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擰起眉頭,似乎有些不解,隨後像是有些明白,不禁呸了一聲:“縱是我那二妹妹喜歡齊侯世子,跟你勾搭世子之間又有何關係?”
“這……”公孫曦月似有難言之隱,最終淚眼婆娑道,“傳聞齊侯世子厭惡女子,只是這沒有親眼見到,我那二妹妹如何能信。何況,母親的心思,二位妹妹也是知道的。我那二妹妹即是心有不安,母親自然是順水推舟,我人微言輕,如何能不遵從?何況此事事關我那二妹妹終生,即使是要賠了曦月的性命去,也是該試探一番的。”
李芸仔仔細細地盯着她看,瞧她這幅懦弱的樣子,頓時就泄了氣。姑母的心思,她們是知道的。公孫紫這樣國色天香,這齊侯世子雖說有一張好皮相,可卻是個藥罐子。近年來皇帝給他賜婚的女子不少,可沒有哪一個能活過新婚第二天的。母親是斷然看不上齊侯世子的。至於公孫紫的心思,那就更不難猜了。誰人看不出來,方纔小花廳內,公孫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齊侯世子,滿臉飛紅。怕是當真看上眼了,只是這到底是方纔在殿內動了心還是之前就動了心,那可就說不準了。
正說話間,杜鵑端着茶水上來了。公孫曦月微微一笑,拿過一旁的茶壺,親自替李芸和公孫玉斟了兩杯茶。李芸湊到鼻尖聞了下,就將茶杯重重地摜到桌子上,道:“大姐姐,你既然這樣不歡迎我們,也不該取這破茶葉來糊弄我們,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公孫曦月手抖了下,臉色驟然漲紅:“這茶葉是二妹妹上回派人送來的,這……已經是我這兒最好的了。二位妹妹若是不喜歡,我……”她搓着衣角好似說不出話來。
倒是杜鵑“撲通”一聲跪倒地上,連聲道:“二位小姐,我們小姐向來是不會品茶的。這也不知好壞。只是二小姐的東西向來是好的。這都怪奴婢,前些日子下了場雨,奴婢忘了這茶葉不能受潮,一時沒來得及收好,這才毀了這好茶葉,奴婢該打。”說着,杜鵑就“啪啪啪”地扇起自己的耳光來。
李芸看着公孫曦月的眼光頓時變了,露出些許同情來。她厭惡地看了眼杜鵑,厲聲道:“哪兒來的賤蹄子,主子們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還不快滾出去!”
公孫曦月低垂着眼,似乎很不好意思。杜鵑滿面臊紅地趴在地上,公孫玉突然擡起帕子半掩住嘴,“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倒是個忠心的丫鬟,表小姐向來心直口快罷了,卻也沒真的動怒,你倒是心急,還不快出去,回頭真惹了表小姐生氣,可饒不得你了。”
杜鵑頓時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出去了。巧心一顆心一下子掉了起來,“咚咚咚”地直打鼓。不知爲何,這個三小姐雖是慈眉目善的樣子,她看着,總覺得怵得慌。還沒帶她心思轉過來,公孫玉一雙利眼瞬間掃過她的臉龐,巧心連忙低下頭來。
公孫曦月面露難色,眨了眨眼睛,不捨道:“杜鵑這丫頭向來有心思,我平日裡可愛護地很。大表妹這樣訓斥她,倒是要叫她難過了。”
這話可是大有深意,一個丫鬟,要那麼多的心思做什麼,莫不是還敢做主子的意見。至於她平日裡愛護,這可不是說着玩的,杜鵑可是母親送過來的人,她平日裡不得好生哄着。你李芸這樣訓斥她,難保她心裡
不舒服,到時候去二夫人身邊說上幾句。不管二夫人當不當真,這心裡總歸是不舒服的。李芸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剛要發怒,手掌突然被人用力握了一下。
李芸頓時清醒過來,擡眼看着公孫曦月,轉身走了出去。公孫玉眯着眼睛,脣角的梨渦深深陷下去,對着公孫曦月拜了拜,急忙追了出去。
巧心鬆了口氣,端起茶杯看了眼,躬下身子惶恐道:“小姐,這茶葉向來是院子裡的綠竹收着的。前些日子,綠竹身子不適,奴婢原是想將這差事接過來的,只是杜鵑死活不肯。奴婢也就不沒有再爭,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差錯,還請小姐責罰。”
公孫曦月的目光落到院子裡。一株紅梅開得正好,顏色十分鮮豔,點綴在杏花樹叢間。杏樹冒了點綠枝,透着些許春意。這株紅梅是她八歲時從老夫人院子裡求來的,很是喜歡,一直細心照料着,也不見它開花,今年倒是開得茂盛。如今都是二月初了,還是豔麗地很。
臺階上散着一些乾枯的花瓣枝葉,保存地十分完整。今日日頭好,正好將這些乾花瓣拿出來曬曬,存了一冬,難免有些寒氣。靠着門框左側放着個椅子,公孫曦月的目光落到椅子邊垂落在地上的粉色衣衫,打了個呵欠:“行了,巧心,這事也怪不得你。我累了,想歇着了。你去外邊將那些個乾花瓣收起來,回來送到我屋子裡來。下去吧。”
巧心忙應了聲,蹲了蹲身子,快步下去了。屋子外的人慌忙扯着衣裙急匆匆地跑開。公孫曦月翹起脣角,推開禁閉的窗戶,陽光從半開的窗闔中灑進來,屋子裡騰起一股黴味,像是有灰塵騰起。公孫曦月擡手擋住眼光,重重咳嗽幾聲,退回到牀邊,抓着被子,捂着身子沉沉睡去。
等着外邊傳來吵嚷聲時,已經是夜晚,寒涼的冷風順着窗縫吹進來。公孫曦月無意識地蜷起身體,裹着厚重的被子,竭力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只看見杜鵑一臉焦急,難得的是李氏似乎也來了,還不等她細看,腦子就沉得不行,公孫曦月腦袋一點一點地,竟是又昏睡過去。
李氏看着李大夫,手指掐在一起,皺着眉頭。李大夫站起身,拱手道:“夫人,大小姐這病來得蹊蹺,原本不過是普通的風寒,如今這脈象看上去到像是得了天花。”李氏立刻命人掀開公孫曦月的衣袖,頓時就望見幾個紅點。
周圍的丫鬟小姐慌忙退了一步,就連李氏都似乎是被燙了手一般,快速鬆開手,低呼一聲。李大夫忙蹲下身子細細查看,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果真如此。”
這下子,李氏望着公孫曦月的眼色就全是厭惡了。她像是被鬼追着一樣,丟下一句話,帶着一衆丫鬟婆子,快速離開去。李芸眼露憐憫,卻也免不得幸災樂禍,拉着公孫玉走開。公孫紫原本也是要來探望她的,走到半道上,恰好碰到李氏的人馬,當即帶着人回去了。
老夫人聽聞此事,手裡的珠子一下子砸到地上,招手就要桂媽媽扶她起身。桂媽媽勸了許久,老夫人這才作罷,只是還是遣了桂媽媽前去李氏那邊通傳一聲,珍惜補品藥材流水般地往浣紗閣裡送。李芸看着眼紅不已,可這是老夫人的旨意,誰也不得多嘴。李芸氣得摔了簾子,回了屋,自個兒生悶氣去了。
天花起得快,不過一
日,公孫曦月這臉上身上就全都是瘮人的紅點子,奇癢無比。高燒足足持續了三日,公孫玉在第三日的時候也突然發起高燒,一張臉染得通紅。柳蔓枝立刻抹着淚找到李氏那裡,只說是公孫玉心地善良,前去看望公孫曦月,這才被傳染上了。
恰巧公孫平回府,看着柳蔓枝梨花帶雨的樣子,心疼不已,又特意請了京中有名的大夫過府前來爲李芸查看。李氏撲了個空,心裡愈發憎惡柳蔓枝,只是面上還是一副大度溫婉的樣子。
果不其然,不過短短半日,公孫玉就燒的不省人事,一張白淨的臉滿是可怕的紅疹。柳蔓枝哭哭啼啼地,攪得公孫平心煩,特意請了宮中的御醫回來,只是這天花來勢洶洶,御醫也不過是開了藥,叮囑了兩句,便回去了。
倒是公孫曦月像是被人忘了似的,混沌間,似乎有人冰涼的手指探到她腦袋上。隱隱約約間,彷彿是鬼魅一般,冷得她忍不住渾身打顫。公孫曦月驟然睜開眼睛,只見到眼前一張美輪美奐,仿若嫡仙的面孔。公孫曦月一愣,隨後猛然咬住舌尖一用力。
劇烈的疼痛一下子將她驚醒過來,公孫曦月驚恐地看着他,結結巴巴道:“世……世子……您這是……”她臉頰飛紅,眼眸秋水帶霧,看起來楚楚可憐。
顧流年的眼中瞬間迸出厭惡的神情,轉瞬即逝。公孫曦月剛鬆口氣,顧流年冰涼的手指突然探上她的脖頸。公孫曦月頓時喘不過氣來,他難道不是西涼墨城?這樣的念頭一下子浮現在她腦海裡。公孫曦月慫然一驚,藏在衣袖間的髮簪簇然劃出,對着面前男子的手掌就刺了過去。
出手極其狠辣,顧流年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她戳地鮮血淋漓。顧流年輕咦一聲:“真是個小辣椒,公孫小姐這是要行刺我?”隨之他話音落下,他的另一隻手掌也探到臉龐上,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
公孫曦月冷笑一聲,衝着他翻了個白眼:“我是該叫你墨世子,還是該叫你齊侯世子。世子大晚上的不睡覺在我這兒做什麼呢?”
這邊兩人見面,分外欣喜,而另一邊,李氏幾乎氣得發抖。公孫紫坐在銅鏡前看着自己腦袋上的傷痕,氣得咬牙切齒,一下子將梳子折斷了去。一旁站着的媛兒忍不住嚇了一跳。慌忙往後退去。
就在這個時候,公孫紫猛然站起來,一把拽過她,取過掐絲針上的銀針對準媛兒的手指就紮了過去:“混帳東西,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很可怕嘛?”公孫紫自打那日後就整日裡悶在屋子裡,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媛兒稍微做錯什麼,就是一頓打罵。此刻媛兒被她戳地鮮血淋漓,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李氏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行了,媛兒,你先下去吧。紫兒,你也不必如此生氣,省得氣傷了身子,到叫她人看得笑話。”
公孫紫驟然回過頭來,眼神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娘,女兒心裡不服啊!憑什麼那公孫曦月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女兒的臉,女兒的臉都毀了。”公孫紫面目猙獰,美麗的臉龐上猶如被惡鬼附身了一樣。
李氏人不知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掌,用力道:“紫兒,你放心,母親一定會想辦法替你報仇的。你放心,安心養傷便是。”公孫紫聽到她這般說,神情纔好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