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城,點兵場邊,狂風盪漾,捲起一地沙塵,朔風直上雲霄,給這片安寧的土地染上了一層,肅殺的氣氛。
“各位父老鄉親們,都靜一靜!”
堅定的眼神從點將臺下的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岳飛昂首挺胸地望着前方,清了清嗓子,語氣也隨之沉了下來。
“就在剛纔,我得到消息,聞煥章,已經擊潰了我們在濟州的主力!”
他這話一出,那些百姓頓時紛紛議論了起來。
“搞什麼啊,不是說馬上就要贏了嗎,怎麼又出變故了?”
“是啊,聞煥章不是已經進入埋伏了嗎,嶽將軍難道失誤了?”
“不知道,我們還是別亂猜了,聽嶽將軍說吧。”
這片校場邊,圍着的人羣熙熙攘攘,很顯然,他們對岳飛入城是歡慶鼓舞,挨家挨戶都出來焚香迎接。
雖然董平沒有醒過來,但是這絲毫沒能影響他們,從前幾天開始,所有人都向他居住的地方圍了過來,幾乎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徹夜守候,只怕董平有什麼性命之危。
城內的醫生聽說董平昏迷,也自發前來救治,但是看過具體情況後,就各自搖着頭離開了。
“我可以肯定,他不只是簡單的昏迷,而是中了什麼人下的毒,但具體是什麼形式,我就無從而知了。”
這是號稱中原最擅長醫治毒藥所傷的一名醫生,臨走前所留下來的話。
“各位鄉親們,都安靜些,聽嶽大人講話吧。”馬老拿着用力柺杖敲了敲,衆人想起前些年的誤會,頓時聽話地乖乖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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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了起來,岳飛幾乎是沉着臉說道:“各位,這一次的戰況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料,我可以說如果稍有不慎,我們將會全線崩盤!”
“嶽大人,你放心,我們都要參軍,幫着你去打那個什麼聞煥章!”
“對,狠狠地教訓那些狗官!”
百姓們此刻都自發地聚集在這片鬧市處,雖然阻斷了交通和貿易,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意見。
只有董平來了,才能解放他們,給了他們久違的光明,以及自由。
被朝廷的制度壓迫了這麼久,突然重獲新生,這種感覺,讓許多人都忍不住放聲大哭,爲董平他們的迴歸感到痛哭流涕。
“那好,既然這樣,我就強調一下。”環視了衆人一圈,岳飛笑了笑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務必守好城門,別給任何官軍打開,拖到我們回來便可。”
“你們一定不能忽視,我今天之所以把你們召集起來,就是因爲我們要離開這裡,你們只能靠自己守城了,一定要注意官兵的動向,用我們留下的重武器守城,就算是來了上萬人,只要謹慎行事,也不是守不住的!”
“大人,我們要跟着你投軍,打那些狗官!”
下方的民兵隊隊長舉着手臂,神情激動地大吼着:“望大人給我們這個機會,我這幾萬兄弟也不是吃乾飯的!”
“沒錯,我們絕對不會給任何人丟臉!”
“我們要打贏這場仗,在鎮東侯大人面前炫耀下,這是他當年幫助我們的成果!”
“那好,你們就分一半人隨軍行動!”岳飛思索了片刻,揮了揮手大聲說道:“剩餘的兄弟們,爲了家人和同胞,以及侯爵大人對你們的厚望,你們無論如何,也要守好這座城!”
“告訴我,你們能不能做到!”
“能!能!”
“戰無不勝,誓死不屈,絕無二心!”
數以十萬計的百姓揮舞着手臂,聲勢遮天蔽日,欲與天公試比高,很明顯,這都是他們發自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震撼。
發自靈魂深處的震撼。
看着下方瘋狂的人羣,除了這個詞語,岳飛找不到任何其它字,來形容他現在的感受。
一直到大軍出了城外二十里,身後的呼喊聲徹底被淹沒,岳飛才完全回過神來。
這些人,都是什麼樣的人啊。
不,應該說,董平他,究竟是個什麼人啊。
明明整個天下都是官民水火不相容,甚至是仇人死敵一樣。
而他董平治下百姓,居然能做到和這個管理者,達到這個地步的默契。
可以爲這個人付出生命,付出一切……
甚至是聽說了有危險,就願意來爲這個人抵禦,哪怕,是必死的前提下。
岳飛所不知道的是,這些民衆有多麼珍惜現在的生活,爲了保住來之不易的自由和幸福,他們寧願搭上這條命,也要和官府對抗到底。
連董平自己也不知道,從這個時候開始,人心,已經變了。
哥哥啊,真不知道你是人還是神仙,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啊,微微地嘆了口氣,岳飛正了正身上的白袍,也不去想這些事了。
又過了沒多久,大軍已經到了東平和東昌交接地帶,史進策馬追了上來,壓低了聲音說道:“岳飛兄弟,這次情況到底怎麼樣?”
聞煥章的大軍明明被調虎離山去了東京,這是已經潛入聞煥章中軍的石秀和燕青二人再三確認過,才飛鴿傳書發來的情報。
那麼,他是怎麼攻擊濟州的七萬梁山軍主力的,想到這裡,史進一時有些冷汗直流。
“我看你得到密信就來點兵了,想必,沒有你之前對百姓說的那麼簡單吧?”
“是啊,這一次,不容樂觀。”岳飛伏下身子摸了摸幽影的髯毛,語氣低沉地說道:“杜嶨兄弟找是找到了,凌州也和各地一樣,攻城進展迅速,但是……”
“從今天上午開始,那些跟着杜嶨生還回來的“親兵”就動手刺傷了馬先生。”
眉頭皺了皺,岳飛望着前方飛逝而過的風景,沉聲說道:“然後,聞煥章之前就埋伏在曾頭市的蘇定,曾塗和黃信帶着兩萬多人和城內的兵馬裡外夾攻,我們的主力部隊就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蘇定?曾塗?”
眼神幾乎是猛地一震,史進沉着臉說道:“他們不是和聞煥章一起行動的麼?當時軍師和馬擴攔截聞煥章的時候,他們的主力明明都在一起啊,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人埋伏在後方?”
事情,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麼,史進眼角劇烈地顫抖着,心中震撼得幾乎無話可說。
“不管怎麼樣,目前的問題是怎麼把聞煥章引進套。”
岳飛擺了擺手,又說道:“現在軍師他們已經往梁山撤去了,我們得趕緊讓他們回來,若是聞煥章在梁山途中早就布好了埋伏,那就徹底玩完了!”
呵呵,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後手啊,擦了擦額上滴落的冷汗,岳飛這才發現渾身已經溼透了,就像剛被人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本來,準備利用調虎離山,把你引往東京,然後知道山東遇襲後必然會亂了方寸急着回來。
接着,就能利用濟州的主力和各地人馬設下埋伏來聚殲聞煥章,至於那些地方勢力,一羣烏合之衆,用少許人馬就能拖住。
居然在眼看就要失敗,全軍覆沒的時候,還能發起反擊,讓我們這麼狼狽,也只有你聞煥章這個怪物,才能乾的出這麼恐怖的事了吧?
苦笑着搖了搖頭,岳飛也只得把全部思維放到了如何反擊上,這一次,稍有不慎,怕是要被這個聞煥章直接給消滅啊。
史進點了點頭,心中也若有所思。
又思索了片刻,岳飛讓民兵隊長風天帶着一萬民兵在後方護衛糧草,一行衆人日夜兼程,往東京方向而去,沿途派出了大量斥候,只希望打探出聞煥章主力的蹤跡。
而此時,聞煥章處。
“呵呵,那些人已經得手了啊。”看着手中的密信,聞煥章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不過,很快他就神情嚴肅了起來,昂着頭對身邊的人說:“朱武,馬擴已敗,董平已經輸定了,我們現在可以放心長驅直入,而且……”
wWW☢ttκá n☢¢o 說到這裡,聞煥章只是笑了笑:“他們竟然還敢把主力撤回梁山,這是在自尋死路罷了,這一次我們就來個海底撈月,先十面出擊,滅了梁山本部再說!”
“傳令,宇文海將軍率軍一萬留守此地,務必守好這條通往梁山的必經之路,讓嶽霜和盧俊義想救也來不了,其他人,跟我去抄襲了董平的後路,滅了梁山泊!”
說完這句話,聞煥章一馬當先,已經向梁山的方向飛馳而去。
而與此同時,朱武這邊,狀況可謂十分狼狽。
這一行大軍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軍,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愁眉不展,顯然,他們的士氣遭受到了重創。
此時,每個人幾乎都是萎靡不堪,對他們來說,並非敵人的強大讓他們絕望,而是,眼看就要登上頂峰,卻,突然墜入谷底的那種無力感。
此時,他們儘管心中鬥志低沉,但是也在按照朱武的命令前進着,因爲,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了。
“咳……咳,老師,對不住了,這一次……都怪我大意了。”馬擴苦笑着看向前方的朱武,每說一句話,嘴角的鮮血卻都要蔓延而出幾分。
“這不怪你,是我太大意了,完全沒有料到敵軍的後手,違背了兵法中的虛實結合。”
朱武陰沉着臉,望向正在馬車座位上躺着的馬擴,儘管路途顛簸不已,他還是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邊,沉聲說道:“聞煥章這一手反客爲主不愧是爐火燉青啊。”
“居然能想到用杜嶨來作爲誘餌解決我們,這恐怕纔是他們讓杜嶨活着的目的吧,”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之後,朱武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一絲陰沉,“只不過,這一次,要說我們輸了恐怕還太早了。”
“現在,我們還有多少力量。”朱武拉開了窗,對外面說道。
“報,我們還有步兵四萬,騎兵一萬二千,後勤部隊五千!”
“呵呵,看來這一次還有的打。”朱武眼神微微閃爍了下,一幕詭異的笑容,已經從他的嘴角所泛起。
放飛了一隻信鴿之後,朱武便坐了下來,沉聲說道:“那麼,接下來就只有和晁天王他們會合,再來和嶽將軍他們一起,商討如何對付聞煥章了。”
“老……老師,這會不會太冒險了。”馬擴咬着牙勉強坐了起來,喘着氣低聲說道:“聞煥章如今兵鋒正盛,我們是不是避其鋒芒,拖延作戰比較好。”
“沒時間了,如今聞煥章放任各地不管,而來一心對付濟州,而且我們根本尋不出他們主力的蹤跡。”
右手的羽扇微微搖了搖,朱武臉上的神色越發凝重了起來,“由此可見,他們的目的,根本就是致我們所有人於死地。”
“面對這種強敵,我們除了迅速集結所有力量決戰,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聽令,通知所有人,以信鴿通知林沖將軍等人,放棄圍攻各地,迅速前來梁山集結!”
丟下這一句話,朱武一轉身下了車,先上馬去了前軍巡視,衆人得了軍令,當即開始熱火朝天地忙了起來。
而馬擴思索了片刻,卻是把楊林薛永二人叫來吩咐了一番,二人得令,各自上了馬往岳飛處而去。
二人走了半日,一路上只看到百姓在四處逃荒,甚至還有土匪在乘機截殺,楊林看的火氣沖天,攥緊了拳頭罵道:“這幫畜生,居然乘着這種時候在殘害百姓,要不是軍令重要,老子定要殺了這幫狗東西!”
“行了,如今我等自身安危重要。”薛永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以爲我就看得慣這些欺軟怕硬的東西?現在要是晚了片刻,我們恐怕要被聞煥章給徹底消滅了!”
“也是,早日戰勝這些狗官的狗腿子,這些慘劇也不會再持續下去了。”
冷哼了一聲後,楊林狠狠地一抽鞭子,他那匹北地好馬已經一溜煙地飛奔而出,薛永眉頭皺了皺,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然而,沒多久過去,二人就遇到了岳飛他們趕過來的大隊人馬。
“嶽將軍,你們如何在此?”楊林語氣疑惑地問道:“你們不是在東平負責總調度麼?”
“閒話少說。”岳飛一勒繮繩停了下來,眉頭微皺着沉聲說道:“朱武軍師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薛永看岳飛神情嚴肅,便開口道:“朱軍師正要去梁山會合晁天王,他已經通知了所有人馬火速集結,要和官軍在梁山決戰。”
“什麼?!”岳飛幾乎是眼神猛地一震,低聲喝道:“不行,我剛得到石秀兄弟密信,聞煥章早幾日就已經趕往梁山去了,要是他在路上設了埋伏,那軍師他們是去送死的!”
“嶽將軍,梁山水泊八百里,要對抗官軍這麼說也是水戰勝率大吧?”楊林眉頭皺了皺說道:“要是放棄軍師的計劃,你要怎麼做?”
微微地嘆了口氣,岳飛的眼神卻是嚴肅了起來,“我告訴你,聞煥章就是要讓我們集結起來,然後那些地方勢力才能抽出手來圍攻我們,到了那時候,我們就徹底陷入被動了。”
“到時候我們在這裡手忙腳亂,而敵人四面合圍,況且官軍既然佈下了這麼大的陣勢,你覺得他們會沒有水軍嗎?”
說到這裡,岳飛看楊林也無話可說了,他才語氣沉重地說道:“現在,你還覺得去梁山合適嗎?”
楊林和薛永只覺得聽得渾身冷汗直流,沉默了片刻,楊林咬着牙說道:“那現在怎麼辦,難道要晁天王那麼點人去和聞煥章硬碰硬不成?”
“呵呵,你們也太小看公孫先生和蕭公子了。”
微微地笑了笑,岳飛只是摸了摸幽影的髯毛說道:“先去讓人通知徐寧楊再興他們繼續圍城,我很快就到,而且我敢說,這天下也沒幾個人能打破公孫先生他們的防守,更何況……”
“我們這一次的行動,可是要,徹底反敗爲勝,讓聞煥章心服口服地束手就擒啊。”
一天後,朱武得了岳飛的密信,思索了片刻,心一橫就下了命令,讓大軍放棄回守梁山,並讓剛趕來增援的劉贇帶上五千人馬,假裝向梁山繼續進軍,以麻痹聞煥章。
與此同時,朱武叫人打探到了小道,便繞開了宇文海,把大軍分爲數百隊,準備萬分謹慎地趕往岳飛所在的地方。
“我說軍師,你們真的要放棄梁山?”劉贇最後看了一眼朱武,還是語氣低沉地開口了:“你也覺得這麼做,能有生機不成。”
“我知道嶽霜這人你們從未見過面,甚至不知其名,但既然盧員外把軍權交給他,我們,就得服從。”
“記住,在路上做做樣子就行了,萬萬不可深入梁山,以免中了聞煥章的埋伏!”
朱武並沒有轉過身,看着大軍正在向岳飛的駐地一路開去,夕陽已經染紅了所有人的身影,他沉默了半天,還是對身後的劉贇開口了。
“現在,試着相信這個年輕人吧!”
話音剛落,朱武坐下戰馬飛奔而前,一瞬間已經消失在了這片落日中的山谷裡。
“呵呵,是要賭一把嗎?”
眼神漸漸沉了下來,劉贇雙手抱在胸前,一抹冷笑從他的嘴角所漸漸蔓延開來。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馬麟和歐鵬二人在一邊問道。
“你們還不知道吧,你以爲這一次雙方拼盡全力也要擊潰對方,爲的是做什麼?”
劉贇瞥了一眼二人,笑着說:“聞煥章如今大勢已去還要冒着全軍覆沒的風險反撲,我們也不願意逃走,無論如何也要與對面拼到最後一個人……”
“你們以爲,這都是爲了什麼,我們大可以投降詔安,或者是離開中原去暹羅當皇帝,以後再來反攻不好嗎?”
“……”馬麟和歐鵬二人半晌不語,也不知道該如何回這話。
“你們從一開始,就錯了,代表朝廷而來的聞煥章爲了他的仕途,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我們爲了自己的榮耀,或者說尊嚴,雙方都是賭上了一切,在這裡互相廝殺,爲的,就是把這個最根本的問題搞明白。”
“那就是,誰能登上這個天下的王者,誰能,定義善惡!”
“……這!”
一瞬間,馬麟和歐鵬先是愣住了,隨即,又眼神猛地一震。
“呵呵,你們等着看吧,這一次的戰爭只要我們贏了,這個天下實際上的王,將會徹底,定奪下來,從此,再無人能阻礙他的步伐!”
劉贇這一番話在山谷中迴盪開來,一時間讓衆人都覺得熱血沸騰,舉起了兵器不由自主地大呼小叫,雲霄間響徹的,盡是戰士們的吶喊聲。
那些戰士們大笑着紛紛摩拳擦掌,活動舒展着全身,他們的心中,此刻,什麼也沒有。
只有,爲大軍做誘餌,把聞煥章拖延在梁山,讓這一戰勝利,這一件事,僅此而已!
馬麟和歐鵬二人看着這氣勢磅礴的大軍,心中在喜悅的同時,也震撼地難以復加。
站在原地,回憶着參軍以來的經歷和無數次生死麪前的磨練,他們幾乎忘記了一切,以及時間的流逝。
這一次的艱鉅任務,無疑讓他們,熱血沸騰,彷彿,靈魂都在燃燒一般。
“喂,你們兩個小子再不走,就留在這裡喂狼吧,到時候我可就打完仗回去和姑娘們喝慶功酒了!”
二人這纔回過神來,擡頭一看,劉贇等人打着朱武大軍的旗幟,早已經走遠了,他們笑了笑,策馬便追了上去。
看着這些人視死如歸地模樣,劉贇扛着肩上的金槍,眼神中也不禁閃爍了起來。
回憶,如夢般虛實,衝擊着他的思維。
過去的一切,彷彿還歷歷在目,讓他幾乎有些愣住了。
對不住了軍師,我劉贇今天,已經做好死在這裡的覺悟了。
抗命的事,到了地下再來找閻王參吧。
望着穹頂的夕陽,以及被染成金黃色的雲層,劉贇昂起了頭,只覺得渾身都在舒展着一樣。
大哥,你幫了我這麼多次,這一次……
輪到我,來救你了。
兩日之後。
“報,我們的水軍實力太弱,光靠火炮拿不下樑山!”
看着眼前那個還在氣喘吁吁的斥候,聞煥章只是隨意地笑了笑:“沒關係,待水軍主力一到,賊人就死定了。”
“現在,我們只要圍住他們,待梁山糧食耗盡,贏的自然是我們。”
聽着遠處還在轟隆隆作響的湖面,以及殺成一片的雙方水軍,聞煥章眉頭微微皺了皺,便騎馬到了在清風嶺設下的埋伏處。
根據斥候的報告,朱武的大軍一直在向梁山趕來,看樣子,現在應該快到了。
雖然金成英在凌州被楊再興拖住了動彈不得,不過,憑眼下這些人,擊潰董平和朱武的主力,是沒有問題的。
只要這一次埋伏擊潰了董平的主力,那麼,不管其他地方的梁山殘餘勢力如何猖狂,他們也已經輸定了!
而自己現在手上還有本部的三萬多人,聞煥章右手託着腦袋思索着,加上張仲熊的三萬人,收拾朱武這五萬人的殘兵敗將,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雖然不知道董平哪來的這麼多援軍,早已經超出了傳聞中的五萬,但是,聞煥章有把握,這一次,徹底殲滅這支主力人馬!
看着下方空無一人,聞煥章眼神漸漸沉了下來,他剛想說話,卻看下面突然闖入了一道煙塵。
“好,打!”
張仲熊幾乎是吼了出來,話音剛落,他就一馬當先衝下了嶺,他手下的三萬大軍在射完第一輪弓弩的同時,也跟着他衝了下去。
大吼着砍死了好幾人,張仲熊幾乎是把所有的怨氣,都給發泄了出來,之前多虧蘇定等人幫忙拿下了濟州,所以聽說聞煥章要來打梁山,他就帶着本部兵馬火速趕來了。
眼前的敵兵一個個倒下,張仲熊幾乎是欣喜若狂,無論如何,今天只要殺了董平和盧俊義,就徹底揚眉吐氣,一雪前恥了。
“砰——鏘!”
然而,一個使槍的大將從前方飛馬而出,輕鬆擋下了張仲熊的這一次攻勢。
“是你,“飛龍將”劉贇?”張仲熊手中鐵槍一翻,冷笑一聲道:“怎麼,你這個董平手下第一大將也來了,趕緊告訴我董平在哪裡,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呵呵,第一不敢當,不過,你要想知道他的下落,就贏了我再說吧。”
微笑着說完,劉贇手中金槍以詭異的套路,帶着狂暴的風聲,雷霆般向張仲熊刺了過去,張仲熊也不甘示弱,手中鐵槍飛速攪動,雙方轉瞬間已經交上了手。
而此時,聞煥章已經在東方立和東方策的護衛下策馬趕了過來,他雖然什麼也沒說,眼神卻是敏銳地打量這這片沙場,試圖找出任何蛛絲馬跡,確保迅速戰勝敵人。
六萬多官兵,此時也已經趕了過來,佔領了整片山谷,牢牢地佔據了主動權,在這個時候,雙方的戰爭迅速地進入了白熱化。
“不對勁,對方只有這麼點人?”
在這一片混亂,滿是喊殺聲的戰場上,聞煥章眼神突然一震,對面雖然旗幟衆多,居然……不到一萬人?
雖然之前朱武在濟州城大敗,聞煥章也知道他們損失不小,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只剩這麼點人!
“策,立,趕緊去擒住賊首!”
謹慎地眼神盯着正和張仲熊大戰的劉贇,聞煥章低聲喝道:“記住,務必抓活的!”
“遵命!”
東方立和東方策二人大喝一聲,各自拔出刀劍,已經向劉贇猛衝了過去。
“狗官休得放肆!”
歐鵬和馬麟雙槍齊出,早已經截住了二人,四將大戰一陣,一時難以分出高低。
“鏘!”
再一次盪開了張仲熊手中鐵槍,劉贇微微地喘了口氣,此人確實是個強手,這兩百回合下來,雙方居然還分不出勝敗。
“大哥,小心!”
歐鵬看一道暗箭已經飛向了劉贇,也顧不得東方立,當即飛馬上前,一把抓住了那支箭。
然而,東方立速度更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只聽風聲呼嘯,歐鵬大叫一聲,落下馬去。
“歐鵬兄弟!”馬麟一時大怒,不料原本就遠敵不過東方策,稍微分神,便着了一槍墜下馬。
“一羣混賬!”劉贇正在全神貫注應付張仲熊,卻看東方立和東方策二人夾攻了過來,頓時咬着牙怒罵。
一時間,他要抵抗三人聯手,很快已經這裡受傷,那裡擦破,沒過片刻,附近一箭射來,正中劉贇肩頭,他猛地一閃,那道散發着寒氣的槍鋒才從耳邊擦了過去。
還沒坐穩,前方又是三槍刺來,劉贇眼神剎那間一顫,只得一咬牙,從馬上猛地翻滾了下去。
然而,他剛一落地,衆人一股涌上,已經將還未起身的劉贇給架地動彈不得,迅速綁了起來。
“喝啊!”
死死地咬着牙,劉贇猛一發力推開衆人,喘息着站起身來,血紅的眼神望向已經到了他面前的聞煥章。
“劉將軍,你的大名我也知曉,在下別無他意,只是希望你們能走上正道而已。”聞煥章語氣淡然地說道:“怎麼樣,你做出選擇了嗎?”
“呵呵,聞大人,你可不要被眼前的表現給迷惑了。”
臉色幾乎是飛速地變動着,微笑地看着眼前的聞煥章,儘管被十幾人給押着,劉贇還是微微笑着:“要知道,你看到的可不一定都是真的啊。”
“大膽賊人,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東方立怒罵了一聲,一腿便往劉贇身上踢去。
然而,劉贇往右一閃,輕鬆便躲開了他的攻擊。
一陣涼風吹過,天色已經轉暗,日頭早已西落,而這片戰場上,卻幾乎沒有什麼人性可言。
雙方,都在拼死搏鬥着,劉贇手下地士兵都是百戰精銳,雙方已經殺了半日,到現在雖然連連敗退,可卻沒有絲毫放棄的跡象。
所有人,都在狂吼着咬着牙浴血奮戰,只爲了,能幫助董平的行動多拖延一點時間。
“行了,都退下吧。”
對一旁的軍官微微地擺了擺手,聞煥章淡淡地看向劉贇,沉聲說道:“我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執迷不悟,我想,就算是你的父母家人,也會對你失望的。”
“呵呵,你知道嗎聞煥章,要不是有董大哥的命令,我現在真的想把你給剁了。”
雖然如此,劉贇還是笑着說:“我劉贇的人生,靠的只有我一個人拼搏,從不需要他人指點,這一點,你是不會懂的。”
“就像,你現在就要死了,也不知道一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眉頭皺了皺,聞煥章攔住了想衝上前來的張仲熊,語氣第一次低沉了下來。
與此同時,外面……居然隱隱約約的響起了淡淡的喊殺聲,以及……
響徹天際的,刀劍碰撞聲!
這些聲音非常微弱,很明顯離這裡路途遙遠,完全是因爲戰場上已經沒有了什麼抵抗的人,所以才能被衆人聽到。
“去看看外面怎麼了。”
聞煥章說完這句話,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了劉贇,看着他的雙眼,半天也不說一句話。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從我口裡套出來,畢竟,我是董平最信任的人。”劉贇隨意地笑着,就像四周的炮聲和喊殺聲都和他不在一個世界一樣。
此時,他手下的五千人馬已經死傷殆盡,整片戰場上,幾乎聽不到抵抗的聲音了。
但是,外面那恐怖的聲勢,遮天蔽日,給所有官兵的心中,都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幾陣微涼的夜風颳過,雖然官兵們已經取得了眼前的徹底勝利,但是面對即將帶來的未知危險,他們還是,從心底裡感到畏懼。
雖然想拋棄那種感覺,但壓抑在所有官兵內心中的,那一抹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卻是,怎麼也驅散不盡。
夢魘一般的恐懼,籠罩了他們的全身,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總覺得自己無力抵擋。
“呵呵,聞煥章啊聞煥章,都說你智謀冠絕天下,難道,現在還猜不出來嗎?”
劉贇的笑容中,逐漸帶上了一絲詭異,他針鋒相對地盯着聞煥章的雙眼,幾乎是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