細地介紹了原紅一方面軍,也就是如今的西北軍區的情況,可自他加入了天朝陣營之後就一直是在林海豐的左右,好東西雖然學到手了不少,畢竟還從來沒有過真正獨立地指揮如此龐大的一個戰略區的經歷。更何況他要去的這個戰略區裡,上上下下多的是老資格的風雲人物,像自己這樣的人物,能夠跟他們融洽地相處嗎?一旦相處不好,自己的半世英名受損不說,也會耽誤了林主任的大計,豈不是白白辜負了林主任對自己的賞識?
“主任,這西北的軍務干係重大,我……我真怕到時候……”
林海豐先看看“官邸”內正在幫着他打點着行裝的柳湘荷和韓慕嶽等人,然後瞅瞅對面坐着的左宗棠,看了還一會兒,這才忽然哈哈地笑了起來,“我說老左啊,跟你一起呆了這麼久,我可是從來沒有看見過你還會有在心裡敲小鼓的時候。怎麼,不會是有些心虛了吧?”
“嘿嘿……嘿嘿……”左宗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是啊,林鳳祥、曾錦發、朱錫坤這些傢伙都是老金田了,而且又是紅軍中的元老,各個聲名遠揚,總不像陳玉成他們那些後起之秀好擺弄,你心裡有些擔心也在所難免。不過,由打金田團營一開始,楊委員長就給咱們天朝立下了一個好規矩,那就是不管官職大小,不論親疏遠近,一概論功行賞、論罪處罰,官員們的上上下下那是平常得很。所以,對於你的任命也許會有人心裡感到彆扭,但是要說到像滿清官場上那種同僚間的不顧一切地掣肘和拆臺的人,那還不會有。另外,”林海豐說着站起身來,走到左宗棠的旁邊坐下,親切地望着左宗棠,“我和林鳳祥相處的時間算是不短了,林鳳祥這個人雖然外表上看去性格耿直火爆,其實在內裡卻很善於精打細算,說話辦事也都是一貫的雷厲風行。在這一點上,你們兩個人很有些相似之處。只要你們相互尊重,應當是一對兒很好的搭檔。”
左宗棠看着一語道破自己心思的林主任,點了點頭,“您放心,對於林總這樣的天朝老臣,我是絕對要尊重的。”
“嗯,這我就放心了。不過,咱們說的尊重可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尊重,而不是官場上的曲意逢迎啊,”林海豐看着十分誠懇的左宗棠,故意地擠了擠眼睛。
“主任,你這可就是太小看了左某了,”左宗棠衝着林海豐把自己那張瘦長的臉往下一拉,隨手還在臉上使勁地胡擼了一把,“你看看,你看看,我像是那種把馬屁股拍得山響的人嗎?”
“不像……不像……”林海豐瞅着左宗棠作出的那種急吃白臉的樣子,哈哈地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又接着說到,“其實你早就心裡有數,這次委派你去西北給林鳳祥做助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貫徹執行咱們曾經多次反覆地斟酌過的西北戰略。在協助林鳳祥做好軍事工作的同時,你要用更多的精力去考慮整個西北的經濟發展。我給你五到八年的時間,必須要把西北發展建設成爲一個即使完全離開了內地的支援,也能夠單獨應付一場超大規模戰爭的強大區域。”
左宗棠思忖了片刻之後,笑着衝林海豐點點頭,“應該不成問題。”
“不是應該,前面我已經說過了,那是必須,不能有一丁點兒的含糊,”林海豐嚴肅地說着,“西北與東北不一樣,即便與蒙古也不一樣。尤其是新疆,具體的我不再說了,你的心裡其實應該早就有了一本賬。爲了便於你們在青海和新疆的發展,天京方面已經着手動員大批的內地居民往西北遷移,在財政方面,天朝政府也會給予你們額外的關照,協助你們妥善安置移民,儘早地使這些爲了天朝利益作出犧牲的人民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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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負您的重託!”
“怎麼是不負我的重託?”林海豐衝着左宗棠一翻楞眼皮,“是天朝人民的重託!”
左宗棠又撓撓頭,嘿嘿地笑了。
“你呀……”林海豐哼了一聲,“移民的安置問題是個大事,必須要格外地謹慎小心,你要親自組織、過問。天朝的錢財每一分都來之不易,但在這方面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吝嗇,完完全全地切實用在移民們的身上,同時還要防止有人借雞下蛋。我贊同你一直一來的那種提法,亂世用重典。滿清搞亂了整個天下,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貪官污吏,貪污納賄已經成了做官者的家常便飯。他們是就像一個個習慣了偷盜的賊,只要一走空就會吃不好、睡不下。在這種情況下,沒有重典,光依靠教育是難以根治這個爛瘡的。所以,你們可以依照西北的具體形勢,頒佈實施臨時懲罰條例,首先重點懲治那些貪污腐化之徒。無論他有多大的功勞,不管他有多大的靠山,莫伸手,伸手就給殺!”
“這個我最在行,”左宗棠笑了,“也許在很多人的眼裡,如今已經進入地地道道的和平時期,打天下者就有權坐天下,這已經根深蒂固地殘留在了一些人的腦子裡。您說的對,要想改變整個天下人千百年來所形成的那種有權就有財,當官才能光宗耀祖的痼疾,就必須首先從當官的身上下手。直到什麼時候沒有人再肯削尖腦袋地來爲自己謀求官位了,那這個天下才能真正地做到使人民人人安居樂業,否則的話,那無疑就是欺世盜名。”
“這話很對!”林海豐笑着點點頭,“我們不要怕將來有人會罵我們是劊子手,一個人再好,也免不了要遭人罵,只要我們是爲了廣大的人民做事,我們就問心無愧。另外我還要說的是,切實做好移民的安置,對於你們日後的工作是大有益處的。它既可以叫大家感受到天朝沒有忘記他們的功勞,帶動起當地農業的發展,又可以讓當地的人民看到,天朝纔是人民自己的政府,從而加速分化和瓦解當地可能的那種對我們的仇視羣體。”
“主任放心,左某絕不會讓陝甘的那場‘回亂’在新疆重新上演,”左宗棠胸有成竹地一笑,“西北也會像北京這裡一樣,將學校的普及當成一件頭等大事來抓,只要我們能把西北的孩子們完全放在我們的學校裡,那種所謂的暗流就會不消自滅。”
“哈哈哈……要不我怎麼會把你老左硬推到西北去呢,”林海豐開心地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他故意皺緊眉頭,唉聲嘆氣地說到,“唉……你說說,像咱倆這樣總是笑裡藏刀的人活着可是真累啊!”
“累,的確是累得要命!”這回輪到左宗棠哈哈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