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似乎真的不一樣了,韓仰每天后知後覺於自己的點滴不同,卻沒有適當詞語來總結歸納。總之他目前正在興頭上,無論是工作還是戀愛,也許這是他人生的一個高峰。記得過去總聽電視裡的癡男怨女們無限感慨地說:“遇到你之後我的人生纔有意義!”那時他好像大多是冷笑一聲,當然他現在也不認同,人生的意義不會只是源於一個人帶給你的愛情,但是他願意將這話改良一下:遇到你之後我的人生纔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過去也不是沒意思,但過去的感覺就好像是看一齣戲,高興還是難過都不夠投入,一個觀衆而已。現在呢,每天暢想着有模有影的未來,帶着點忐忑卻終是英勇無畏地投入進去,百分之八十地入戲了。
韓仰有些自戀,所以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的轉變都是拜魏亞所賜,但的的確確是她激發了他。看着她一會兒深沉一會兒明媚的小樣兒,他肩膀變寬了,心情變晴了,開始相信自己可以帶給她幸福了。
雖然有時候他也替自己抱不平,怎麼自己這一世風流,就偏被魏亞這個小山包給窩住了?但俗話說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魏亞的好也只有他最知道。
魏亞實在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確切地說絕對是個人來瘋。原來聽小堯說她在教室裡跟着音樂亂跳舞他還不太相信,現在他信了。
有一次他說好去託管班接她,結果到了那發現她人沒了,他以爲她有事出去了,就坐下等她。託管用的是小學的閱覽室,韓仰坐在鋪着大桌布的長桌子等着,誰知一會兒突然聽到旁邊有吃吃的笑聲,他掀開桌布彎下腰一看,是一個小學的孩子趴在插進桌子的椅子上樂呢!韓仰嚇了一跳,再仔細看去,兩排大桌子底下竟然還藏着兩個小朋友。
韓仰這才明白她是跟他躲貓貓呢,最後他是從大書架和牆之間的縫隙裡把笑得快抽的魏亞逮出來的。真是夠幼稚的,雖然魏亞比他大,但是韓仰可不承認他們是姐弟戀,有這麼幼稚的姐姐嗎?
可有時候她又老成得像個三四十歲的人,韓仰都懷疑她是不是人格分裂,就像她自己說的:“每天我從地下室爬到地面上時,都覺得我被陽光洗滌了一遍,我現在是另一個人了!”
說到地下室,韓仰真不想讓她再住了,從六月就開始潮了,一直會持續到九月中下旬,對她的皮膚實在是不好。可是附近租合適的房子也真是不容易,韓仰替她找了幾個,她都說這不合適那不合適的,韓仰猜想她大概是怕貴,就說可以出錢給她租,但她就笑着說不用,又帶點高深莫測的表情了,韓仰知道她在這些方面十分敏感,也就不好再提。
這天,韓仰剛吃了晚飯就接到魏亞的短信,她正在附近的髮廊剪頭,韓仰看到窗戶上落上了雨點,就回復問她帶沒帶傘。她還沒回短信呢,外面的雨點就啪啪地砸在玻璃上,一時間都是啪啪地雨聲,小堯蹦蹦跳跳過來趴着玻璃看,外面的雨都下冒煙兒了,小堯興奮得哇哇亂叫。
北京很少下這麼猛烈的雨,而且劈劈啪啪地持續了好一陣子,魏亞發短信說髮廊的門都有雨水涌進來,韓仰一邊不鹹不淡地發短信跟她聊着,一邊挾上雨傘穿鞋出門。換鞋的時候,韓母站在他斜前方盯了他好一會兒,韓仰只是裝看不見,最後她鼻子裡哼了一聲進屋了。
到了外面韓仰才知道這大雨的利害,馬路都變成了小河,從遠處看波濤洶涌的,韓仰的鞋一會兒就溼了,索性也不躲水了,一路淌河來到髮廊門口,隔着玻璃看到魏亞已經從長髮變成了剛長過耳朵的荷葉頭了,要不她那身工裝,他還真有可能認不出她來。
韓仰推門進去,門口的幾個小弟就開始重新拿大抹布堵着門縫,韓仰悄悄走到魏亞的身後,她正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捧着一本雜誌埋頭看。過了快一分鐘,魏亞才擡頭,從鏡子裡看到韓仰她明顯嚇了一跳,興奮地躥起來說:“你怎麼來了?”
魏亞此時的髮型配上她那高中校服般的工服,整個一個女學生,韓仰看着她燦爛的笑容,覺得自己淌着水來還真的值。
“我不來,你怎麼回去啊?”韓仰笑着說。
“我可以等雨停嘛!不過……還算你有良心,知道疼人!”
“後半句還像句話,跟我就別客氣了,誰讓我這麼倒黴,接收了你,我總得負起責任來吧!”
“去你的吧,你偷着樂去吧!看我髮型怎麼樣,年輕不?告訴你,找我你絕對賺了,有發展潛力!不像你,也就這麼帥了,將來肯定走下坡路了!”
兩人在髮廊耍着貧嘴,終於等到雨勢小了,才一起撐着傘往地下室走。到了門口,韓仰自自然然地就跟着往裡走,魏亞卻攔住他不讓進,韓仰納悶兒,就問她幹嘛不讓進。魏亞說明天要招生面試,又這又那的,但聽到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同屋的人剛巧都回老家了。
“原來是瓜田李下避嫌呢?”韓仰捏着下巴邪惡地笑。
“沒有……我纔沒那麼想呢!”魏亞不好意思了。
這時從地下室裡走出一個女的,手裡拿着一把掃帚,魏亞好像認識這人,就打招呼道:“老師,拿掃帚幹什麼去?”
“別提了,發大水了,我看能不能跟25號樓借個手動的泵,我們這兒的壞了!”說着就急匆匆走了。
魏亞這回不攔韓仰了,兩人一下到地下室走廊裡,就差點被一股惡臭給嗆暈過去。
“這什麼味啊?”韓仰捂着鼻子抱怨。
越往裡走味越大,走到一半的時候,腳下就有一汪一汪的水了,快到頭的時候就看到幾個平時管宿舍的老師都拿着大掃帚和水桶在掃水呢。魏亞的房間在最裡面的拐角處,魏亞焦急地摸着鑰匙,韓仰站在一邊,基本上整個腳面都被淹了。
門打開燈打着,一屋子的水,發着難聞的氣味。魏亞完全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發出些抱怨鬱悶的嘆息聲,韓仰看到她牀底下的鞋盒子、一大袋子書都被泡軟了,趕忙幫她把東西拽出來,放到桌子上。
魏亞弄了幾下自己的東西,又開始搶救同屋兩個人的東西,桌子很快被擺滿了。掃水的老師給了他們兩把掃帚,他們開始往屋外掃水。終於水房那邊響起了泵的工作聲,魏亞房間裡的水終於退潮了。
魏亞累得滿頭大汗,坐在牀上喘着氣兒,韓仰拿着掃帚站在屋中間用力聞了兩下,說:“不行啊,這味也去不掉啊!”
“沒事兒,習慣了就好了,開窗多放一會兒就好了。”魏亞有些沮喪,又好像有些尷尬。
“你明天還得招生呢,這能休息好嗎?”韓仰覺得當初就該死活租了房子讓她搬出地下室的。
“那有什麼辦法,湊合着吧!”魏亞累得有氣無力的,說完也忍不住用手扇了扇,估計是被臭味薰得難受了。
韓仰看不下去了,把掃帚送出去,回來就拉着魏亞的胳膊說:“走,到我家住一晚上,這屋臭成這樣根本沒法兒睡!”
“到你家?你開玩笑吧!你媽在家我怎麼敢去?哦,你說的是你空着的那個家吧,可是……雨淋淋的再說這麼晚了,我明天還得早起佈置教室呢!”
韓仰聽她這麼說有點沒面子,更使勁兒地拉了她一把,斬釘截鐵地下命令:“走!我媽在家怎麼了?你甭管,跟我走就是了!”
“別……韓仰,我真的沒什麼,這味放放就出去了!不想折騰了,到你家也挺麻煩的!”
“麻煩什麼?最起碼回我那兒還能衝個澡吧,這時間學校澡堂早關了吧!你別犯倔了!”
“我說的麻煩……其實你也知道,我怕你媽不高興。”魏亞低着頭說。
“你別婆婆媽媽的,聽我安排!”韓仰這麼說着,但心裡還是有些擔憂的,看來衝突是避免不了了,索性正面應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