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丫一聽這話,立馬躲開他湊上來的“惡意”。與他鬧了片刻,終於纔沒了力氣倒在他懷裡,任他糾纏着佔了些便宜。
“宇桓,若我真不能。你會另娶他人嗎?”她沒能止住。
他雙手頓時緊了緊,一口輕咬上她的耳垂,“我早已說過,我楊宇桓今生只娶你一人。”
九丫止不住一笑,得了答案,便推着他趕緊上朝去。楊宇桓無奈於時間緊迫,只得換了衣裳出了門。推開門,卻見未明的天空濃雲壓頂,便又探回頭來,向她道:“阿九,今兒怕是要下大雪,你身子不適,便別出門了。”
九丫懶懶地應了一聲,走出來站在門邊目送他離開園子。
有了楊宇桓的叮囑,九丫確是沒打算亂逛,然而每次當她想偷懶時,卻總會遇上些事兒。這不,剛剛過了午,便有小廝進了負俗園。
對方沒來得及行禮便已經開了口:“三夫人,關在柴房裡的嬤嬤昨夜自殺了,夫人請您去前堂呢。”
九丫正端着剛煮好的薑湯,聞聲差點沒將東西潑在自個身上。也顧不得自已微微發痛的肚子,拿了件大氅便隨小廝去了。
嬤嬤自殺,自然是畏罪,畢竟先前的罪名是坐實了的。可出了人命,就算九丫沒有半點責任,人是她關的,被圍着問個所以然也是應該的事兒。
堂子裡,楊夫人並着幾位姨娘,郭氏自然也在其中,而另一邊則坐着鄒清音。
“已經確定是自殺,也沒什麼可說的。”楊夫人先開了口。
“夫人,何爲沒什麼說的?”郭氏隨口接道,“將人關了這麼些天,好好的一個人也瘋癲了。”
楊夫人近來心情不怎麼好,聽郭氏此言立馬瞪了過來,“怎麼?難道妹妹還想要洗脫她的罪名不成?您還是自個顧着自個兒吧。”
郭氏臉色頓時煞白,似還想說什麼,慶幸被鄒清音拉了回來。
此事便如此做了瞭解,最終一條命也沒討得一身的清白。楊夫人做事很是果斷,交代瞭如何處置身體後,便將衆人都遣走了。九丫本也要回,卻被她叫了回去。
“我沒想到會鬧成這樣。”九丫先開了口。
楊夫人搖頭,“沒這麼簡單,昨日傍晚我見過她,當時還好好的,半夜便自殺了。”
“夫人是想查個究竟?”
楊夫人此次卻嘆了口氣,接着兀自冷笑了一聲,“只怕沒這機會。早該聽你的,確是我急了些。”
她微怔,還想再問,卻見楊夫人已疲憊地朝自已擺了擺手。
九丫走出前堂,一場大雪便紛紛下了起來。寒意刺骨地鑽入衣內,即便是大氅之下,亦不能倖免,片刻後本就畏寒的身體竟開始撐不住了。從此處回負俗園,得穿過幾段長廊,方纔出來得急,她也沒帶上茗玉,加之三九寒日,亦沒人在外閒逛。腹部的墜痛愈發地嚴重,她只得找了個地兒坐下歇氣。可這一坐,手腳發涼了也沒能再站起來。
正當她昏昏欲睡時,終於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有人道:“小姐,好似是三夫人。”
九丫睜了睜眼,昏暗的天色中,只見一人站在廊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九丫醒來的時候額頭還冒着虛汗,只是肚子似乎沒先前痛了。看清四周,她才發現並不是在負俗園。這房間不大,亦沒什麼特別之處,窗前的桌上放着一尊觀音像,慈眉善目,讓人心裡安然。
便在此時,有人推門而入。九丫回頭一看,竟見着一張刻薄的面孔,這才知道自已身在何處。
琴姬的園子,九丫是第二次來,前一次因爲那刻薄丫鬟沒能進來一睹此中風采,今日倒是巧了,自已來此亦是因那刻薄丫鬟。據琴姬說,下午時她讓丫鬟出去抓藥,回來時見着九丫歪在廊下,因爲離此處近,便將她背來了這裡。
對此,九丫本是要道謝的,可丫鬟卻冷眉冷眼,哼哼了一聲便沒了影兒。
“你別在意,她自小在煙花巷長大,性子是冷了些。”琴姬笑道。
如今她已近八個月的身孕,卻依然顯得過分消瘦,連精神頭也不如從前好了。她如今懷着楊家的子嗣,母以子貴,也算是半個夫人。用度無憂,丈夫對她也極好,卻不知有何不滿足的。
九丫如此想,嘴上卻不再如從前一般刻薄。畢竟上次湯池,她救過自已。
“上次三夫人送我新衣,我還沒謝過呢。只是如今有孕在身,怕是要生產之後才能穿了。”琴姬見她不言,便先開了口。
是了,還有新衣之事,這也算得上救了九丫的“命”。所以,對於這位恩人,她怎可恩將仇報,於是笑着答了話:“總會有時間穿的,應等不了多久了。”
話到此處,她頓了頓,似想起什麼,接着便又道:“那個……那件衣裳,可否先借給我一用,我五日後再送還給你。”
琴姬微愕,片刻卻笑了起來,真就讓丫鬟去將衣裳取了來。而比起琴姬這主子,那婢子卻不那麼好應付了。一盞茶後,九丫眼前除了那紺藍色的衣裳外,還有一張刻薄的臉。
“哼,送出去的東西,三夫人竟然也有臉要回去。”
雖然琴姬當即責了丫鬟,可九丫還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最後在無奈之下,她只得捂着肚子道:“哎呀,這個月也不知怎的,肚子實在痛得很。我便不坐了,琴姬你也好生休息吧。”
她這是找藉口想遁,可琴姬卻當了真,便關心道:“三夫人,從前可有過?”
九丫見她開口,只得又坐了回來,想了片刻,搖頭道:“好似從來不曾有過,大概因爲這月遲了許久。”
琴姬若有所思,“許是新進楊府,所以有些不適,可服四物湯,有補血益氣之效。”
九丫聞言微怔,“琴姬你還懂這些?”
此次答話的是一旁黑着臉的丫鬟,只聽她一身冷笑,接過話茬就道:“你當小姐出身就在巷子裡嗎?不也是被逼的。若非當年……”
丫鬟似乎要說更多,可最終卻是琴姬沉着臉將她打發了。人這將將走開,九丫便欲再問,可卻被進來的人打斷了。
“我們似乎來得不是時候?兩位聊得正興起呢。”
說話的是楊家大公子,而後跟着的則是楊三公子。
楊宇桓是收到琴姬的傳話趕過來的,正巧碰上了下朝回府的楊攸,便一同進了園子。可兩人似乎都沒想到,琴姬與九丫會聊得起勁兒。
自琴姬入府後,她幾乎不出園,甚至有意地與府中之人斷絕往來,就連鄒清音一再示好,她也是心存淡漠。因此楊攸一直覺得是自已虧欠了她、委屈了她,如今總算見着她與人淡笑,他自然比誰都高興。這一激動差點沒讓九丫離開園子,糾纏了半天,還是她藉着身子不適才得以逃脫。
“這大公子可真不像郭姨娘的性子。”走出園子,九丫便拂額道。
楊宇桓瞥了眼倍受折磨的她,用手託着腮,認真地答道:“這便是琴姬的功勞了。”
九丫撅嘴,“說得好似沒有琴姬楊大公子便會成魔一般。”
他不禁一笑,卻不答她,只上前一道:“肚子還痛嗎?我揹你回去。”
這話音剛落,便已經半蹲下身子。九丫微怔,一時間杵在了雪地裡。他便轉過身,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身子將她駝了起來。
“會被人瞧見的,到時候定會說我沒規矩了。”她這纔回過神來。
他翻了記白眼,已經走出幾步,“你什麼時候講過規矩,今日便是裝腔作勢了。況且你是我楊宇桓的妻子,日後遵照我的規矩便是,其他的不用管。”
九丫心頭一顫,抱着他的手隨之緊了緊。便是這親暱的舉動,竟引起了楊三公子的不滿。他皺了眉,伸手拂開擋在自個面前的包袱,“你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擾了琴姬的清靜便罷了,離開時還捎帶了一包。”
她忙拿開先前遮在他眼前的東西,答道:“是衣裳……對了,宇桓,你可知道進貢給宮中的面料,市面上可有得賣?”
他聽了這話,止不住笑了起來,“你難道你想看滿街婦人都穿着皇后的鳳袍的情形?若真是這樣,只怕不好辦,皇上眼神本就不好似,要把哪家的夫人當成自個的皇后可怎麼辦?”
她本是好生相問,他卻拿自已打趣,她十分不爽,於是低頭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本也沒下重口,可楊三公子卻毫不掩飾且誇張地叫了起來。
今晚的雪地,雖然有些冷,卻有幾個忙着掌燈的僕婢,聞聲,紛紛回過頭來。她料想,明日大概此刻的情形便會在楊府傳開吧,且內容如下:三公子與夫人不知羞恥,衆目睽睽之下調笑打鬧,不顧理教。
九丫想掩住臉,可她這麼大的面子,怎能藏得住。
其實九丫多慮了,近日楊府裡有時間關心幾位公子夫人的僕婢實在沒幾個,因爲大夥都衝着大事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