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春夏交替,季節輪迴裡最美的時候。B大校園裡的凌霄花開的正好,一如去年這個時候那般鮮豔而純粹。唯一不同的是, 今年站在這片繁花似錦的地方拍畢業照的是沈軟。
沈軟已經沒了大學畢業那會拍畢業照的熱情, 現在的她只有些不捨。她呆呆的佇立在掛滿了凌霄花的牆壁旁, 目光清幽, 山葡萄似的瞳仁上水光乍現。
她在B大整整呆了七年, 在花悄無聲息的幾次盛開凋落後,她已經從18歲長到了25歲。
這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時候了吧,最美的年華里, 有最好的人相守。
去補妝的夏若舉着一把油紙傘匆匆趕過來,“軟軟, 你怎麼沒換漢服?”
沈軟愣了愣, 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碩士服, “懶得換了,以後想拍的時候再拍吧。”
夏若羨慕的說:“真好, 你家就是B市的,你也留在B市工作。以後還可以常回來看看。我就要回去工作啦。”
沈軟清淺一笑,眸子裡染上了陽光的顏色,“嗯嗯。等我有空我去找C省找你玩啊。”
夏若點頭:“好啊好啊。還有你和沈路洲什麼時候結婚啊,我等你們的喜酒都等了這麼多年了, 你們再不結婚我都要和我家軍哥哥結婚了。到時候, 我就沒辦法做你的伴娘了。哎, 又少了一筆鉅款。”
沈軟側過頭去, 眸子盯着高處的凌霄花, 笑了笑,牽起左側脣邊一個小梨渦。
“那我就當你的伴娘呀。”
夏若一臉無可奈何, “行吧行吧,你高興就好。”
沈軟張開手臂,仰着頭看着蔚藍色的天空,微風拂過,她悠悠的感嘆,“陽光真好啊。”
夏若剛想說話,餘光看到不遠處的沈路洲,眼珠子轉了轉,閉上嘴退到了一旁找人拍照去了。
沈軟覺得看久了陽光有些刺眼,剛閉上了眼睛,人就被拖入了一個帶着清冽氣息的懷抱。
她鼻子嗅了嗅,還能隱隱聞出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她背抵着對方的胸膛,脣角的笑容已經抑制不住。
“非禮啦,校園裡出現流氓……”
話沒說完,腰身就被一隻手緊緊的扣住,一個天旋地轉,她就被調了一個頭,仰着小臉面對着沈路洲。
還沒來得及說話,紅脣就被人堵住了。
沈軟內心:我靠,光天化日、大庭廣衆之下,沈路洲真的耍流氓啦!
她努力的想推開他,眼角餘光發現周邊除了他們兩人沒有其他人了,於是她不再掙扎,乖覺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舌靈巧的鑽進她的口腔,輕車熟路,掃過她嘴裡每一個角落,掠奪着她的每一絲氣息。
她隨着他的動作漸漸忘卻了自我,慢慢的配合起他來,直到她喘不過氣,一巴掌推開了對方。
她捂着自己變得有些腫脹的脣,用手背蹭了蹭,很好,口紅都被他蹭過去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啊?”沈軟沒好氣的道,她還沒拍畢業照,畫了兩個小時的妝就這麼被破壞了。
沈路洲淺淺笑開,視線落到沈軟身上的碩士服上,“今天休假。”
沈軟拖着他的胳膊往一邊的陰影處去,“沈路洲,你自己不拍畢業照,你還來破壞我的,你什麼居心?”
沈路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良的居心。”
沈軟:“……”
她哼了一聲,拿蔥白的手指點着沈路洲的胸膛,“我現在聘你爲我今天的專職攝像師,好好給我拍,拍的不好我就跟你絕交。”
“絕交?沈軟,你現在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沈路洲捏着她的臉頰,似笑非笑。
“你放開我。”沈軟拍開他的手,“你拍的好的話,我允許你今天就跟我求婚,不要戒指,不要婚房,怎麼樣?”
說完,她牙齒咬着下脣,雪白的小臉蛋上染上了絲絲紅意,明眸皓齒,傾國傾城。
“不好。”他的聲音沾滿了笑意,顯得沙啞而又柔軟,在風裡飄遠。
沈軟擡眸,認真的看着沈路洲。
他的輪廓越發的棱角分明,眉眼也早不就不見了當年的青澀,臥蠶看起來更加誘人了,鼻骨依舊挺直,面色卻不再如白雪,有了暖黃的色調。
就此攜手一生下去到彼此都白髮蒼蒼吧。沈軟淡淡的笑。
沈軟正胡思亂想着,身前的沈路洲忽然單膝跪地,大手伸進口袋在掏着什麼東西。
沈軟喉嚨動了動,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又忍不住舔了舔脣,餘光卻發現夏若正往這邊跑來。
她一驚,連忙說道:“你做什麼呀?你快起來!有人來了,我要去拍照了。”
說完,她就朝夏若跑過去。
膝蓋還抵在地上的沈路洲:“……”
清俊的臉上烏雲密佈,深邃黝黑的眸子裡波濤洶涌。
*
沈路洲三天沒理會沈軟,她發的所有消息和打的所有電話都被他直接屏蔽了。
心胸外科科室的陳深天天都能瞅見沈路洲的那張黑臉,早上查完房,他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查看着今天的日程。
沈路洲進來後,陳深明顯感覺到有一陣陰冷的風吹過,他放下手頭的事情,勸道:“小沈啊,你還跟你媳婦兒冷戰呢?”
陳深就很不明白,沈路洲那媳婦長得如花似玉的,性格又好,沈路洲還有什麼不滿足。像他這種單身了三十多年的人,要是能遇見沈路洲媳婦那樣的,別提多高興了,每天肯定樂呵呵的。
沈路洲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昨晚值了夜班,今天也沒休息,腦袋裡的弦繃得太緊,人有些難受。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沒有吵架,也沒有冷戰。”
陳深嗤笑,“你騙誰呢,四天前你就這麼說了。你媳婦一般不是隔一天就來找你一次嗎,查崗查的比誰都嚴。我都快四天沒吃到她買的水果了。”
沈路洲:“……”
陳深沒給沈路洲反駁的機會,繼續說道:“我這種單身狗雖然不懂你們小情侶之間的事情,但是有什麼事情說開了不就好了嗎?何必互相折磨呢?你看你每天工作就夠累的了,還得煩跟媳婦吵架的事,你遲早得悶出病來。聽哥一句勸,跟你媳婦道個歉,給她買束花,再說兩句好聽的話,什麼事情不能解決?”
沈路洲的黑眸眯了咪,他頓了頓,開口:“我們真沒吵架。她以後也不會經常過來了。她前幾天畢業工作了。”
陳深首先想到的是免費的水果沒了,他故作鎮定的問:“哦,是嗎?你媳婦在哪工作啊?”
沈路洲垂眸看了一眼手機,今天沈軟沒有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給他發消息了。
語氣裡藏着一些失落:“在B大當輔導員。”
陳深笑笑,“看不出來,你媳婦挺厲害呀。”
沈路洲的眸子終於染上了一絲笑意,薄脣微勾,“她?算了吧。”
……
中午,骨外科的張志榮過來找陳深和沈路洲一起去職工食堂吃飯。
沈路洲關了電腦,跟他倆一起往食堂方向走,他走在最外側,聽着他倆聊天。
張志榮一臉神秘兮兮的,他拍着陳深的胳膊,“哎,我跟你說哦,我今天跟我科室的人去藥房拿藥,發現藥房新來了一個姑娘,長得可漂亮了。”
陳深一聽,眸子亮了亮,“是嗎?單身嗎?多大了?”
張志榮回憶了下,“二十幾歲的樣子吧,單不單身我哪知道,你想認識你就多去藥房走動走動唄。”
陳深側過頭看了沈路洲一眼,“小沈,你下午什麼時候有空,跟我去藥房走一走唄。光我去的話,人家姑娘肯定不願意搭理我。”
沈路洲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聲音清冷:“不去。”
陳深勸道:“你就陪我去一下唄,又不是讓你去勾搭人家姑娘。你媳婦不會知道的!”
沈路洲搖了搖頭,“你都三十多歲了,再不勇敢一點,我孩子都大了。”
陳深受到了一萬點暴擊,不再說話。
張志榮滿臉疑惑:“路洲啊,你什麼時候結婚的?都有孩子了?”
陳深不耐煩的說:“孩子個毛線啊!沒聽出來這個王八蛋在諷刺老子嗎?走走走,去吃飯!”
三人各點了一份牛肉米線,端到座位上安靜的吃着。
門口方向傳來一陣騷動,張志榮擡起頭望去,一堆妹子走了進來。
他拍拍陳深,“別吃了,快看,我說的那個藥房新來的漂亮妹子。”
陳深眼鏡丟辦公室了,他擡頭看去,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白大褂懶懶的套在她身上,襯得整個人嬌小可愛。
“我看不清啊,等她走近點再說。”陳深說完接着低頭吃米線。
過了五分鐘,張志榮拍了拍了陳深的肩膀,“我去,她往我們這邊走來了,她不會看上我了吧,我都已經結婚了……”
陳深嫌棄的看了眼張志榮後,擡起頭,看清人影之後瞬間目瞪口呆。
他反應過來,狠狠地剜了一眼張志榮,接着吃自己的米線,當一個隱形人。
沈路洲一直低着頭,獨立於人羣之外,周邊的動靜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直到清脆響亮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沈醫生,你好,我是藥房新來的實習藥師沈軟。以後多多指教啦。”
沈軟在心裡暗想,餘生也請多多指教啦。
沈路洲回頭,目光對上對方那雙閃着亮光的眼睛,她的瞳仁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葡萄,睫毛又長又密,捲曲着翹起。
她雪白的臉頰上暈染着淺淡的粉色,笑的脣紅又齒白,明媚又動人,煞是好看。
沈路洲嘴角輕扯開,忽的笑了出來,猶如山花爛漫綻放開。
“多多指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