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吃了,二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荷月嗚嗚咽咽哭了出聲,從趙老夫人的身邊到了二夫人的身邊,她自然就要替錢若涵謀算,小錢氏是老爺的平妻,與孟氏原本就不相上下,若是小錢氏先生下孩子,自然也也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秦錦然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孩子已經保不住,若是清不乾淨,以後纔會影響孕育。”
荷月只是嚶嚶哭着,什麼都不說,錢若涵只覺得腦仁兒脹得疼,從秦錦然的手中搶過了瓶子,就把藥丸倒入到了口中,“勞煩秦大夫了。”若不是見到了溫鈺安,她也不會吃的如此痛快,見到了溫潤如玉的溫鈺安,心中就升騰起來一個隱蔽的念頭,或許,她可以和趙梓學和離,再和溫鈺安在一起,畢竟她們家幫助溫家良多,這原本就是溫鈺安欠她的!
秦錦然見着錢若涵肯吃藥,稍稍鬆了一口氣,如果但凡這村子裡有大夫,她都不會出手,救了小錢氏,便相當於再次和趙府有了糾葛。現在小錢氏的孩子又不曾保住,若是現在就鬧了起來,她當真是沒有辦法,就算是此時小錢氏肯吃藥,也不過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到底是有隱患的。
深吸一口氣,讓荷月荷星兩個丫鬟守在外面,秦錦然褪去了小錢氏的衣裳,燃起了艾灸,“可能會有些疼,忍者些。”促進清宮是用了艾灸燒在穴位,引起子宮的收縮,從而把殘留物排的乾乾淨淨。
小錢氏的面色慘白,只覺得比剛剛摔倒時候小腹的疼痛還要疼上數倍,剛開始還能夠忍住,到了後來就胡亂說話起來,甚至咒罵秦錦然,秦錦然只好塞了乾淨的手帕到小錢氏的口中。隔着屏風也可以嗅得到濃重的血氣,重的人幾乎快要嘔了出來,荷星荷月兩人面色也漸漸白了起來,想離開又不敢,只是兩雙眼盯着屏風好似這般就可以看穿屏風,瞧見內裡的景色一般。
等到秦錦然從內間出來,用手帕一邊擦手一邊說道,“她已經好了,她今個兒是不方便離開,最好和趙府說上一聲,明日讓人用馬車過來接送。”
荷月看了荷星一眼,荷星木訥地不說話,只得說道:“晚些時候我讓荷星去府裡請人。”
秦錦然出了房門,便見着溫鈺安對着她行禮,“多謝秦大夫,在下又給您添了麻煩。”趙梓晏與趙府的那些糾葛,京都之中有誰不知?
秦錦然笑了笑,“公子不必介懷,總沒有見死不救這個理兒的。只是趙府的診金我是不指望了,只要趙府不鬧上門,我就阿彌陀佛了。”
只是趙府怎可能不鬧上門?
堪堪過去了兩個時辰,秦錦然就見着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面上深深的法令紋同曾經相比更加深了,眼角似乎更加垂的厲害,眼尾是一層層的魚尾紋,上身穿着的是絳棕色對襟褙子,下身則是深藍色的如意紋緞裙,手腕上捻着一串佛珠,這讓她想起,還未曾附身到秦錦然身上時候,她就是這般的模樣,神氣活現刻薄到讓人厭惡極了。秦錦然看着她便想到了香消玉損的曾經的秦錦然,若不是這位老夫人,她託身的這身子主人也不至於……
長睫壓下了心底的萬千思緒,擡眼看着這位神氣活現正在發作的老太太。
“秦氏,你乾的好事?”趙老夫人厲聲呵斥,面容是衰老,聲音裡是中氣十足,“給我跪下。”
秦錦然彎脣一笑,擡手理了理耳畔的鬢髮,“老夫人,我不是你兒媳,你身上又無誥命在身,我有什麼理由跪你?”她說話是慢條斯理,知道自個兒在老夫人的眼中什麼都是錯,越這般風情淡然說話,恐怕老夫人的心中越是要吐血了。
“混賬!”趙老夫人的柺杖重重柱在地上,而後擡起手,就想要用柺杖去打站在眼前的秦錦然。
秦錦然輕巧躲開,“老夫人,你素來喜歡油膩膩的肉食,年歲大了,可生不得氣。雖然我是不怕麻煩,救了一個小錢氏,再救一個老錢氏,也沒什麼的。”
身後的孟氏噗嗤一笑,小錢氏和老錢氏?這話說的當真是解氣,見着老夫人氣得發抖,身子都開始打晃,心中更加快意,“好了,我覺得秦氏說的有理,你可別氣了。”她說話是陰陽怪氣,因爲趙老夫人總是站在小錢氏的那一邊,讓孟氏恨極了老夫人。
“蠢貨。”趙老夫人低低咒罵了一句。
孟氏眼皮子一翻,“娘,你同我生什麼氣兒。”
秦錦然見着趙老夫人罵蠢貨的時候,孟氏居然開口,越發覺得好笑,這樣一來,豈不是應了蠢貨一詞?雖然孟氏本就不聰明。只聽着孟氏接着說道,“秦大夫是好意,我也是好意,免得你生氣了,若是暈倒了,怎麼辦?梓學可要心疼的。還有啊,你不是素來疼惜你侄女兒,現在她還在裡頭躺着,娘你在外面饒舌,讓她一個人孤零零躺在裡面,好不可憐。”
秦錦然倒還罷了,聽雪可以說是瞠目結舌,這孟氏是瘋了不成?這般同老夫人說話。她還記得在趙府之中的情景,兩人素來是沆瀣一氣,你好我好,京都之中還素有羨慕孟氏的,因爲趙府的老夫人對她甚好。
趙老夫人被孟氏的話氣得是渾身發抖,但是一想到侄女兒還在裡面躺着,杵着柺杖就想要進入到內間,經過秦錦然的時候,冷笑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攪禍精,已經離開了趙家還不得安寧!沒有那個本事,你救什麼救?”說完之後不等着秦錦然回答,就入了內間。
而跟在趙老夫人身後的孟氏,停下了腳步,“娘,我就不進去了,我和妹妹素來是不對付,若是妹妹見到了我,氣壞了身子,你還要心疼,我就在外面同秦大夫說說話。”
老夫人的腳步不曾停歇,就進入到了內間,跟在最後的一個天濟堂的女大夫,對着秦錦然行禮之後便入了內間。
“我瞧你,雖然曾經差點被休離,現在卻過得很是滋潤。”孟氏對着秦錦然說道,“真真是不錯。”孟氏雖然之前也見過秦錦然,但是從未正眼瞧過她,此時仔細打量,才發現原本那個諾諾弱弱的弟妹,其實生得貌美。褪去了曾在趙府裡的蠟黃的病容,秦錦然的面色白皙,更因爲用了桃花玉露丸,肌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泛着光,兩彎柳葉眉下是杏眸澄澈如波,小巧瓊鼻紅脣動人。
壓下了心底的那些酸意,“我哪裡像是你啊,陷在泥潭之中不得脫身。”孟氏到底是個內外如一的,酸氣兒從話語裡還是露了出來。
秦錦然還記得孟氏對趙梓學的那些情意,恐怕自從小錢氏入門,那情意就一點點消磨地乾淨,此時不再說話,趙家的那點子破事她懶得去聽,就連趙老夫人也不去理會,更遑論眼前的孟氏?只是讓聽雪去李家廚房裡要一壺茶水,院中的枝葉繁茂,樹下有小桌小椅,正好供人可以坐下小憩。
秦錦然坐下之後,就見着孟氏也坐了下來,“你們都下去,我有話要同秦大夫講。”
秦錦然讓人下去,自個兒摸了摸衣袖裡的銀針,“有什麼話?”
“小錢氏的身子如何?還能不能生孩子。”
秦錦然笑了笑,“調養得當自然是可以的。”
孟氏咬咬牙,“能不能讓她一輩子都懷不上孩子,要多少錢我都給。”
“夫人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我是認真的!”孟氏正色道,“你不是恨趙家嗎?趙梓學不是出手趕了你的夫婿出門,你如果想要讓趙家絕後,對小錢氏出手是最好的,或者是趙梓學都可以。”
此時就彷彿空氣也凝滯了,聽不到沙沙的樹葉晃動的聲響,秦錦然看着孟氏,竟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就算是恨着趙梓學,和離就是,何必做出這樣的事情髒了自己的手?好歹也是翰林之女,大齊朝的風氣開放,若是被休,女子的名聲會有毀,但是和離的影響卻不至於太大,好聚好散重新尋到良人與之攜手的,不是少處,甚至還有話本之中也有。“娶平妻的事情,若是你不服氣,和離就是。”
“和離?”孟氏冷笑着說道:“我孟家也容不下我。”她的眼眶裡有淚意,她怎會不想回去?只是因爲被小錢氏出手害了身子,又知道了府中繼母容不下她,哪裡有她容身之地?孟氏忽然想到了秦錦然被休離時候的情景,她那時候恐怕也是這般,明明沒有犯什麼錯處,就被老夫人摔下了休書,天下之大並無容身之處,纔想要一頭撞在柱子上。而她當時卻那般對秦錦然……孟氏壓了壓眼底的淚意,誠心誠意說道,“當初在趙府上,確實我有錯,不過休書不是我給你的,一直都是趙梓學在使壞,他看不慣趙梓晏,嫉妒他比自己生得好,才學好,過得要好,也把這些告訴我還有趙老夫人,有他在其中做挑撥,纔會這樣。”
“說這些怪沒意思的。”秦錦然是真心實意,此時有聽雪過來送茶水,秦錦然等到聽雪離開之後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說道:“都過去了。”觸柱前是原本的秦錦然的人生,觸柱之後則是屬於她的人生了。現在趙梓晏也脫離了趙府,雖然那過程有些不愉快,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你怎麼能夠這樣風情雲淡?”孟氏尖銳着說道,“你知不知道,同你的事情相比,趙梓晏當年在府中過得纔是步步維艱!這都是老夫人還有趙梓學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