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高中同桌。”我又繼續說道。
“啊?介紹我就僅此而已嗎?”道明一聽,連忙叫屈。
“人家記得你就不錯啦,當年追求伊北的男生多着呢。”人羣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尖尖細細的嗓音。她叫阮成爽,如今似乎已經是吳琦的女朋友還是老婆。
阮成爽是當年班上的副班長,成績中上,家境不錯,身高挺高,胸部扁平,略有姿色。當年如果不是我在班上,她是極有可能成爲我們班的班花的。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在那個追逐個性的年代,我強壓了她一頭。不過當年,我是不屑於與她爲伍的,那時候的我,清高孤傲,甚少理人,她則不一樣,天生的“政治家”氣質,做什麼都喜歡拉幫結派,一開始試圖拉攏我,後來拉攏不成索性與我勢不兩立。
爲此,我曾經差點兒被整個班集體孤立在外。不過那時候我勝就勝在對什麼都不在乎,再加上我這人雖然不善交際,但是老師緣卻特別好,雖然成績不好但是老師卻喜歡,就像如今馬蓉蓉對我一樣,責備也好嗔怪也好,終究是因爲喜歡在先。所以,她當年沒有成功。
如今,我再次在這個羣體裡出現,她自然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女人的世界簡直處處硝煙瀰漫,與小舒童童之流(現網絡名曰綠茶婊)相比,阮成爽這姑娘則是名副其實的“心機婊”類型人物。隔了這麼多年,她的目光依然如蛇一般毒辣,隔着那麼多人羣直直地朝我射了過來。
“阮成爽?我都差點兒沒認出來呢。你變胖了,是懷孕了嗎?”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問道。
在座的男人忍不住鬨笑起來,道明沒心沒肺地說:“她啊,是心寬體胖,現在被吳琦收了,不用擔心嫁不出去了,所以發福了。”
我心中暗爽,目的達到見好就收,連忙笑着道歉。阮成爽氣得臉都綠了,卻只能認栽。第一次交鋒,我就贏了。
“伊北現在在做什麼呢?看你的穿着打扮,現在是不是已經變成白富美了?”在高中時就和阮成爽是閨蜜的洪雁開始幫腔了。
“沒啊,像我這樣的人,哪能有什麼大成就,無非就是混混日子罷了。”雖然是實話實說,但是當着這麼多昔日同學的面,我的語氣上依然保持着我應有的傲慢,絲毫不肯遜色一分。
“伊北在一家公司做設計,那家公司剛成立不久,我見過他們老闆。”龍川突然開口,把我的工作抖了出來,我不知道他這是什麼目的,故意拆我臺麼?
“原來還是在爲別人打工呢,那還不如回浙江呢,我們這些同學,哪個人的公司不缺人。對了,吳銘,咱們公司不是還缺個前臺來着?我覺得伊北那麼漂亮,撐門面還挺合適的。”阮成爽開始來勁了,當着衆多同學的面,故意這樣讓我難堪。
“我挺喜歡北方的。而且,我不覺得你們家吳銘能駕馭我。吳銘,好久不見呢!對了,我記得那時候你不是喜歡我們隔壁班的那誰來着?就那個小提琴拉得很好的那女的!”我漫不經心地迴應道,邊回答她的話,邊和道明碰了下杯子。
“哈哈,別提了!那女的把吳銘給甩了,現在人家都出國了!”道明再次沒心沒肺地回答道,他以爲我們之間不過是老同學調侃式的寒暄,絲毫感受不到我們話語中的水深火熱不共戴天。
“好了,大家相聚一場,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來,我們乾一杯!”龍川緊皺着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對我還是一貫的鄙視。他的眼神已經不會讓我受傷了,我衝他微微一笑,拿起酒杯附和了他的提議。
像這種男多女少的聚會,多半男人佔主場的。男人們一聊起來,女人多半插不上話。後來,慢慢地大家開起了玩笑。在這個過程裡,不停有人和我敬酒,而但凡主動和我敬酒的,大多都是當年悄悄給我遞過情書的人。雖然如今大家都相繼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男人見到美女,尤其是昔日曾經暗戀過的女人,眼神裡都會有一種相同的東西。而這種東西,我唯獨沒有在龍川眼裡看到。
我有些傷感,一轉眼十年過去了,看着大家都事業有成生活美滿,依舊形單影隻、還在起點掙扎的我,如何能夠不傷感?
還好,這個場合裡還有道明這麼一個朋友,他還能在這樣的尷尬境地裡賣力地爲我捧場,以至於我出現在這裡不會顯得太過突兀。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聽得出來,他們這幫人這些年都在一直聯繫着,交情深了,彼此之間的默契也多了,在一起太多的話題。而我,像是局外人。
我拿起酒杯,我對道明說:“道明,我敬你一杯,謝謝你。”
“謝我什麼啊?”一直心思簡單的道明對我的話不是特別理解。
“謝謝你,依舊把我當朋友。”今天這個場合,我是格外感慨。
“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把你當朋友的。只是你是女神嘛,高高在上,眼裡哪放得下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道明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女神……呵呵。多麼貶義的一個詞。我笑了笑,搖了搖頭,拿起酒杯,一仰頭,喝了一整杯酒。
後來大家又去唱歌了,我喝得有點暈,稀裡糊塗被道明扶上了龍川的車,還是那輛悍馬。他喝了酒,叫了代駕,我們三個人都坐在後排,我坐在了中間。
我腦袋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是和龍川坐到了一起。其實,我不想這樣。我想離他遠一些,不要引起人家的誤會,不要讓人家覺得我還對他有意。這樣,多傷自尊啊!
“沒事吧?等下別喝酒了。”龍川突然說了一句話,也沒有主語,我根本沒反應過來是對我說的。
“說你呢,伊北,沒事吧?”他見我渾然不覺,又問了一句。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手捂着鼻子輕聲咳嗽了一下。
“沒事,這點酒算什麼。”他越反感我的輕浮,我便越想這樣表現給他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我並不喜歡他一樣。這種心理,真是幼稚。
“女孩子,別逞強。柚子不會喝酒,愛笑,很單純。”他聲音低低地說道,聽得我心裡“咯噔”了一聲。他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僅僅只是拿我和柚子在對比。
“現在的女孩子,有幾個單純的。龍川,你可別被人家的外表所騙了。”我輕描淡寫地說道,彷彿柚子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也許吧。”他不再繼續說下去,有些頹然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後來唱歌的時候,他再次唱起了那一首《海闊天空》,聲音在話筒裡深情款款,道明記起這首歌從前我表演過,特地把話筒遞到我的手中。我正情緒複雜,於是接了過來,也跟着唱了起來。
誰也沒有多說什麼,兩個人便默契地你一段我一段地唱着,唱到高潮的時候我們的目光交錯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各自迴避了。一曲終,掌聲雷動。
突然,晨曦搶過龍川的話筒說:“我記得曾經伊北喜歡過龍川的,既然他們這麼默契,讓他們喝杯交杯酒如何?”
我整個人頓時石化,未等龍川開口,便對着話筒說:“那都是年少不懂事,現在早沒那份心了,喝交杯酒多尷尬啊。”
我說得很大聲,生怕大家聽不到,生怕龍川聽不到。
龍川突然笑了一下,也不說話,走過去直接開了兩瓶啤酒,當着大家的面遞了一瓶給我:“不管你喝不喝,總之,我先喝了。”
他的反應太反常了,他真的就這樣,當着所有人的面仰頭把一整瓶啤酒都喝光了。他一喝光,其他人頓時就來勁了。那一瞬間,我骨子裡的那股子狠勁就逼出來了,我也拿起啤酒直接喝了一整瓶,喝完差點兒全部噴了出來!
大家再一次鼓起了掌聲,幾個女生見我氣勢這麼足,在阮成爽的帶領下都來敬我酒,本來她們都是扭捏着說不喝的,結果現在都一起來了。
我不想服輸,真的就一杯一杯喝了下去。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可是這天晚上,我很想醉一回。
後來,男生們也都來敬酒了。我讓道明給我點了首王菲的《流年》,當伴奏聲響起,我推開了他們,走到了包廂的一角,把話筒的高度調好,然後跟着音樂如癡如醉地唱了起來,當唱到“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掌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的時候,我的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大家頓時都安靜了,不知道誰特地把燈光打在了我的身上,我也完全沒管大家怎麼看我,我覺得那一刻天地之間只剩下了我自己,我一個人唱着我的辛酸我的孤獨我靈魂深處的那些痛楚,雖然我的身上並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過去,但是,那一刻,情動了,淚流了,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甚至沒有想好該如何收場,管他孃的呢!我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