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秋了。滇國的大麗花兒也大片大片的萎謝了。滇國遷徙的百姓依然照着完羌軒轅的計劃大批大批的往南遷徙。如今的滇國王城，已經算是空殼一座。
那麼，我還要留在這裡幹什麼？遷徙之事都由百里潛龍具體負責。如今的完羌，沒有了虢國的軍隊相逼，倒是十分的空閒。
他看來甚是關心我，畢竟，我的體內曾經孕育過他的孩子吧！其實我不需要他的關心。更多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靜靜的。
此時的我雖然還未過十九歲，可是已經看透了整個人生。
我便在一顆大樹下默默的出神。如今的我，除了日復一日嚴重的情蠱之毒外，便是精神恍惚。
我將這情蠱之毒理解爲公孫信的死去。
“秋風要起了，不如去宮裡面歇着，何必出來？”自然是完羌軒轅的聲音。
“你不必管我。”我看都不看他。
“獨孤鳳凰，我希望你有點勇氣好不好？你看看你的樣子，如喪家之犬。”
“我可不就是一隻喪家之犬？我活着就是苟延殘喘。”
“你還是在怪我殺害了公孫信？”
我聽了這話，默默地看着蒼天，說道：“我爲什麼要怪你，你不殺他，虢國的皇帝也會殺了他。”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整日還是鬱鬱寡歡？鳳凰，你的大好日子在後面呢！”完羌軒轅根本不知我中情蠱之毒，意味深長地對我說道。
“美好的日子是你的，不是我的。”我站起來。
“你何必這麼執着？你是對公孫信難以忘情吧！雖然知道他濫殺無辜，可是心中還是忍不住的想念吧！”完羌軒轅終於冷冷地說道。
我已經是沒有力氣和他爭辯了，他怎麼認爲，就這麼認爲吧。
“隨你。”我簡略地說完，終於還是說道：“完羌，你下道詔書吧，廢去我的王后之位吧，現在的我，只想做一個自由的孤魂野鬼。”
他聽了心內一怔，終是說道：“寧願做孤魂野鬼，也不願意做我的王后？”
“不錯。從來就是如此。”
完羌軒轅苦笑道：“我以爲你堅硬的心，總有一天會被我軟化，看來，我是錯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完羌，何必苦自己，你是國王，如今的我，縱然百毒纏身，也沒有繼續留在滇國的理由。
生無可戀，不如去看看我的孩子們吧，他們雖只是一灘血一塊未成形的肉，可還是被完羌以王子之禮葬在了無極城外的陵墓旁。
看着這些高大的陵寢，我想着這兩個孩子，如果順利出生，應該已經會咿呀學語了吧！
我撫摸着光滑的墓碑石，看着腳下的青青芳草，思緒萬千。
“鳳凰，不要胡思亂想了。”義父獨孤悲涼朝我緩緩走來。
“義父，我沒有。我只是想安靜安靜。”
“這兩個孩子，始終和你是沒有緣分。你不必過分悲傷。”義父還是勸道。
我避開這個話題，說道：“義父，爲何
司馬奮宣佈撤軍？要知道，只要他一發兵，完羌軒轅是怎麼也不可能迴天的。”
義父道：“這個，自然是太后從中斡旋的效果。”
“太后？”
“對，就是你的母親。她不忍心驚擾你。向司法奮說出了真相。”
“哦？”
“事情的經過固然是洶涌澎湃，但是，司法奮最後還是答應撤軍了。”
“原來如此。虢國撤軍的舉動，完羌軒轅也是疑惑不已。”
“鳳凰，完羌知道你是太后的女兒了嗎？”義父關切地問。
“知道。共工羲是我的哥哥，他也知道。不過對於這種事，他自是不會上心的，他一心只關心着他的滇國。”
“鳳凰，隨我去見見你的母親吧，這十八年來，她無一日不在痛悔中度過。她只是在出逃的途中和你失散而已。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苦衷了麼？”
是呀，如今的我，已經明白，一個女人，離開了心愛的男人，被迫爲自己不愛的男人，生兒育女，心中是有多麼的痛苦？我當然能夠理解她。
雖然，作爲一個母親而言，她是自私的。可是，若是我在那樣的環境中，也不會比她做的更好。我心中也在爲我的父親嘆息着，尊貴如一國之王，卻是一生都對她情有獨鍾，黑孫天下美貌的女子，愛慕傾心的他人大有人在，一生爲母親癡迷，卻始終得不到她的心，這又是何苦？
我悶悶地對着義父說道：“義父，你說的我都明白，我知道自己的母親還在人世，難道我不高興嗎？只是，若見着了又如何？我如今生中情蠱之毒，說不定病情已入膏肓。母親若是見了，我也只有徒增傷感而已。我只是心中擔心我的哥哥啊，當年我母親離開時，他已經有了記憶，雖然知道事情的緣由，可是我怕他還是難解心結！”
義父說道：“鳳凰，如今，共工羲已經回到黑孫了，你可知？”
我聽了，欣喜若狂道：“真的？”
義父笑着說道：“不錯。而且，皇上已經給共工羲復國了。並答應和黑孫永遠和睦相處。”
“是嗎？聽到這些我真高興。”
“這些，都是太后在告訴皇上實情後，皇上思前想後，下的決定。對待滇國也是如此。”
“這麼說，完羌軒轅可以完全放心了。”我幽幽地道。
“完羌軒轅的頭腦恐怕要想的更多，經歷了這幾次挫折，我想他的眼界已經在雲之南方了！”獨孤悲涼看着南方說道。
“哦？”
“其實不光是我，包括皇上和太湖都知道，完羌遷徙的事情。對於一個日漸強大的國家，遠離這虢國鄰邦，反正這滇國越是離虢國越遠，皇上心中就越是高興。雙方都喜歡看到這樣的結果。越遠越好。”
我悠長地吐了一口氣，仔細地回味他說的話，重重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看來這完羌一心遷徙，倒是拯救了滇國！
我和義父便在這片荒僻的山坡上走着。看着義父鬢角花白的頭髮，喃喃說道：
“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苦痛之中，卻忘記義父也漸漸地年老了！作爲您的女兒，我心中真是自責！”
獨孤悲涼聽了，笑道：“我的鳳凰，義父聽到這句話，心中已經很寬慰了！每個人都會衰老的，何必傷感！”
我聽了，便道：“如今我也沒有什麼任務，就用我的餘生來好好的陪伴義父您吧！”
獨孤悲涼聽了，道：“鳳凰，你這病沒有根治的藥來解，的確是一件憾事！這件事，你的母親，也是焦心的不得了！”
我心中苦笑着，只是不知爲何我的母親會帶來這樣的病症？
義父和我就這樣徐徐前行，往無極後殿而去。
他對我說道：“你知道嗎？鳳凰。今天就是黑孫復國的日子。此刻的共工羲應該已經回國了！”
我道：“我真是好想見到他呀！這麼些失國的日子，不知他是怎麼熬過來的！”我深深嘆道。義父道：“雖然共工羲復國了，可是他和太后之間，還是心結未解啊！”
我苦笑道：“這個只有依靠時間了吧！”我想着共工羲這樣的人，要他一時之間，就去原諒一個在他三歲就離開的親生母親，也是需要時間的！
不知不覺，就到了宮外了。
“大將軍！”不知何時，完羌軒轅已經來到了宮城門口。
義父朝他點點頭，我對義父說道：“我累了，我先走了！”
完羌緊鎖的眸子始終不曾離開我的身邊，哪怕是對着義父說話。
獨孤悲涼看着完羌，重重地說道：“今天晚上，我要和你好好談話一番。”
完羌聽了，似乎一愣，但很快釋然，他道：“我便在德生殿等着大將軍。小時，大將軍到滇國，似乎還與我痛飲過一場的，不知大將軍可還記得？”
獨孤悲涼便微微頷首，笑道：“這個我自然是記得的。”
獨孤悲涼我的義父、完羌軒轅都不知道我此刻心境的變化。我默默看着義父，忽然心中又是一陣劇痛，不知怎地，自公孫信死了之後，我的情蠱之毒越發嚴重了，但是我知道，這病情的嚴重絕不是因爲他。
但是這幾天，我沒有想到我的母親會來看我。當時我就在無極後殿的花園內，迎面便是緩緩走來了一個極其美貌而又端坐的女子。年齡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她只是這樣失神地看着我，我便在心中猜到，她一定就是我的母親。因爲這樣的形貌與我夢中的她是如此的契合。
我從沒有享受到母愛，不知何爲母愛，我知道這自然與義父的疼愛絕不會雷同。也不可能雷同。
她的神情複雜，像是不敢相信在記憶中那個襁褓之中的嬰兒，已然長成了一個絕色的少女似的，這是她的女兒麼？她的目光中流過諸多的神情：感傷、痛悔、內疚、期望……如此豐富，如此令人動容。
我不忍拂她的意，覺得我此時若不上前，她就會失落的消失於塵土不見似的。
我的心其實已經在向她靠近，可是我的身子還是懨懨的不動。我只張口說道：“夫人，您找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