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溫泉山莊。
秦嫿得黃太醫對診下藥,沒幾日體內樟毒漸去,身上囊腫漸消,灰敗的肌膚重又露出鮮嫩的顏色!
她得知雀翎所爲,沉寂良久,幽幽的道:“秦家規矩森嚴,她又是個心氣高的。真要跟了阿簡,今後少不得仗着我的勢給未來宗婦尋麻煩。甚至,還打着母憑子貴的念頭吧!”
茯苓平日裡雖和雀翎交好,但行事上一直是讓着她的。小姐本想讓她打理錢財,可她想到雀翎爭強好勝的性子,才主動討了其他的活計。原來,小姐都看在眼裡。
“我爲你們打算得好好的。願意陪我姐妹終老的,我此生必不會負她,不願意的,我自然是送你們風光大嫁!”秦嫿握着茯苓的手,一字一字的道,“你知我言出必行。”
茯苓含淚道:“今後就算我嫁了人,也不會離開小姐!”她忽的一笑,“就做個管事婆子!”
心中只剩嘆息。魏國公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還愁嫁不到好人家?雀翎情字當頭又被人挑唆,糊塗了啊!
對於雀翎的去向,她再也不提不問。
“只是,少爺爲何不從雀翎身上追查主謀?”
秦嫿冷然一笑:“那位的行事風格你還看不明白?素來是滴水不漏的。阿簡不讓她開口才是好事!難道還讓她表明心跡,將禍頭移到阿簡身上?”
茯苓驟然一驚:可不是?事後人人都道是雀翎愛慕少爺以致犯下重罪,傳到族裡,倒成了少爺的罪過了!那人,真是心思縝密,一環扣一環,險些讓小姐與少爺深陷萬丈之淵!
“那,她怎麼與老爺交待?”
秦嫿冷哂:“阿簡自會處置得當。”
“幸好,幸好!”拍着胸脯,茯苓慶幸不已,“幸好少爺遇上了練白棠!”
秦嫿神情一滯,想起那清俊不俗的少年,心中淡淡升起一股惘然之意,隨即櫻脣輕啓:“是啊……”
茯苓不敢擾了小姐休息,靜坐繡花不語。沒了雀翎,少不得又得提個丫鬟上來,這回,她和小姐都得睜大眼睛,挑個安分守己的!
至於阮氏,雖然沒和繼子女撕破臉皮,但也知自己留在南京已無用處,主動帶着兒女向魏國公辭行。
魏國公頗客氣的親自送她出城,臨行前道:“有勞夫人辛苦打理嫿兒的婚事了!”
阮氏如何聽不出魏國公話裡的提醒之意?怕她欺負了秦嫿在她的婚禮上作手腳?提前警醒自己?心中即妒又恨:妒秦嫿這般好運,恨自己的婙兒爲何無此良緣!
馬車內,她笑容一如既往的優雅得體:魏國公。本夫人可沒蠢得在嫿兒的嫁妝上做手腳!只是您即娶了嫿兒,今後那魏國公府,可有得熱鬧了!
秦嫿,莫以爲你嫁進魏國公府就萬事大吉!
與此同時,秦簡書信與父親,道明雀翎因與外男勾結,不願陪嫁魏國公府,又不敢稟明實情,受人挑唆後不惜毒害阿姐以達不可告人之目的。但對這背後指使之人卻閉口不提。
秦南星也非常人,兒子的這封信,看起來說得清楚明白,實則語焉不詳,他自己也疑竇叢生:是兒子沒查出主使者,還是他有所顧忌不敢實說?壞了嫿兒的親事,族內之人,又有誰能撈到好處?
還有,兒子爲何要借魏國公之手處置此事?將家醜爆於魏國公府,太糊塗了!他們母親不就在邊上?還怕阮氏不能爲他們作主?
猛地裡背脊一涼,他飛快的掠去那個可怖的念頭:不,不可能!定是有其他的原因才讓阿簡這麼做。說不定,是魏國公那邊有人不希望嫿兒嫁過去呢!須知,魏國公的兒子,今年也十二歲了啊!
只是心中畢竟埋下了根刺。待阮氏回來,他暗裡仔細觀察,實在看不出她有何異樣。加上阮氏一心操辦嫿兒的嫁妝,恨不得將庫內所有的好東西都打包送去南京,秦南星的一顆心,終是緩緩落地。
秦簡將事情經過大致經過與白棠說了,並無避諱家族內鬥。
白棠驚訝後也品出幾分味道:想來秦簡是對他真心結交併帶着幾分拉攏的意思。免得他日後被秦琛拉了去。
“事情解決就好。只是今後你們要更加小心。”
秦簡忽的一笑,道:“我那未來姐夫特意送了幾個丫鬟婆子來。一個擅用藥,一個頗有幾分功夫底子。”有她們護着,阮氏也生不起妖風。
白棠心中又妒又澀:有錢有權就是好啊!雪中送炭,輕易便能討得佳人歡心。
“但此事最大的功臣還是白棠你!”秦簡起身向他深深一揖,“若非你發現阿姐的病因,我等終是一籌莫展。此大恩大德,我秦家與魏國公府必將報答!”
白棠心中酸澀退去,忍不住大喜:能讓這兩家承他的情,他也不算白忙活一場。
秦簡又取出張請柬,笑道:“五日後,第一批蘭雪茶抵達南京。”
總算瞧到點兒銀子的影子了!白棠忍不住笑道:“好!”
“我打算在烏衣巷辦個品茶會。遍請本地名客。”秦簡略微自得,忙不好意思的笑道,“就算是不給我秦家面子的人,聽說有蘭雪茶可品,也捨不得不來。”
白棠莞爾一笑,算了算時日,道:“那豈不是離中秋沒幾日了?”
“是啊!”秦簡瞧他眼底閃露的亮光,便知道此人又有算計了。“若有需要我相助之處,儘可開口!”
白棠當即道:“小弟願爲當日茶會的點心奉上點綿薄之力!”
秦簡眨了眨眼,忍笑道:“即如此,愚兄承讓了!”
也不知白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從沒聽說他家還會做什麼點心啊!
秦簡走後,蘇氏前腳才踏進書房,就聽白棠喚道:“娘,你來得正好!快,幫我買些食材去!”
蘇氏蹙眉道:“什麼食材?”
白棠筆一收,將寫好的清單交給她。
蘇氏掃了眼清單,問:“麪粉、綠豆、蓮蓉、牛乳……你打算做點心?”
“是啊!五日後的品茶會上待客用。我也算是東道主之一嘛!”白棠擡首見蘇氏神情嚴肅,有點不太情願的樣子,微笑道,“娘。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現在,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後退。”
蘇氏望定她:“可是,你走到哪一步纔是頭啊?”
白棠細長的鳳目中流轉過寶石般的華彩:“走到無人在意我是男是女的那一步!”
蘇氏倒抽了口冷氣:怎麼辦?白棠的心,也太大了!
“娘您覺得很難?”白棠隨手抽出一張詩箋,“薛濤箋。薛濤樂坊出身,她脫藉後獨居浣花溪制箋爲業,照樣名動天下,誰人對她不敬?”
蘇氏無語,只是目光哀怨的看着她。
白棠又提起一本宋詞:“李清照,堪得上驚才絕豔吧?當世的才子詞人再多,也無法遮掩她的光芒,就算她離婚獨居,世人也只贊她有風骨不懼禮教束縛!”
蘇氏忍不住道:“幾千年來,出了幾個薛濤?幾個李清照?”
白棠笑了笑:“那本朝,就再出個練白棠吧!”
蘇氏噎住,無言以對,拿了購物清單調頭就走!
瘋了,瘋了!
白棠這孩子,持才傲物,今後可如何收場!
惱歸惱,該買的東西她還是一樣不差的都買了回來。剛步出糧食店,不防迎面走來一名風姿嫋嫋的婦人,身邊一個丫鬟替她撐傘遮陽,另一個丫鬟亦步亦趨隨侍在側。
蘇氏面孔的顏色頓時變了幾變:這股妖里妖氣的姿態,她怎會認不出?
何氏妙蓮!那個和練紹達勾搭成奸的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