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悲觀。
看向慌‘亂’中拾撿掉落棋子的周凌霜,徐素瑤微微鬆了一口氣。
好歹人心這一處,自己算到了幾分。
以琴爲律,引棋者落子,以畫者旁觀,將這數人畫入畫內。
這雖然是個小的陷阱,但影響卻很大。
原本預備給徐思銘下馬威的周凌霜面‘色’一白,手中的白子就掉在了地上。
她一面彎腰撿棋子,一面暗暗叫苦。
直起身後,忙忙的將示弱的黑子換回來,周凌霜慌慌張張的落了一個子。
平陽公主率先彈奏,作爲被平陽公主琴聲指引的她,自然得先行落子。
而周凌霜心神不寧的時刻,平陽公主已經進入雨戰的意境了。
徐思銘微微眯了眼。
黑子先落子本是佔上風的,可週凌霜心緒不寧,竟落了一處不太妙的位置。
要不要佔這個便宜?
徐思銘陷入了掙扎。
恰在此時,鍾紫期悠揚的琴聲傳了過來,應和着山澗的流水,似一涓涓溪流帶走了徐思銘的浮躁。
徐思銘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落了他的第一個子。
距離這兩雙人不遠處的畫者,不自禁的便隨着琴聲開始了作畫。
坐在樹下的姬老先生,微微眯着眼,細細傾聽雨戰那震撼人心的韻律。
沒有誰知道,他已把鍾紫期的琴聲過濾掉了。
當然,誰會相信姬老先生有這樣的能力呢?
徐素瑤微微帶着笑,細聽這悠揚與‘激’‘蕩’的二重奏,時不時的觀看葉館主與姬老先生的反應。
待看到葉館主越來越緊鎖的眉頭時,徐素瑤的笑容更深了。
平陽公主的琴聲雖好,可她只在彈自己的琴,絲毫沒有顧忌別人。
反觀鍾紫期,卻時刻根據平陽公主的節奏改變,配合着平陽公主的琴聲,讓衆人能聽到琴聲相和的美感,而不是兩種完全不同風格碰撞在一起的聒噪。
再看徐思銘,已經全神貫注的下棋了。
看着看着,徐素瑤慢慢的握緊了雙手,不行,還不夠,這樣完全無法分出勝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突然,沉浸在雨戰中的姬老先生回過神來,打着拍子的手也停了下來。
他猛地睜開了眼,看向平陽公主,心裡詫異:怎麼聽着像是‘精’疲力盡,快要戰敗一般?
比試已經到了尾聲,三位評委面‘色’各異,流雲亭裡比試的六個人情況也各不相同。
平陽公主的額頭已經沁滿了汗,她實在沒想到一盤棋竟然要下這麼長時間!
若是自己一個人撫琴,前奏,間奏,高‘潮’,尾奏,平陽公主自認可以把握的分毫不差。
可配合上其他人。
平陽心裡暗恨,悄悄擡了擡眸。
只見周凌霜與徐思銘兩個人都皺着眉頭,似乎被眼前的棋局困住了,不知如何下手。
另一邊作畫的妙可兒也停筆沉思,不知道想些什麼。
對方作畫的壬銘華細細描繪,似乎在做着細節修飾。
而對方同樣在撫琴的鐘紫期,卻是一副愜意的模樣,悠然自得。
實在可氣!
又是錚的一聲,似乎戰事再次被拉開。
沉思的周凌霜與妙可兒都猛然回神,落子的落子,落筆的落筆。
徐素瑤的心忽的緊張起來。
像是一鼓作氣,平陽公主的琴聲帶動着兩個人,很快結束了比試。
雨戰,果然不同凡響!
姬老先生與葉館主已經站起身來,徐素瑤忙收了心思緊跟着起身。
就見姬老先生撫掌稱好,一面走一面讚歎:“平陽公主果然有才!今日讓老夫大開眼界!”
葉館主臉上堆滿了笑,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徐素瑤微微垂着眼瞼,掩藏了她晦澀不明的眼神。
“這可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葉館主不等走到跟前,就開始了極盡的吹捧。
冷風拂過平陽公主的臉頰,吹乾了她額頭的汗水,她半是自豪,半是挑釁的笑道:“葉館主過獎了,樞雲社鍾公子的琴聲也很好聽。”
妙可兒微微帶着笑,讓自己的伴讀‘侍’‘女’將畫作捧了過來,遞給姬老先生等人觀看。
“好畫,好畫”,葉館主讚道,“此畫甚好,從畫中竟能看出平陽公主征戰沙場與周姑娘運籌帷幄的感覺。”
姬老先生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徐素瑤也點頭稱好,一面去打量這位妙可兒姑娘。
若說真正比試畫藝,這位妙可兒確實不怎麼樣,可偏偏這畫畫的觸動人心——看來這位妙可兒姑娘也是個算計人心的好手。
見妙可兒一副謙虛受教不動聲‘色’的模樣,徐素瑤暗暗將此人記在了心上。
送呈上壬銘華的畫來,衆人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徐素瑤哭笑不得。
徐思銘事先也沒說明白這位壬公子印象派到這種地步啊!
整幅畫已經只見樹林不見枝葉了。
整體大氣磅礴,偏偏細節完全找不出徐思銘與鍾紫期的形象。
鍾紫期癟着嘴指着一處像是個小疙瘩的東西說道:“壬大哥,你該不會說那個是我吧?”
壬銘華眉眼始終帶着幾分笑意,點了點頭。
鍾紫期便不高興了:“若不是能感覺到琴聲,我纔不信那個疙瘩是我呢!”
衆人驚歎!
細細一看,果真如此。
壬銘華藉着自然之物,雖未直接描繪鍾紫期與徐思銘二人,卻讓衆人感知到二人的存在。
當下周圍人便指着畫中一處又一處的景‘色’表示自己看出了什麼。
徐素瑤表情複雜,忍不住多看了壬銘華兩眼。
見對方似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樣,更加好奇起來。
周圍越演越烈的議論讓葉館主慢慢收了笑:“一幅畫怎可以有這麼多的意思,你們不懂畫,可不要瞎說!”
壬銘華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也請葉館主點評點評此畫,壬某感‘激’不盡。”
葉館主不甘不願的探出腦袋,越看越說不出話來。
本想挑剔一些沒有畫好的地方,竟然找不出來。
姬老先生卻在此時開口道:“壬小兒這畫雖然作的好,可疏忽了一點意境。”
壬銘華面‘色’一整,看向姬老先生多了幾分慎重:“老先生,請明言。”
“千人看這幅畫便會有千種看法,每個人都攜帶了自己的想法,說明一個問題,你就從來沒有考慮過嗎?”
姬老先生不苟言笑的模樣讓徐素瑤也緊張起來。
就聽姬老先生說道:“那便是你,從來沒有在畫中投入自己的感情!”
“而妙姑娘這畫,卻因投入了對平陽公主的崇拜以及對周姑娘的信任,所以畫出這樣讓人心動的話;你的畫雖然讓人震撼、驚奇,卻並不讓人心動。”
徐素瑤心中一突。
姬老先生的話點出了壬銘華的不足,卻絲毫不提妙可兒的缺點。
明明是在指點壬銘華,卻用這種語氣,難道他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