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樣聊着,喬綰就忘記了剛剛德妃和其他妃嬪看她的眼神,帶一點憐憫的眼神。
夜幕降臨,莫瑾泓站在月溪亭中賞月,他自從年少時一次偶然,發現大雪過後的天空和月亮都特別美以後,便經常一個人在宮裡的月溪亭中,等到大雪初歇以後,賞一會兒月。
幽寧的月光,靜謐的大地,冷淡的人心。
君若言之前便買通了跟着莫瑾泓的一個小太監,一聽到小太監來傳消息,說莫瑾泓獨自一人去了月溪亭,君若言想了想,對小太監說道:“你一刻鐘以後,去凌菡宮找琬貴妃,就說陛下叫她月溪亭。”
等到小太監下去以後,君若言換上宮裝,帶着婢女朝月溪亭走去。
莫瑾泓正望着結了一層薄冰的溪水,目光深沉,不知道想着什麼,忽然聽到身後有把女聲輕喚:“陛下。”
莫瑾泓回頭,見到是君若言。
“你怎麼來了?”莫瑾泓不再看她,轉回身去繼續望着溪水。
“臣妾參見陛下。臣妾剛巧路過,見到這裡有一個人影,一時間好奇就上前來,原來是陛下在這裡。”君若言走上幾步,在莫瑾泓身邊站着,說道。
莫瑾泓沒有說話,君若言便繼續說道:“今晚的月亮真漂亮,陛下選的時間果然不錯,臣妾也沾了陛下的光,能在這裡瞧瞧這彎月。”
“沒什麼事,就下去吧。”莫瑾泓聲音涼薄而低沉。
君若言被莫瑾泓的語氣和態度弄得有些傷心,可還是說道:“陛下,可記得年幼時的一次南山狩獵?”
莫瑾泓對小時候的那一次去南山圍場記憶很深,聽到君若言這麼說,心思微動,點點頭。
“那陛下可記得……當時跟在陛下身後的那個小女孩,一直叫着陛下莫哥哥的那個小女孩。”
莫瑾泓頗爲驚訝的望向君若言:“是你?”
君若言羞赧的點了點頭,道:“那一次臣妾有幸跟着父親,去了南山圍場。”
幼時的回憶,無拘無束的在南山打獵,沒有成年時的那麼多考慮思量,總是讓人難以忘懷的。莫瑾泓對那個總跟着他的小女孩也有一點印象,文文靜靜的,倒真的與這個言嬪有些像。
便說道:“沒想到你都這麼大了。那時候,你連馬都上不了。”
這是莫瑾泓最直觀的記憶,小時候的君若言自己踏不上馬,還是自己的護衛把她給抱上去小馬上的。
君若言笑說:“哪及莫哥哥厲害,那時候騎着那匹大馬,就像飛了似的朝前跑去,臣妾在後面哭了好久。”
自己在那一次,可是狩到了一隻吊眼白虎,被父皇連聲誇讚,周圍的大臣也是蜂擁而至的讚歎,而他呢,卻私下裡把那隻白虎放了。
還記得那隻白虎眼帶一點疑惑的樣子,他只傲然的說道:“你是本太子的手下敗將,敗了就是敗了,你只需要記着就行,下一次若遇到本太子,記得繞路走。”
最近這一次的南山狩獵,貌似真的沒再見到那隻白虎,該不會,真的繞路走了吧?
想到這裡,莫瑾泓冷漠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容,君若言見到,還以爲他是想到了與自己的相處而笑,緊接着也跟着笑起來,還一邊說着不少小時候在南山與莫瑾泓的相處。
喬綰聽到小太監說莫瑾泓找她,知道小太監是莫瑾泓身邊的人,喬綰也沒有什麼疑問的就去了月溪亭。
大概,他是想問自己拿升了貴妃的謝禮吧?喬綰心頭一甜,眉目一展,自己定要反問他要回祝賀之禮才行。
可是來到月溪亭前,卻見到莫瑾泓和言嬪在一起,兩人相談甚歡。
憑藉過人的耳力,喬綰聽到言嬪的話語,原來是講着兩人年幼時在南山的經歷。
沒想到莫瑾泓與她在小時候就認識了……那應該很久了吧……
再聽到君若言叫的一聲“莫哥哥”,喬綰嘴脣微張,隨即抿着,斂起眉目之間的笑意。
君若言自己說了很多南山時候的事情,莫瑾泓卻沒怎麼迴應。等到君若言回憶完了,再望望莫瑾泓,突然問道:“陛下,齊佑的十萬大軍進了西遙的皇城,已經是好幾日前的事了吧?”
莫瑾泓眉毛一挑,不太在意的“嗯”了一聲,他的心思根本就不怎麼在君若言的話上面。
“兵貴神速,這一次齊佑大軍佔領西遙的皇宮,接收西遙的一切,時間也是不長,陛下真是英明!”
後面再說什麼,喬綰已經聽不清楚了,她腦海裡一直想着的是君若言說的話,話裡的意思,竟然是莫瑾泓派兵滅了西遙?
他,自己的相公,滅了自己的母國?
喬綰立刻就聯想到了德妃與衆妃嬪在今天看她時的眼神,似乎她就是一隻落魄而無家可歸的松鼠一般的眼神。
西遙已經被齊佑大軍佔領了……
西遙已經易主了……
自己的國家已經沒有了……
而消滅掉自己國家的,竟然就是睡在自己枕邊的愛人……
喬綰身形一晃,被身旁的藍嵐扶住,喬綰勉強站定,搭着藍嵐的手,慢慢的轉過身來,沿原路回了凌菡宮。
第二天,喬綰讓藍嵐爲她畫了眼妝,蓋住因爲一夜未眠而起的黑眼圈,穿了貴妃專屬的服飾,一根淡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披上了九尾鳳披風,坐着輦轎去了甘露殿。
莫瑾泓見到喬綰走進來,秀麗端莊,大氣靈越,穿得煥然一新,是正宗的貴妃之服。
喬綰朝莫瑾泓行了一個禮:“臣妾,參見陛下。”
“嗯,起來吧。”莫瑾泓說道。
喬綰擡起頭來,莫瑾泓看到喬綰的眼中有淡淡的紅血絲,問道:“昨晚沒有睡好?”
喬綰咧了咧嘴,卻沒有多少笑意:“昨晚雪從屋檐上滴滴答答的融下地面,所以沒怎麼睡好。”
“陛下,臣妾如今擢升爲貴妃,想寫一封信給在西遙的父皇和母后,讓他們知道這一消息,你說,可好?”喬綰問道。
莫瑾泓眼波流轉於案上的奏摺,語氣輕淡的說:“不用寫了,朕幫你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