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三姐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回屋去了?”
面對三丫的突然離去,蘇潤梔是有些理解不了的,畢竟大家都在院子裡玩樂湊趣,連二丫和秋菊都一一跑過來量了自己的身高。
以前,他覺得三丫處處和自己比,和王氏頂嘴,不過是對王氏抑或說這種重男輕女的大環境的一種反抗,可現在呢,他似乎替她找不到說辭。
不過,他也不想挑起王氏的不滿,故而悄悄問阮氏。
“別理她,跟我和你阿婆鬧脾氣呢!她不在這裡也好,省得看到她我就覺得脹眼睛。死丫頭,不知好歹的,你不知道,最近真的是氣死我了……”
看來是和王氏阮氏發生了什麼摩擦。
今天太晚了,那就等明天觀察一下情況再說吧。
想到這裡,蘇潤梔便主動進了院子,和二丫秋菊等人一起說笑,連蘇老頭都出來湊趣,一時間院子裡充滿了歡聲笑語,讓獨自坐在屋子裡的三丫有些氣餒。
爲何就沒有人理解她呢。
因爲蘇潤偉倆人算是臨時回來的,王氏阮氏李氏便拿了臘味下鍋,又加了幾個菜,吃晚飯的時間便有些晚了。
吃過飯,王氏順口問了句蘇潤梔最近寫話本沒有,結果聽他說已經寫完了第二冊,立即開心起來。
“那趕緊讓你爹找趙老闆去,印出來也好給我們念。”
“嗯,今天剛到鎮上我就拿給我爹了。對了,阿婆,鋪子我看了,謝謝你,鋪子改裝的很好,打掃的也很乾淨。等這冊話本一印出來,我們就可以開業了。”
王氏聽了,心道無論何時都是孫子貼心。孫女什麼的,都是來討債的,辛辛苦苦養大不說,出嫁的時候還要一人給一筆嫁妝。
這倒也罷了,關鍵是總是惹人生氣。
“你這孩子,跟阿婆說啥感謝的話?這不見外了麼?我倒是盯着趙工頭按照你說的做了,也打掃乾淨了,就是你說的那蘭花不敢買……”
“可不是,死貴死貴的不說,還滿盆都是葉子,尖細尖細的,也不知道你幹嘛非要買這種。”
王氏和阮氏也確實去過蘇潤梔說的地方,準備買十盆花回來,提前放在鋪子裡。結果,一問價格就打住了,貴不說,她倆也實在是欣賞不來。
做買賣的,要買也是買那種葉子肥厚寬大的,象徵財源廣進,決計不會買這種葉子尖細的,寓意差,也壞風水。
但耐不住蘇潤梔喜歡啊。
五月底六月初的天氣,雖還未到盛夏,卻也是有些熱的。飯後,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納涼聊天吃小零嘴,一不小心就聊到很晚。
蘇潤梔更是全程和王氏坐在一起,到了後來便把頭枕在她腿上說話,弄得在一旁的阮氏心裡不是滋味,既羨慕又有些無奈。
她這兒子,打小就和王氏親,怨不得王氏天天念。
前幾年,雖然沒有明說,但李氏也泛過酸,覺得同樣是孫子,王氏卻更偏愛蘇潤梔,不是那麼愛蘇潤偉,至少相比之下是這樣的。
也是到了後來才釋然,因爲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蘇潤梔和王氏處的模式別人根本學不來。就拿此刻來說,哪怕時光再倒退幾年,蘇潤偉也做不到這一點。
而王氏,也未必願意。
人和人,有時候真要講究一點緣分,哪怕親情也如此。
因爲睡得晚,第二日自然起得晚。蘇潤梔洗漱了,朝竹林裡走去,想去看看那幾株人蔘長成什麼樣了。
現在,蘇家人幾乎都忘了這些寶貝的存在,畢竟它長得太慢了,也就蘇潤梔還記得。結果,還未看見人蔘呢,就看見三丫在前頭站着,倚着一顆竹子發呆。
這幾年蘇家過得不錯,至少吃食上沒有虧過孩子們,因此蘇家幾姐妹長得都不錯,皮膚白,身材修長,面容清秀,可以在鄉下也算是長得好看的了。
時間過得真快,當年與他拌嘴的小姑娘也成大姑娘了。
“三姐,原來你在這裡……娘叫你吃飯呢!”
“我以爲是誰,唬我一跳,原來是你!少在這裡鬼扯,我起得早,早就吃了,娘怎麼會叫我吃飯?說吧,找我啥事,別沒話找話說!”
好吧,他不過是找了個藉口,免得她尷尬罷了。
蘇潤梔嘆了口氣,心道他這個三姐果然是個與衆不同的,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難怪家裡人都不太喜歡她。
誰也不喜歡被人嗆,特別是關心她的人。
“哦,是這樣的,昨晚我無意間聽娘在抱怨,就是你獨自進屋去以後……我想知道你怎麼了。”
“這是我的事,你不要問了……該不會是娘叫你來的吧?”
“不是不是,娘不知道,我就是想來竹林裡看看人蔘,結果就看見你在這裡發呆。三姐,你若是有什麼事就跟我講,不要跟娘置氣啊!”
“你這是在關心我……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快去看你的人蔘去,我也準備回去了。”
“三姐,我是你親弟弟,關心你是應該的。再說了,親姐弟之間有什麼不能說呢?之前大姐在家的時候,也是啥都跟我說的。”
“大姐是大姐,我是我……好了,我回去了。”
面對刺蝟一樣渾身都是刺的三丫,蘇潤梔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人家不願意聊,總不能強迫着說吧。
算了,再等等吧,萬一她就樂意了呢。
吃過早飯,蘇潤梔便說自己要去鎮上買蘭花。買好後,順便就能搬過去擺放好。王氏聽了,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那攤主是個油子,稍不注意就會被他矇騙了去。有我在,保管幫你把價錢談好就是。”
聞言,衆人都沒去揭穿王氏,再說有她跟着也挺好的。祖孫倆聯絡聯絡感情,總沒有壞處。但三丫卻不這樣想,嘴下也沒留德。
“說是砍價,還不是因爲你想攆路。這樣疼他,怕這怕那的,你老還不如把他背在背上,這樣一輩子都不會有人害他了。”
這話卻是說的過分了,連阮氏都有些受不了。
“死丫頭,滾回你屋子去!我跟着自己的親孫子去買東西怎麼了?有這個閒心來管我,倒不如想想自己若是嫁不出去該怎麼辦!”
“也幸好家裡頭就你最小,作天作地也連累不了別人!反正你記住,若真是到了需要交稅的那一天,你自己去交,老孃丟不起這個人!小羊,我們走!”
說着拉着蘇潤梔就走了,留下滿眼包着淚水的三丫。王氏如此無情地打擊她,不給面子,這還是第一次。
以往都是開開玩笑就過了。
這一次,蘇潤梔沒有幫三丫,沒有插科打諢,也沒有去安慰誰,而是跟王氏一起快速地出了院子,到鎮上去。
在他看來,一個人既想安安穩穩地過着,卻又生了一張利嘴,偏偏還管不住,什麼都要說,連長輩都敢懟。
那麼,這個人就是與自己過不去。
三丫這種性子要擱在現代倒也沒啥,不過是討人嫌罷了。但是,在這個時空,卻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因爲她打小就這樣,蘇潤梔又不許家裡人虐待女孩,所以蘇家人都不與她計較,漸漸地就形成了這樣的性子。可是,等她出嫁了,婆家人能受得了麼?
肯定是沒有人能夠容忍的。
再說了,總不能動不動就說和離的事吧。
不過,王氏還是要哄的,想了想,蘇潤梔便一邊走一邊給王氏講千年等一回第二冊的故事。王氏果然聽得津津有味,將剛剛的不快忘到了腦後。
鎮上賣蘭花的統共就一家,所以很好找。
據說這家家裡曾出了個秀才,最喜歡附庸風雅,於是把自己的園子闢了一大塊出來專門種蘭花。由於種的極好,一年比一年多,後來竟發了一大片。
家裡人自然是不開心的,覺得這花一點都沒用。不好養不說,要開花也極難,卻又不想違拗他,加上也不缺這麼一點,於是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這位老秀才一去世,家裡的地便不再享受免稅政策。加上過慣了好日子,不願意勞作,慢慢地,家裡的經濟便差了許多,到最後不得不賣田度日。
再到後來,連田都賣完了,眼看着日子就要過不下去了,便將注意打到了這蘭花上。
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挖了十多顆用盆裝了拿到鎮上一試,竟是出奇地好賣。
這才明白,原來一種愛好也可以爲後人積福。
“小羊,一會兒你可不要表現出什麼想要的樣子。選好以後,交給我,就由我來說,要不然,那死老頭鐵定要高價。”
蘇潤梔聽了,深以爲然,又覺得王氏砍價都砍出心得了。
到了店裡,蘇潤梔選了四種不同的種類,一共十顆,這才交給王氏,自己則到了店外等。
說實話,他也不懂蘭花,只是單純地覺得這種花跟書香氣很配。也不知道爲什麼,往那裡一擺,整個環境似乎就變得高雅一些了。
現在他要開圖書館,怎麼能少了這種神奇的植物呢。
不一會兒王氏便走了出來,手裡拿着蘇潤梔選好的那十株蘭花。見她臉上頗有得色,蘇潤梔便知道這次她算是得手了,想來拿到了一個好價錢。
“小羊你猜猜,一共多少錢?”
原本,要是蘇潤梔去買的話,無論如何是少不了三兩銀的,因爲這些花平均下來差不多三百文一株。
但是王氏既然這樣問,那肯定是壓了價的。
“二兩銀?”蘇潤梔試探性地問了問。
聞言,王氏搖頭。
“高了還是低了?”
“高了,但也差不多了。”
蘇潤梔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比二兩還低。
見蘇潤梔猜了半日也未曾猜出,王氏這才得意地說道:“哈哈,猜不到吧,一兩銀並一百個錢。”
祖孫倆拿着蘭花到了賣花盆的地方又買了十個花盆,卻是拿不走,便給了五文錢讓那人幫忙送到秀士館。
那人自然願意,畢竟五文錢都能買兩個花盆了。
到了鋪子裡,王氏和蘇潤梔便開始佈置,先是將花種好,澆上水。等水瀝乾了,這才往蘇潤梔指定的位置上擺。
至於蘇二山,自然是在把蘇大山先前在縣裡淘的那些書往架子上擺。
不得不說,蘇大山還是很用心的,將蘇潤梔說的奉爲準則,淘了不少種類的書,甚至還有古書,林林總總算起來,居然有幾十種,幾乎包含了這個時空所有題材的書籍。
加上蘇潤梔的話本,也算是很齊全了,想看啥都有。
出乎意料的是,二丫也在店裡,見了蘇潤梔便欲言又止的,卻一直沒說話。
見狀,蘇潤梔便扯了個藉口支開了王氏,這才問二丫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羊,我知道三丫爲何不願意嫁人……”
原本以爲是二丫自己需要幫助,卻不料一開口就是這樣驚人的消息。
也是,蘇家的姑娘雖然現在都有自己的屋子,但以前卻是住在一起的。對方有了什麼秘密,只要仔細觀察,定然瞞不過。
而二丫打小就是這種性子,不張揚,善觀察。
“那你說說爲什麼……放心吧,她是我親姐,我自然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只會想辦法幫她。”
聞言,二丫這才放下心來,畢竟此事可大可小。
“二丫心裡有喜歡的人了。至於這個人是誰,說起來我們家都是見過的……只是,只是,他倆註定走不到一起。我勸過她,可惜她聽不進去。”
“你還記得你和小偉去省裡參加院試那次麼?三丫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聞言,蘇潤梔嚇了一跳,他三姐不會是喜歡張贊吧?
其實,就算是喜歡張贊也沒什麼,他和蘇潤偉雖然會覺得不舒服,但也會成全她,甚至還會主動和張贊示好。
只是,張贊一看就是有野心的人,自然不會喜歡三丫這種柴火妞。
“所以她喜歡的人是張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