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仰發現生活的確是波峰波谷交替出現, 只是現在的生活是在爬向波峰的路上呢,還是在去往波谷的途中呢,他感覺不出來。
老媽前陣子跳着腳地反對, 可這陣子又突然安生了, 不知道她又有什麼新計策了, 反正韓仰是以不變應萬變, 也不怕她折騰。
韓仰的工作也處在平穩期, 既不像剛來時候的衝勁兒十足,也不像前陣子倦怠期的毫無鬥志,韓仰自認不是個工作狂, 所以目前的狀態還好,他可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撲在工作上。過去他倒是也偶爾和狐朋狗友出去玩玩, 現在他基本上不理這幫人了, 他們有的時候淨玩些頹的東西, 細想想沒什麼勁,韓仰現在是陽光正面得一蹋糊塗。
但和公司裡的同事們聯絡感情還是必要地, 今晚大家一起大吃了一頓,有幾個哥們喝高了,一直嚷嚷着繼續下一站,去KTV吼幾嗓子散散酒。韓仰心想早知道就硬拽着魏亞來了,兩人可以合作對唱一把, 絕對把他們全鎮住。可魏亞新換了工作, 正忙着熟悉環境, 在老闆面前好好表現, 然後爭取把位子坐牢固, 說什麼都不來。
韓仰發現魏亞真是個“屋裡憋屈型”的,好在他還算不上“屋裡待不下型”的。不過魏亞不願出門的程度已經算半個宅女了, 韓仰看她對着電腦傻笑着打字的樣子很詭異,好在他知道她是陶醉在自己寫的小說裡,要不還以爲她在網上紅杏出牆呢!
其實如果魏亞能跟他共有一個小屋,還沒有其他燈泡的話,他也願意一天不出屋,然後說說情話,做點有益於人類延續同時還能運動減肥發汗排毒平衡荷爾蒙調節內分泌讓社會更安定更和諧的那個事兒……
想想就很爽,可惜只能想想。
這時一個同事正站在道邊吐呢,吐得驚天動地的,其餘的人都伸出一隻手給他猛拍,拍到後來,那人也受不了了,連喊着別拍了,再拍要死人了!
韓仰沒有加入羣毆的行列,一個人站在馬路邊漫無目的地張望,從馬路對面的酒吧裡傳來舒緩柔情的歌聲,但本就聽不懂的英文被外面的嘈雜聲割裂成一段段、一片片、一點點,更顯得曖昧煽情。
韓仰的視線被三個拉扯着的人給吸引過去了,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女人在拉扯着另一女人,而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男人在拉架。韓仰不禁暗自嘲笑這些人的無聊,很明顯,肯定是泡吧的時候男人三心二意,揹着女友或者乾脆當着女友對別人大獻殷勤、眉來眼去,然後女友自然打翻了醋罈子,接着不依不饒起來。
韓仰知道酒精這東西容易讓人做很多奇怪的舉動,可能酒醒之後自己都感到驚奇,所以現在他儘量少喝酒,他向來主張生活得儘量安全、盡在掌握。
這時同事過來叫他,他正轉身要一起奔赴下一站,突然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從馬路對面傳過來:“你放開我,要算賬你找他,關我什麼事!”
韓仰馬上把視線牢牢盯在那三人身上,說話的人正甩開另一女人的糾纏,一手拂開糾纏間滑落到面頰上的長髮,花花綠綠的燈光下仍可見她臉色的蒼白,雖看不清五官,但整個人的身形和臉的輪廓讓韓仰覺得是她。
韓仰跑過馬路,走近的時候,喚了她一聲:“心芯!”
她也發現了他,她的臉上似乎有驚愕有無措,但很快是難堪與尷尬。韓仰儘量放輕鬆,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安全範圍內,向那一男一女正色道:“你們幹什麼?
那糾纏的女子看出來個撐腰的,有些愣了,但還是不願意就此罷休,大聲嚷嚷:“你們認識?告訴你,她搶我男朋友!你是她什麼人?反正你管好她,別讓她沒事亂勾引別人!”
韓仰看那女子分明年齡不大,卻打扮得古里古怪,那年輕男人也給人同樣的感覺,聽她這麼說楚心芯,韓仰有些氣憤,冷笑着問:“你說她勾引你男朋友?你是不是喝多了眼睛都不好用了,可能嗎?”
那女的聽得稀裡糊塗的,倒是那男的有些惱了,往前衝了一小步,又想大聲又顯得底氣不足:“你什麼意思,你瞧不起我唄!你是她什麼人?”
韓仰看那人想叫板又想縮回去的慫樣兒,頓時更仗義了,沉着臉說:“我是她男朋友,怎麼?你有意見嗎?你女朋友喝醉了你得管着點啊!她要是傷了我女朋友,小心我讓她蹲上幾年!我手下的弟兄們也看不得誰在這地腳兒上撒潑!那不?剛撂倒一個!”韓仰看這倆人根本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屁孩,所以專揀些嚴重的嚇唬人的話來說。
後來的話根本是耍他們玩了,韓仰說到手下時向自己一羣同事那邊撇了一下頭,那男的就看到一羣人有男有女的,有一個被攙着,像是被打成重傷的樣子,氣勢一下子就更弱了,連仔細看都沒敢,就拉着自己的女朋友跑了。他哪裡知道,其實那個“被打成重傷的”就是剛剛差點把苦膽吐出來的韓仰的同事。
韓仰趕緊回過頭來,問:“你沒事吧!怎麼到這種地方來?還惹到這些個胡攪蠻纏的混混?”
其實如果沒有老同學的這層關係,他不會一張口就這麼埋怨她,可是看她這樣子真是讓他有些惱怒。
楚心芯聽他這話,一下子就紅了眼圈,剛剛莫名其妙地就被這女的給拽住了,非說她勾引她男朋友了,老實說他男朋友長几個鼻孔她都不知道,她只是一個人喝悶酒,途中有兩個人跟她搭訕,但她都沒怎麼理,好像其中有一個就是她男朋友,頭髮染得像一堆大麥似的,她連正眼都沒看一眼,現在居然把勾引的罪名扣到她頭上,她冤枉得不得了。再加上遇到韓仰,讓她更加羞愧,現在她想反駁都不知道怎麼說,也是,她要是不到這個酒吧來,何至於碰到這些個不相干的人呢?
看韓仰的眼神,帶着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楚心芯猜他也知道了吧,她的那些丟臉的不道德的事,誰都知道了,她想逃開所有人,爲什麼讓她遇上他呢?讓他看她的笑話,這樣他會想多虧當初沒有選她,她本就是個這樣不堪的人。
韓仰不知道她的種種心思,只是打心裡不明白楚心芯怎麼會變化這麼大,從上次聽孫明說起她的遭遇,他就不舒服,就像被什麼東西梗住了似的。
楚心芯眼淚都要下來了,垂下頭,讓頭髮再遮住她的臉。
韓仰也不忍心再說了,韓仰的同事一直在旁邊看着,似乎酒醒了不少,開始對韓仰與這位美女的關係好奇起來。
韓仰跟同事們招呼了聲,就打車送楚心芯回家了。
在車上,楚心芯一直都沒把頭擡起來,韓仰回憶起高中時她總是高昂的脖頸,覺得生活真是捉弄人,多驕傲的人也都會有低頭的一天,他不禁嘆惜。
送到了她家門口,楚心芯下了車,沒有馬上走開,韓仰把頭探到車外說:“你快進去吧!好好休息!”
楚心芯看了他一眼,眼裡的東西讓韓仰有些迷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終於開口,說:“韓仰……你和那個魏亞,過得挺快樂的,是吧?”
“嗯。”韓仰不想在她面前曬他與魏亞的恩愛,但他也只能據實回答。
“挺好的,真的!”楚心芯回頭向樓梯口走去。
韓仰把頭撤回去,靠在後座上,剛想讓司機開車,可卻聽見高跟鞋咔咔的跑動聲,他直起身子,發現楚心芯又跑回來了。
楚心芯沒等韓仰問就急急忙忙地說:“韓仰,千萬別跟孫明提起這事兒!壓根兒就別提見過我的事兒,成嗎?”
韓仰覺得她話說得蹊蹺,但又不好問。
楚心芯看他疑惑的表情,嘆了口氣解釋道:“他還以爲我在國外呢。”
韓仰更加不明白了,他忍不住問:“你跟孫明之間有什麼事情嗎?難道有矛盾了?”
楚心芯垂下眼睛,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回答:“我和他之間能有什麼事情呢?他說過,好朋友是最堅固的關係,沒矛盾。就是我現在不想見人,所有過去認識的都不想見,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碰到你,我也不會想見你!”
她說到這兒又補了一句:“我最不想見的就是你。”
韓仰最不願意聽到這些話,尤其是不想從曾經十分重要的人口中聽到,他靠回後座,他隨着車快速離開,可這話還是伴着他,攪得他難受。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讓任何人怨恨他,韓仰知道他這是在妄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