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着實風大,這幾日,你就不要出去了,若有什麼需要要,吩咐明月或是李公公,若不然,你與朕說,朕自會爲你安排。”安中磊心裡清楚,這不是姚芊羽,可他情願忽略這一點,把所有的愛全部投到了楚蝶衣的身上,縱使羣臣反對,楚蝶衣仍然會在七日之後立爲北越皇后。
“蝶衣讓皇上費心了,只是席皇后剛剛廢黜,而我又纔來皇宮數日,貿然封我爲後,會不會惹人非議……”楚蝶衣說話間半垂眼瞼,眸底波光如煙。
“非議?”安中磊的看着楚蝶衣,心底忽然浮現剛剛御花園的一幕,心,莫名煩躁。
“恕臣妾多言,蝶衣求皇上爲席皇后配個好差事,臣妾雖然才入皇宮,卻也知道素庭悽苦,席皇后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一時間怎麼能承受得了,而且她的眼睛又瞎了,臣妾實在不忍讓她受如此苦楚。”楚蝶衣的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劃落,正入安中磊的眼簾。
“蝶衣菩薩心腸,令朕動容,只是席容所犯之罪不殺已是施恩,這件事無需再議。李公公,傳朕旨意,若這後宮還有誰敢閒言碎語,殺無赦。”安中磊冷言道,轉而看向楚蝶衣,他查過楚蝶衣的背景,身在青樓卻潔身自好,正好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這般情操倒像極了姚芊羽,他知道,當年的姚芊羽是愛他的,她選擇在封后大典上弒君,定然有她不得已的苦衷,這一點,他堅信不移。
此時的安中磊將自己對姣芊羽的愛全數灌注在楚蝶衣的身上,隨之注入的,還有那份信任……
此時的席容已然踏進素庭的宮門,皇后三年,她似乎一次也沒有來過這裡,偶聞有宮婢暴斃,也都出自這裡。
放眼望去,這裡的破敗和淒涼不足以用語言來形容,高深的宮牆隔斷了自己三年來的幸福,蜿蜒的碧瓦將素庭圈成一個單獨的建築,它並不與任何宮殿相連,自成一體,讓人有說不也的窒息感,
偶一瞥,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丫頭正鬼祟地看着自己,那雙眼如黑洞般認人永遠也看不穿,在發現席容看到她的時候,那丫頭狠瞪一眼席容,之後消失,後來,席容才知道,她叫芽兒,因爲洗破了宸妃的衣服,被這裡的管事打的幾乎要死,雖然活了過來,可腦子卻殘了。
此時,席容正站在司刑房的外面,司刑房,顧名思義,這裡便是素庭掌事的居所,依皇宮律法,素庭之事自由掌事全權處理,縱是處死,變無需上奏任何人,這裡是另一片天,而裡面的掌事,便是這裡的“皇帝”。
看着司刑房這三個大字,與這破破爛爛的素庭極不相稱,不難想像,這裡的掌事貪了多少銀子,雖然枯燥,卻是個肥差啊。
沒有過多的思慮,席容收起眸光,伴裝目盲,緩步走進司刑房,正前方,一個約五十的嬤嬤如座雕像般穩坐正中:如意高鬢,斜綰金步搖,一式五對縷空金銀嵌着配合各自服飾的寶石,耳上附着同色的明鐺,項上變是金光璀璨,如此誇張的裝扮倒像是過了氣的妃子,哪裡有半點兒嬤嬤的樣子。
“奴婢席容拜見孫嬤嬤……”沒等席容說完,便感覺小腿處有人猛踹了一腳,這一腳的力度險些讓席容趴在地上。
席容本能的欲將目光轉向身後,卻在片刻止住了動作,只又手摸索着地面,慢慢跪倒,身子,卻偏了孫嬤嬤幾分。
“奴婢席容,叩見孫嬤嬤,願孫嬤嬤福壽安康。”席容咬緊牙關,縱是再多的苦楚再多的委屈又如何,比起安中磊給她的,這些根本微不足到。
一雙綠豆眼兒帶着一絲不屑,緊盯着地上跪着席容,孫嬤嬤掀起了厚厚的香腸嘴:“呵,嘴倒挺甜的,皇后就是皇后,比那些剛來的妃子懂事兒的多呢。”
席容知道孫嬤嬤話中之意,自袖中掏出一隻翡翠鳳簪,雙手呈上,只是方向略顯偏頗。
孫嬤嬤遞了個人一側的周副管事,這素庭裡唯一的男性,一個名副其實的假太監,周大通。
周大通見老相好示意,顛兒顛兒的自席容手裡拿過翡翠鳳簪交給了嬤嬤,接過鳳簪的那一刻,孫嬤嬤不禁狠噎了下喉嚨,比起之前收的那些個珠寶首飾,這件堪稱稀世啊。
“咳咳……這……”孫嬤嬤不笨,這種貴重的東西若是皇上送的,他日會很棘手的。
“這是我的嫁妝,自嫁到北越,便從未碰過它們,除了我,誰都沒見過。”席容美眸低垂,淡淡開口。
“嗯,就是比他們懂事兒,席. , N 容,雖然我誇了你兩句,但這裡的規矩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免得日後犯了錯,受了罰,你再說我不盡人情。這裡是素庭,不比鳳棲宮,你是奴婢,不是皇后,以後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而且事無鉅細,都必須向我稟報。聽懂了?”若非看在翡翠鳳簪的份上,孫嬤嬤豈會嘮叨這些。
“席容謹遵嬤嬤教誨。”
“嗯,下去吧。”孫嬤嬤揮手。
“嬤嬤,這席容分到哪一房啊?”周大通瞥了個媚眼給孫嬤嬤,殷勤問道。
“呃,差點兒忘了,派到司繡房。”孫嬤嬤似不耐煩的開口,對手中的翡翠鳳簪卻是愛不釋手。
“可,可她是個瞎子。”周大通看着眼前這個人老珠黃的婆娘,雖心中惡心,可表面上還是恭維有加,此刻,正好心提醒着。
“哎呀,先分到司繡房充數,那裡人手不夠,之後再調嘛,帶下去。”孫嬤嬤狠瞪了眼周大通,若不是弄個男人不容易,她纔不會如此遷就這麼個婆婆媽媽的傢伙呢,他們是各取所需,孫嬤嬤圖樂,周大通麼,圖錢。
席容雖沒看到二人的神情,卻在對話中聽出一些端倪,只是此刻,倒沒時間細想,便被周大通帶出司刑房。
感覺到周大通的手似乎是有意地摸向自己的玉腕,席容不禁一顫,怎麼太監還有七情六慾嗎?
度容沒有出言怒斥,而是巧妙的繞開周大通的手,向前摸去,畢竟她現在是個人人敢欺的奴婢,得罪了誰,都會讓她惡運當頭。
“周副管事,我這裡還有一塊雞血石,如果您不嫌棄便拿着,算是我的小小心意。”見周大通的手猥瑣地伸向自己,席容急中生智,自懷裡掏出一顆雞血石,捧到左側,眼神看上去依舊渙散。
“呀,這,這怎麼好?”見到席容手中的寶貝,周大通色心滅,財心起,嘴上不好意思,可手卻將雞血石接了過來,左擦右拭,生性是假。
“以後我在這素庭,就靠着周副管事照應了,這點意思是應該的。”席容微微頜首,轉身繼續摸索。
“好說好說,哎,停下,走過啦過啦。”周大通再擡眸間,席容已然走了數步,果然是個瞎子,這“司繡房”不就在頭頂上掛着呢嘛。
席容聞聲,轉身往回摸索。
“吳嬤嬤,快出來,管事給你們房分人兒啦。”周大通止了席容,朝着司繡房扯脖子喊了兩聲,剛剛沒發現,這麼一聽,席容突然感覺這聲音似與一般太監也不太一樣。
不多時,自司繡房走出一位年約四十的嬤嬤,與孫嬤嬤不同,眼前的這位雖是素衣,卻掩飾不住體態的勻稱,那張臉雖然有歲月的痕跡,但不難看出,年輕時定然是美人胚子。
“管事心裡還真想着我們,昨日才報上數,今天就派來人了,繡娘謝過周管事了。”名叫吳繡孃的嬤嬤回眸看了眼席容,卻在剎那臉色微怔,須臾之間恢復如初。
“自然,孃的事兒,我和孫嬤嬤自是放在心上的,得,人我帶到了,這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周大通對繡娘早有狼心,只礙着孫嬤嬤看的太緊,再加上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輕易曝光,所以他是一直懷揣賊心,卻一直沒能如願。
待周大通走遠,吳嬤嬤轉身,清眸閃過一絲憂慮。
“你叫?”
“奴婢席容,叩見吳嬤嬤。”說話間,席容便要下跪,卻被一雙溫熱的手攙起。
“是繡娘不好,在這素庭呆了五年不曾出去,見了皇后還不自知,你別往心裡去。”清越的聲音悠揚響起,席容的心似被一團火簇着,暖至全身,淚,氤氳一片,自她被廢黜至今,除了秋紅,還不曾有人對她如此客氣。
“吳嬤嬤言重了,如今我只是一名宮婢,往事已矣,再無他念。”儘管心暖,可對吳嬤嬤,席容還是藏了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