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打的這一下真疼。
剛結束了這場自導自演自拍攝打戲的楊老闆，齜牙咧嘴地坐在東風號艦橋的艦長專屬座椅中。
他剛纔打開自身防護，硬抗了凱瑟琳一刀，結果就導致……他最後本該流下的痛苦之淚，差點就成了‘疼死’之淚。
他這個好姐姐知道他抗揍，下手是真的不留情啊。
“老闆，按預定計劃，視頻已投放完畢，熱度空前。”
“唉……”
楊洺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下好了，帝國民衆都知道，白色幽靈被他女朋友揍了。”
“哈哈，咳，”律忍住笑意，“我們要做好準備，帝國大概率是要拿這件事做文章。”
“他們真的有這麼笨嗎？”
楊洺反問了句：
“我們扔出去的這些魚餌，他們都不去識別一下就直接咬？”
“這個，老闆，您要考慮一個問題，”律神氣地掐腰，“只要理不出手，咱倆在帝國就是無敵的！”
“把你的幽默系統調整一下。”
“哎呀，人家沒有那麼低級的東西啦！”
楊老闆渾身哆嗦了幾下。
來自銀河系頂級算力的撒嬌，誰聽誰知道。
“幹活去，”楊洺抓起了一本軍部發給將領們的戰術學習書，自己則打了個哈欠，“千萬記住，一切求穩，不要做激進冒險的決策，主動權暫時在我們這邊。”
“好的老闆。”
律揮了揮手，略有點欲言又止。
‘雖然主動權在您這邊，但您這邊有法亞人給的壓力，時間不一定站在咱們這邊呀。’
當然，現在形勢一片大好，暫時不能說這麼掃興的話。
她的思維空間中，數百個分身正在臨時搭建起來的辦公區跑前跑後。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此前已開始打響。
……
伊諾所長現在有點煩躁。
他很討厭有人打斷他的實驗進程，尤其是在他做數據論證的時候。
但現在，他不得不從自己喜歡的狀態脫離出來，脫下自己的白大褂，穿上寬鬆的、嚴肅的灰色風衣，坐在那狹窄會客廳的沙發中，跟幾個老人的投影互相問候。
“又有什麼問題？”伊諾所長不耐地問。
“是這樣的……”
有個老人劃開了一道投影。
裡面出現了白色幽靈漢頓與帝國叛逃改造人凱瑟琳對戰的情形，兩人的對話清晰可聞。
伊諾所長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低聲道：“這是我理想中的試驗品之一，之前被你們搞砸了、弄丟了，現在又要來找我，告訴我她成了帝國的隱患，還要我出面解決，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幾位老人表情有些尷尬。
“伊諾，這件事突然就變的棘手了。”
“我們之前並沒有關注凱瑟琳，還有她帶走的那三十多個、四十多個超改者。
“因爲在歷史上這種事經常發生，我們並沒有太重視，每個時代總會有所謂的覺醒者，試圖跟我們對抗，可他們終究只是帝國邊緣的一點點熒光，最後都會被我們的體量和實力擊潰。”
“但這次，白色幽靈突然參與了進去……我也無法形容這到底怎麼回事，突然之間，一兩個銀河時的功夫，這個戰鬥視頻就在帝國整個網絡傳遍了，門戶網站和媒體平臺這些倒是可以控制，但社交網絡以及星球區域網絡病毒式傳播，讓我們控制輿論的壓力倍增。”
“你聽聽凱瑟琳說的這些……現在已經有最少十分之一的帝國民衆聽到了……這是能說的嗎！”
“白色幽靈、叛國的超改者、愛人反目、國家利益與個人理想……這些元素都是熱點元素，而且在同一時間集合了，輿論已經開始失控。”
“問題是，軍部的發佈會正在召開，還有大概十分鐘左右，就要講到關於白色幽靈的問題，在當前這種情況下，我們再去排擠白色幽靈，會不會出現更大的民意反彈？”
“伊諾，伱平時主意最多，現在我們必須拿出一個章程。”
“需要阻止軍部發言人嗎？”
伊諾所長推了推眼鏡，已經大概瀏覽完了整個視頻。
突然涌來的巨大信息量，讓他經過發育改造的大腦，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卡殼。
思考了兩分鐘後。
伊諾所長道：“現在暫停已經來不及，各媒體已經準備開始造勢，之前下達的命令已經在各個層級準備執行，突然取消，難免會發生泄密的情況，這樣反倒是會影響我們在既定羣體中的影響力……正常進行吧。”
“我們的意見也是這樣。”
“輿論方面會不會激起民衆對白色幽靈的同情？”
“是不是讓軍部發言人那邊的措辭稍微柔和一點？”
“不，不能柔和，必須強硬，我們是謝爾曼家族，如果丟掉了強勢的作風，就會遭到各個方面的反噬。”
伊諾所長搖了搖頭，繼續道：
“就按照我們之前定下的計劃進行，先發佈會軍部表達對白色幽靈的不滿、放出白色幽靈用古神形態屠殺的畫面，再表達對古神失控風險的擔憂，這對軍部來說不會有負面影響。
“白色幽靈與凱瑟琳這次對決，看似很有激情，實際上太過巧合。
“漢頓有他獨立的情報機構，這個機構被他自稱是技術團隊，我們原本以爲這不是什麼大問題，現在來看，這個技術團隊已經掌握了驚人的網絡資源。”
“伊諾你覺得，白色幽靈和凱瑟琳之間，是不是有某種關聯？”
“必然是有關聯的，我是說，男女感情那種淺薄關係之外的關聯，”伊諾道，“這一切太刻意了，激烈的打鬥博取眼球、愛恨情仇引發話題，真正傳播的，卻是凱瑟琳苦口婆心勸說漢頓的話語，如果你說這是中情局一手導演的，我都會相信。”
“中情局？”
“帝國的幽靈，之前可是多次跟新聯邦的人正面接觸。”
“還有那個先行者二號，兩人公開談論過很多次。”
“還有那次……”
“你們在想什麼？”伊諾皺眉看着這幾人，“你們難道以爲，新聯邦會用埋蟲計劃這種真正能讓帝國走入覆滅危機的國運謀算，來換一個這麼顯眼的間諜人員？”
“可是伊諾，存不存在白色幽靈被新聯邦策反的可能？”
伊諾所長皺眉問：“那你說漢頓圖什麼？他又爲了什麼，要放棄帝國的基本盤，把自己母星的命運，賭在一個那麼多人憎恨他的新聯邦身上？”
幾名老人頓時沉默了下去。
伊諾搖了搖頭，翹起二郎腿，雖已年老，但身形依然挺拔。
他略帶無奈地說着：
“我知道，漢頓這個白色幽靈，已經成爲了我們家族的巨大威脅，大蟲潮就是一個轉折點。
“但想要對付他，或者說收服他，並不能太急躁。
“我無意說我祖父策略出了問題，只是覺得，他太輕視漢頓了，他並不能直觀的瞭解到，漢頓如今在帝國各個角落的巨大影響力，他被當做了守護神，被底層人民當做了精神寄託，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在帝國曆史上，只有三四位皇帝能達到這種程度的威望，那還是在皇權加持下的。
“對付漢頓，要麼直接開戰，不要給他任何機會，徹底打垮他的意志。
“要麼就暫時忍耐，等待他完成升維去法亞人那裡報告，用他的母星作爲籌碼，對他進行約束。
“我們必須明白一件事……他如果真的順利升維，又對我們無比憎恨……我們有可能欣賞到帝星被伽馬射線暴摧毀的光景。”
“哦，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就跟我們可以撕碎一張白紙一樣，高維世界想要對付我們，他們可以在非線性的時間軸上，聚集各類能量在同一個空間點，然後再將時間的隔板抽開，這些能量就會源源不斷涌向帝星，這種能量，是能夠摧毀數十個恆星系的。”
伊諾所長擡手推了推眼鏡：“抱歉，跟你們說了這麼多不該說的，你們根本不懂升維。”
幾名老人各自沉默着。
伊諾所長搖搖頭，拿起了一旁的通信器。
“打起精神吧，這場對決剛開始，第一波輿論戰至關重要，這關係到民衆對這件事的初印象。
“初印象一旦建立，想扭轉就很難了。
“我們的着力點就是古神形態和屠殺恐怖組織，全力屏蔽掉與凱瑟琳有關的一切信息。”
“好。”
……
亂套了。
全亂套了。
格力斯這邊還在猶豫，要不要給自己的幽靈兄弟發個通信過去，安慰一下被前女友暴打的好哥們。
新的新聞再次涌現。
而且一出，就是轟動全網的爆炸新聞。
【白色幽靈古神化！全殲恐怖組織基地過程實錄！】
格力斯點進去一看，整個人都有點頭皮發麻。
那宛若巨大單核細胞的古神影像，上萬人類的自相殘殺，就算知道這些人都是恐怖分子不值得同情，但看到這種場面，以及白色幽靈古神造型所帶來的巨大沖擊，依舊讓格力斯感覺有些窒息。
“臥槽，隊長！這也太恐怖了！”
一旁的年輕人還在咋呼，被格力斯一巴掌拍走。
格力斯畢竟是個老練的帝國戰士，一眼就看出了軍部這個時候公佈這些畫面的含義。
他快速切換網頁，去了自己常逛的論壇。
果不其然，有部分知名博主，開始同步宣傳這段屠殺恐怖分子的視頻，並有意無意地渲染白色幽靈的可怕。
這些言論越來越多，包括且不限於：
‘這真的還是人類嗎？’
‘恐怖分子中也有一些無辜被脅迫的人吧。’
‘這是在拍奇幻電影對嗎？’
‘我的天，白色幽靈的本來面貌竟然是這種怪物，他難不成是潛伏在人類世界的古神，是爲了蠶食我們的思想，纔會保護我們的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是蟲子的食物，蟲子是古神的食物，所以古神是用飼養蟲子、餵飽自己的方式，在控制人口數量？’
‘簡直不敢相信，這段視頻絕對不能讓我孩子看到，他是一個瘋狂的幽靈迷。’
‘神級生命體！’
‘這不科學，但，這就是現實。’
‘蟲潮中保護我們的是帝國的將士和無敵的艦隊，白色幽靈雖然在一些對決中起到了一些關鍵作用，但這個關鍵作用指的是他拖延住了大女王，真正摧毀大女王的，是帝國無敵的終極武器。’
…
格力斯的眉頭擰巴成了一個川字。
好傢伙，這節奏帶的飛起。
利用人們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以及對人類個體死亡時產生的衝擊力，開始形成對白色幽靈的非議。
帝國這一手玩的漂亮啊。
軍部真不怕，他幽靈大哥直接變成這種‘長毛恆星’的樣子，去軍部的深空港照一照啊？
果然，強大的個人影響力，在帝國就是原罪。
“隊長，”那年輕小夥湊了過來，“我們要不要幫忙發聲？這個視頻我看了，後面有更詳細的畫面，那不是真正的古神，是白色幽靈模擬出來的。真正的古神，個頭都跟普通的岩石行星差不多大。”
格力斯瞪了他一眼：“沒事別添亂，我們能發聲幹嘛？”
“你不是也有幾百上千萬粉絲嗎？”
“那都是我的顏粉！你懂什麼你！”
格力斯擺了擺手，繼續瀏覽網頁。
沒過幾分鐘，格力斯就發現，新的輿論聲音開始不斷涌現。
先是力挺白色幽靈的一方，不斷呼喊：
‘這是白色幽靈在一人對抗整個恐怖組織！’
‘白色幽靈在報復薩卡星毒氣彈事件！’
‘同情恐怖分子的到底是什麼成分！’
‘軍方內部明顯有人忌憚白色幽靈的功勞，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壓制白色幽靈。’
格力斯隨便打開了一個帖子，只是幾個呼吸，就刷新了一連串的評論：
‘白色幽靈一個人就挽救了帝國多少生命！’
‘說這種話的人是眼睛瞎了嗎？別的不說，白色幽靈捐出來的生物屏蔽技術，拯救了多少家庭、多少普通人！’
‘有一說一，該屏蔽技術是皇室出錢購買的。’
‘樓上是不是傻子，這種技術白色幽靈可以賺一萬分，送給帝國後，他只能賺一分，這難道不是奉獻？’
‘樓主，你先砍幾個一階蟲子，再來詆譭白色幽靈好吧？’
‘保護我家幽靈哥哥！幽靈哥哥變成怪物我也喜歡！’
‘樓上別特麼反串黑！白色幽靈不是怪物！這種強大的力量更不是原罪，他在保護我們！’
諸如此類，不一而論。
然而很快，格力斯就看到了話題屠榜、衆說紛紜。
軍方發佈會還沒結束，在帝國富裕星球擁有較大影響力的政論名嘴們開始公開議論這件事，開始對民衆傳遞焦慮感，不斷討論白色幽靈、帝國大公到底是不是人類，以及未來會不會失控。
網絡上的輿論並沒有出現一邊倒的態勢。
支持白色幽靈的，和反對白色幽靈的，幾乎打成了勢均力敵。
這還不算，格力斯很快就發現，一些境外勢力也開始下場，不少在星際網絡涌入帝國網絡的流量，開始兇猛發力。
一時間，竟然有七八股輿論操盤手，開始推動並攪亂整個帝國的輿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色幽靈屠殺恐怖分子的視頻熱度飆升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值之後，又有一條新的話題，出現在各大門戶網站的新聞頭條。
‘從與凱瑟琳對戰的事件，討論白色幽靈背叛帝國的可能性。’
‘六十二家帝國反抗組織發佈聲明，表示願意推舉凱瑟琳隊長爲他們的精神領導人，並懇請白色幽靈支持他們推翻帝國、解放民衆的偉大計劃。’
格力斯嘴角一陣抽搐。
這如果不是中情局的殺人計，打死他上司他都不信！
“怎麼就突然亂套了！”
格力斯一拍大腿，心煩意亂的他，還是決定先跟他幽靈大哥通個氣，然後再看看是不是做一個副會長該做的事。
通話很快接通，但出現的是一段黑屏。
一旁傳來了甜美的女聲：“格力斯隊長，我家老闆現在不想接聽任何人的通信，他想要一個人靜靜。”
“哦，助理小姐，”格力斯正色道，“他現在狀況怎麼樣？我知道，他肯定壓力很大，我想我能幫他緩解一下，儘量不要讓他上網，現在網絡上水軍太多，說什麼的都有……呃。”
黑屏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面。
楊洺站在一堆健身器材中間，手中拽着兩隻重力拉環，修長、健美又不顯壯碩的身體，伴隨着氣勢磅礴的音樂，在東走走、西走走、上跳跳、前頂腰，還時不時抖抖胯，口中嗷嗚一聲。
畫面再次黑屏。
格力斯：……
“他的精神狀況？”
“很正常，”助理小姐笑着道了句，“不用擔心，副會長大人，請做好您的本職工作，不用管兼職這邊的問題，這邊不會有任何問題。”
“好吧，我還是很擔心他的精神壓力。”
“再見。”
咻！
通信被對方掐斷。
格力斯撓撓頭，又看向一旁那滿臉震撼的年輕小夥，低聲道：“剛纔看到的別外傳。”
“臥槽，白色幽靈跳舞了。”
“行吧，別告訴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