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甄無比認真的看着她,“怎麼?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幫我恢復表情麼?我不在意的時候,你執着。如今我開始期待,你倒畏首畏尾起來?”
柴素錦搖了搖頭,別開視線,“那我們說好,待你能開懷大笑的時候,就是我同意你求娶之日。”
趙元甄一愣。
“你不同意?”柴素錦轉回視線看他。
趙元甄凝眸深望她,“沒有,你說怎樣,便就怎樣。”
“好,一言爲定。”柴素錦連忙說道,好似生怕他反悔似的。
他微微點頭,眼中分明有詫異狐疑之色,看着她急切的眼神,他只穩穩說道:“那從今日起,我更要努力,努力娶你進門。”
“你曾說,待朝堂穩固,就帶我遠離京城,遊歷山河,這話可還作數?”柴素錦望着他的眼睛,像是真要透過他的眼,望進他的心。
趙元甄毫不遲疑的重重點頭,“作數,只要你願意,便是如今起程亦可。”
柴素錦笑着別開視線,“現下不急……”
算是用能不能笑穩住了趙元甄。
用瑄哥兒的話說,他如今總算是識趣,果真沒有再上奏反覆提及求娶之事。
連聖上都不由感慨,沒有定國公逼他賜婚,大爲輕鬆。
“如今定國公不提求娶之事,伯爺當高興的,怎的伯爺似乎也冷淡下來?”柴素錦身邊的丫鬟笑問道,“好幾日都沒瞧見伯爺拿青年才俊的畫像來公主府了?”
柴素錦輕笑一聲,“他還敢拿?不怕再被扔出公主府一次?”
“婢子瞧着伯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有定國公虎視眈眈,伯爺也鬆懈了呢!”丫鬟笑嘻嘻說道。
柴素錦嗔了她們一眼,“你們倒巴不得你們的公主早些出嫁?是巴不得我出嫁,還是你們自己想早些嫁人呢?”
丫鬟們紛紛掩面害羞起來。
“婢子們是覺得伯爺有些反常,公主竟拿着婢子們打趣!”丫鬟們玩笑抱怨道。
柴素錦聞言擡頭,望向窗外,“他這幾日是有些奇怪,可是伯爵府出了什麼事兒?”
“稟公主,昭廉伯來了。”外院的丫鬟前來稟報。
“說人不離百步,果真呢,公主剛唸叨伯爺,伯爺就來了!”丫鬟們嘆道。
柴素錦起身,向外頭迎去。
瑄哥兒卻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身邊還跟了一個少年郎。
少年郎清瘦,衣服掛在身上有些空蕩。
瞧見柴素錦,少年郎便跪了下來,額頭貼地,跪行大禮。
柴素錦停下腳步,“念恩?”
念恩叩了頭,才緩緩起身,“奴才是來同主子道別的。”
柴素錦靜默了片刻,“春露的病,好了?”
念恩拱手看了瑄哥兒一眼,垂眸說道:“主子給的藥方止住了血,伯爺又命人送來了一枚藥丸,藥丸服下,春露的精神就已大好。又將養了這些時候,如今已經能夠上路了。”
春露病癒,叫他們離開京城的話,乃是柴素錦說的。
可真到了離別的時候,她心中竟也有那麼一絲絲的不捨。
縱然先前也已經不再共處一處,可怎麼說也都是在京城,便是不見,想見亦不難。打聽他們的消息,也不過是張嘴吩咐一聲的事兒。
如今這麼一走,就真的是遠在天涯了。他們好不好,是生是死,或許都不能知道了。
主僕一場,她是用了心,動了情的。
“只盼着主子一切都好,不敢叫主子念着奴才們,只盼主子能忘了奴才們,也忘了奴才們在主子面前的過犯。奴才背離主子,主子卻還對奴才們關照有加,奴才畢生都感念主子恩情……”念恩鼻音有些濃的說道。
“行了行了,見也見了,頭也磕了,話也說了!”瑄哥兒推搡了念恩一下,“別磨蹭了,趕緊走吧!”
柴素錦聽他口氣不善,欲要說他的時候,卻見他眼圈微微有些紅。
她抿住脣,未置一詞。
“叩謝公主,叩謝伯爺,盼望公主伯爺,一切安好。”念恩又跪下磕了頭,這才一步一步隨着公主府的隨從,退了出去。
瑄哥兒抿着脣,平日裡嬉笑怒罵都在臉上的他,今日卻有些陰沉。
“捨不得啊?”柴素錦看他。
“誰捨不得?這種背棄主子的奴才,照我的意思,就打一頓發賣了!還給他錢,給他自由身?解了奴籍?哼,便宜了他們的!”瑄哥兒嚷道。
柴素錦點點頭,“哦,是麼?也不知道是誰將如今珍稀無比的養元丹送給春露呢?”
“不過是盼着他們能早點離京,省的在京城裡待着,纏着我,纏着姐姐,叫人心煩罷了!”瑄哥兒皺眉哼道。
“原來是這樣啊,”柴素錦連連點頭,“我還以爲是有些人嘴硬心軟呢?”
瑄哥兒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到廊下,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那如今他們走也要走了,日後再不相見了,你還氣什麼呢?”柴素錦跟至廊下。
“我哪裡生氣了?我這是高興!我高興日後沒人再來煩我了!”瑄哥兒哼道。
柴素錦失笑,“我倒是頭一次見人高興,是你這幅模樣的!”
“我……”瑄哥兒張了張嘴,又猛的閉上。半晌見柴素錦不理他,他卻又忍不住,湊近她道,“我日日給你介紹那些青年才俊,日日尋畫像來給你。甚至撮合你同紀家表哥,是不是讓你很煩?”
柴素錦詫異看他,“你終於發現了?”
瑄哥兒一臉懊惱,仰面嘆了一聲,“春露在靈隱寺裡跪了三天三夜,說是爲我祈福。靈隱寺上頭掛了滿室她爲我祈福折的福紙。你說這……唉,真是叫我哭笑不得。”
“這倒是件好事了。”柴素錦連連點頭。
“怎麼是件好事?我又沒叫她爲我做這些,聽說她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可,險些弄出人命來。好不容易纔將她救活,她要是就這麼死了,好似是我把她害了一般。她爲我做這些,我是受是不受呢?真真叫人煩!”瑄哥兒皺眉嘆道。
柴素錦搖頭道:“她做這些,叫你知道雖然有時候你爲旁人做許多事,卻不是人想要的,旁人非但不會感激你,還會覺得不勝其煩。這就是春露大功一件!早知道她這麼大功勞,我當多送他們些盤纏纔是!”
瑄哥兒翻了她一眼,憤憤不平,好半晌才低聲嘀咕了一句,“日後我不給你介紹青年才俊就是,但你也不能只在趙元甄那一棵樹上吊死啊……”
“呸,我纔不吊死!”柴素錦輕嗤道。
姐弟二人正笑罵間,瑄哥兒派去送念恩春露離京的隨從,卻折返回來。
瑄哥兒忽的站了起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叫你們送她們離開京城嗎?”
“回稟伯爺,今日不能離京了,城門被戒嚴,要清掃道路,迎接楚國來使道賀。”隨從躬身說道。
瑄哥兒一愣,廊下坐着的柴素錦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反問一句,“楚國?來使?”
“楚國來使來京,旁人就不能離京了麼?”瑄哥兒問道。
柴素錦卻猛地起身,“馬文昭?”
瑄哥兒一怔,遲緩的轉過頭看着她,“不,不會吧……”
“來的不是楚國新帝,乃是新帝派來的使者。只是新帝登基以後,第一次同大周往來,所以聖上叫人格外小心,今日不得隨意進出城門,城門戒嚴,等安頓好楚國使者之後,纔可通行。”隨從說道。
柴素錦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該來的,總會來。”
瑄哥兒咬着下脣,目光忐忑擔憂的落在柴素錦身上,“姐,他如今到底是楚國的皇帝了,那他對你的心……”
“瑄哥兒,閉嘴!”柴素錦立時喝道。
瑄哥兒皺了皺眉,舉步向外。
“你去哪兒?”柴素錦連忙在他身後問道。
瑄哥兒回頭,腳步卻沒有停,“我去看看楚國使者如今來京,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