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后的背影,聖上眼中晦澀難明。
這個世界,懂他的人,早就死了。
至於別人?沒有資格去猜測他心中所想。
不過。
眯着眼,看向宗德殿的方向,聖上心中思忖,那所謂的“神祗”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有人猜測出自己的目的,所以提前做了佈置?
會是那兩個孩子,合力推測出來的結果嗎?
神祗?這方法有效而又幹淨,可是用在他身上,未免太過於諷刺了。
他是,絕對不相信什麼神祗、什麼真龍天子的!他只相信自己!
武直徵踏着有力的步子走了過來。
“聖上!”他單膝跪地,請安道。
“看到了嗎?”聖上的右手大拇指不斷的旋轉着食指上的扳指,淡漠的聲音道。
“直徵無能!”武直徵垂下了頭。聲音裡面全是自責。
“你以爲是刺客?”聖上話音裡帶着幾分笑意。
“是!”武直徵很肯定的說道。
“退下吧!”聖上擺了擺手,“若是刺客,朕早就不在這裡了。”
“是神祗。”武直徵走的很遠,才聽見身後悠悠的聲音。他身子一僵,卻◇,ww▲w.是不回身,踏着步子接着往前走。
此時的徐素瑤,並不知道自己這麼個小的計策有了多麼大的影響。
實際上,她此時只關注着時間的流逝,以及,在心底催促着聖上的快點到來!
終於,在徐素瑤急切的期盼下,外面傳來了太監尖銳喜慶的通報聲。
“聖上駕到!”
“聖上駕到!”
由遠而近,慢慢傳來。
徐素瑤忽而鬆了一口氣,肩膀也輕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欽天監的粟監正念着手裡文縐縐的祝詞,感念上蒼對大元的照顧,感念聖上的英明領導,感念大齊與大元的精誠相待,最後感念上天賜予了大元數不清的人才,而他們經過了貧寒的洗禮、經過了艱辛的求學,終於學有所成,來到了聖上的身邊。
這麼一段長長的文字讀完,終於敲了三下鐘聲。
聖上前去上香,衆人跪下叩首,祭祀結束,所有人移步宣政殿外的大廣場上。
徐素瑤已經蹭到了林月茹的身邊。
“感覺怎麼樣?”她輕聲問道。
“還好。”林月茹的聲音有些疲憊,又有些興奮。
“想畫出來?”徐素瑤又問道。如今她的多寶閣裡藏了林月茹許多畫了,這些畫雖然不方便現在流傳,卻不影響以後的聞名於世。
林月茹臉上微微泛紅,嘴裡呢喃道:“貴郡主,月茹,想畫……”
那想畫兩個字,輕的幾乎捕捉不到。若不是徐素瑤一直盯着她的嘴脣看,還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想畫就畫唄。”徐素瑤不以爲意的道。反正她會保證這幅畫不會流傳出去的。
宣政殿外,衆人跪坐在地,恭敬而又謙卑。
就聽聖上說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公孫止,你求了這機會予寒門之子,朕已允了。宗德殿敬告祖宗一事已畢,你還有何說的?”
公孫止仍舊膝蓋貼地,卻不是坐着,而是挺直了臀部,呈現跪着的姿態:“微臣,謝主隆恩!微臣此番進宮,不僅僅是讓老祖宗對這羣寒門子弟篩選一番,亦是想讓聖上,給這些人,一個機會。”
前者當然是廢話,難不成這羣人裡面有什麼不好的,宗德殿還能掉塊瓦砸死他不成?
後一句話纔是重點。
人已經帶來了,聖上要是想測試一番,就測試吧,咱都接着。
徐素瑤也默默跪坐在地上,不吱一聲。
身後有什麼眼神黏在她身後,她也不動。
一旁的林月茹有些惴惴難安:“貴郡主,平陽公主正看着你呢。”
徐素瑤這纔有些詫異了,她還以爲是蘇宛絡呢那眼神的位置也差不多,想必她二人是坐在一起的。
“不用管她。”因爲人比較多,兩個人相坐的位置很近,說些悄悄話幾乎不用轉頭,不用湊近,就這麼目不旁視的說便好。
林月茹見徐素瑤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便鬆了一口氣。
卻見高坐着的聖上,悠悠的掃視了所有人一圈,慢慢說道:“這比試,也不着急。朕聽聞,寒門專室……”
他頓了頓,忽而微微皺眉,讓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聖上見衆人都緊張起來,又笑道:“你們都緊張什麼,朕只是覺得,這寒門專室四個字,實在是有些拗口。”
來了,終於來了,這就是要賜名了!
樞雲社裡的人是興奮不已的。
可是士族那邊的一部分卻回過味兒來了。
這不像是賜名啊!若是賜名,直接一道聖上頒佈了就是,做什麼還轉彎抹角的?
“既然諸位今日難得齊聚一堂,不若先給銘文館這新開的室想一個名字吧!”聖上擲地有聲的話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下子,衆人就沸騰了!
姬老先生與公孫止對了一個眼色,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慌。
閔夫人端坐在士族與寒門學子中間的位置,臉色如常,可手心裡攥緊了的帕子卻泄露了她的心聲。
從她得知,董閣老的死是聖上做的手腳時,她就知道,自己也是幫兇。
因爲她透露了她的立場,讓聖上以爲,只要董閣老死了,整個董府都是站立在士族的對立面,是站立在寒門那邊的。
畢竟,董振興是個不通庶務的,董忠敦與董忠敏又是她的兒子,完全聽命於她。
而她本人,更是享譽大元,擁有無數學子的“三日師”。不敢說自己有多大的作用,振臂一呼,名媛堂數十個女子遙相呼應,甚至對她們枕邊的相公略作勸慰,也是可行的。
所以,聖上對董閣老下手了。
閔夫人不是沒有後悔過。
如果當初,她守住了自己的秘密,沒有透露哪怕一絲一毫自己的立場,董閣老是不是就不會死?
可是,她後悔了一小會兒,便又釋然了。
因爲她明白,董閣老,即便是不死,也不會有多大的權力了!
聖上擡舉寒門,意志堅定,不可更改,董閣老站立在聖上的對立面,用自己三朝閣老的地位去威脅聖上,只會讓聖上忌憚而又除之而後快!
剝奪董府士族第一的地位還是輕的,只怕聖上還會大動干戈,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滅掉董府!
心中一陣思量,閔夫人擡眸,看了看高坐在上、高深莫測的聖上一眼。率先張口道:“聖上,盼銘文館的寒門學子他日有成,便取個晟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