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了好一會兒,篁染纔不再害怕。她抱着西階的手才鬆了一些,悄悄睜開眼,微偏頭看着下面。柳絮一樣的殘雲從腳下迅速升到頭頂,迅風毫無溫度的摩擦着露在外面的臉蛋,有點兒不好受。
西階閉眼微笑,“不可以偷看。”
風將他的聲音在篁染頭頂撕得破碎,篁染沒有聽的很明白,但也猜到意思。於是又將眼睛閉上,閉上之前隱約看到凡世青山的影子。
又墜了一會兒,感覺慢慢的停下來了,篁染問,“到了嗎?”
西階道:“是,我們一起睜開眼。”
篁染睜開,就見旁邊站着兩個白衣道士,各自手中持着一把劍,疑惑,警惕的看着二人方向。
篁染歡喜的擡頭看着西階,“哈哈……你輸了,是個男的。罰酒三倍!”說完就攤開手問他要酒。
西階無奈的從袖中拿出酒壺,然後又拿出一支銀盃,正準備倒,突然剛剛兩個人問道,“兩位是?”
篁染表情疑惑起來,她看着面前兩個白衣藍襟的兩個年輕男子,又環視周圍環境,發現此處宮殿重疊,閣樓莊重雄偉。而現在自己和西階站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較技場,較技場四周圍了不少於五百人,白衣藍襟的道士,都好奇且防備的看着自己和西階。
篁染小聲的問西階,“你真的用了隱身術?”
西階點頭,“用了。”
“但我怎麼感覺他們看得見我們!”
西階低頭,發現腳下的陣消失了,他疑惑不解,然後對着篁染道,“陣好像消失了。”
篁染瞪着大眼睛,“不是吧?”
她瞟了一眼旁邊兩個已經做出防禦姿勢的道士,和慢慢靠攏的五百年輕道人,“哪怎麼辦?”
前面宮殿上面有彩雲漂浮,瑞氣瀰漫,估計是凡世一處仙山,這氣澤也並非凡人能散發出來的,看來這兒有得道德高人。
四周都是白玉石鋪的地面和臺階,廊坊雕飾以彩雲,壽桃,鹿爲主。四周望去,開闊明瞭,毫無其他山阻隔視線。看來是在一座高山上,應該是五嶽之中的一座仙山。
西階上下打量了一下仗劍對着二人,臉上含着端然的笑,然後望向周圍,“你們這兒是哪?”他說這話頗有些漫不盡心。
其中一人道,“衡山境,二位是從天上來的嗎?”
“衡山境?”西階沒有聽說過,倒是衡山知道是一座非常秀麗的名山。
篁染聽着耳熟,突然想起是近一百年崛起的一個修仙境地,因爲一百年前出了一個成仙的真人,在這兒修了宮殿,招收弟子。在凡界很是有名。
連着問了兩次,篁染和西階都沉默沒有回答,不由的讓人起了更大的戒心。但由於西階和篁染兩個無論是長相,丰姿,還是華麗的服飾都像是天界中高高在上的神明,讓人不太敢輕舉妄動。
周圍的人越圍越攏,西階有些不解自己的隱身術爲什麼會突然不見了,他擡頭看天空,突然明白,籠罩在整個天空上方,有一個泛着微微銀光的結界。
他喃喃,“還挺厲害,居然能破了我的陣法。”
篁染含着微微笑意,“怎麼了?”
西階指指頭頂,“上面布了一個厲害的結界。”
篁染看着,除了藍天白雲,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她點點頭,“我們怎麼辦?他們好像挺防備的。保不齊要打一架。”
西階看着周圍,人羣中兩個藍衣白襟的中年男子異常出挑的走過來,看氣度和身體周邊的氣澤,似乎是品階要高一些的。
“你覺得呢?你說要遊玩,不如亮明身份,留下來在這兒玩上一段時間?”西階低頭,儀態從容自若。
篁染看着五百人圍過來,而且五百年輕男子帶劍圍過來,兩眼泛出明亮的光芒,她很想打一架啊!
“我們不如打一架吧?和他們!”
西階眼睛瞬間放大,兩個藍衣男子代替了剛剛站的最近的兩個男子。
對着二人禮貌的抱劍,“在下衡山境大弟子張涼,請教二位仙人尊名!”不卑不亢。
篁染含着高深莫測的笑,還沒有開口,西階就對着二人快速道,“不小心闖入貴地,打擾了!”
篁染還沒有反應過來
,西階就一把撈起她向天空快速升去。
她呆愣的望着下面,五百年輕俊朗男子齊齊驚異擡頭望着她們。她緩緩擡頭,望着西階,滿臉不可置信,“你在幹什麼?”
西階低頭看着她不滿的可愛臉龐,“你一個白聖仙境帝皇不會想着和一羣凡人打架吧?”
篁染撇撇嘴,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你酒還是要罰的!”
西階拍拍她的頭,“當然!”然後停下來,又是漫漫雲端。
西階從袖中拿出酒壺和酒杯,倒一杯豪爽飲了,又連着喝了兩杯。
篁染面容才變得開心起來,帶着絲絲魅惑。
西階知道君酌這個酒,叫千日醉,喝醉了,要持續暈很久,而且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暈,估計篁染現在已經醉暈了,但面上還是頗爲正常。
“你是不是很暈?要不我們回去天界,你休息一下吧!”西階關心道。
篁染搖搖頭,“這麼刺激,我還沒玩夠呢!以前都是我一個人玩,今日有你陪着,多有意思啊!”
說完就往前飛去,西階跟了上去。又飛了大約三百里,停了下來。
“就這兒嗎?”西階望着雲海下面。
篁染偏着頭,俯瞰下面,想了一下,“也行。本來想讓你選的。”
西階將手臂伸過去,“抓好了!”
篁染對於剛纔那個隱身術表示懷疑,“你確定你隱身術有用麼?”
西階點頭,“剛纔是意外,相信我!”
篁染才抓住他的手臂,然後將頭像剛纔一樣埋進他胸膛上,避風。
西階在頭頂提醒,“注意了!”
然後緩慢向下墜入,越來越快,風竄進篁染的衣服裡面,帶着洶涌而來的氣勢,讓人不能呼吸。
突然風消失了,篁染驚異的睜開眼睛,依舊是在往下墜,只是衣服和頭髮卻沒有像剛纔一樣狂亂的飛舞。看來西階結了一個防護罩,篁染安心的緩緩閉上眼睛。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很多次都是這樣,閉上眼睛在一個空曠的地方走。明明知道前面什麼都沒有,明明明白路很平。但是就是走不了兩步就害怕的睜開眼睛。沒有安全感的樣子,甚至連自己都不相信。
她也曾試過閉眼這樣往下墜,無論速度多慢,知道有多安全,都還是小小的一下就嚇得睜開眼睛。
篁染緊緊的抱着西階的手臂,隔着衣料,溫暖的氣息和香麝的味道透過來,她帶着醉意的臉上,溫柔安然。
一路墜,最後終於緩慢起來,然後停了下來。
睜開眼,周圍一片黑暗。
“是晚上?”篁染道。
西階放開她,月光朦朧,勾出環境。
是一片樹林,二人停在樹林上方,一個樹椏的頂上。西階這個術法,只要碰到東西就會停下來,所以現在懸在空中。
篁染看着不遠處有一條蜿蜒的小河,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暗白的光。河岸邊密密麻麻的緊挨着一排不高不矮的農居。
西階看了一下週圍的環境,“要留在這兒玩麼?還是迴天上,然後從新來?”
“當然是留在這兒,夜黑風高的,多有意思啊!”
西階聞言,摟着篁染墜下去,穩穩的落到地上。
“在這兒,一個人都沒有,我們怎麼賭?”西階看着周圍怪異的樹影,遠處被黑暗吞噬,深不可測,詭異異常。林中有夜鶯鳴叫,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更加恐怖!
不過空氣涼爽舒適,應該是夏夜。
“前面有個村子,我們去借宿,看開門的是男是女。不就分出……啊,螢火蟲!”篁染話說到一半,看着西階身後突然驚喜的叫了起來。
西階順着她的目光,一隻螢火蟲泛着暖黃的光緩慢的飛着,可愛的樣子非常招人喜歡。
篁染伸出手掌,輕輕的去託它。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表情猶如孩童一樣純真。
西階想了一下,那個召喚術是怎麼唱的?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擡頭兩片樹葉中,藏着一隻,他繞過篁染走過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一把捧住,然後回身走到篁染面前,在她眼前輕輕打開。螢火蟲溫柔的升起來,兩隻在她眼前輕輕的遊蕩着。
篁染的表情也變得溫柔而純真。
她看着兩個小精靈,控制不住的發着花癡,“好可愛啊……”
西階笑着然後又從樹間找出兩隻,放在篁染周圍。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四隻螢火蟲都沒有飛走,就圍繞着篁染轉。
西階突然想起那個咒術,他的腳下突然出現一個圓形紅色光陣,有火紅的鳳凰圖騰在光陣中繞着西階腳邊飛舞。
黑暗深處,突然明滅的小小暖光出現,靠近。
成百上千。
篁染看着西階,驚異不已,“西階,你太厲害了!”然後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那些撲涌而來的小精靈們,圍成的黃色光芒繞着篁染,她輕輕的旋轉着,在光之中,她一身炎色華服,面容純真,笑面如花。
西階解開陣法,靠着身後的樹,面上是溫柔的笑意,他的眼中泛出兩個字,圓滿。
他想,回到天界之後一定要將這畫面畫下來。他閉上眼,努力的記憶着,腦海中那個甜美的女孩子,被螢火蟲圍繞,纔是最美的精靈。
篁染停下旋轉,看着西階隨意的靠着樹幹,明亮的光照耀着他俊逸的臉,他閉上眼睛,卻滿臉笑意,她輕快的跳過去,西階只感覺一股甜美清冷的香氣撲面而來,睜開眼,篁染滿臉笑意的看着他。
“西階,你閉上眼睛做什麼?”
“要記住東西!”他指指腦袋。
“什麼東西?”
“秘密。”
篁染一偏頭,“不是記住我有多漂亮吧?”
西階一挑眉,“你還挺聰明。”螢火蟲繞着二人,“你不是喜歡這兒麼?那就不去村莊了。”
“哪我們的賭怎麼算?”
“其實我可以看出這螢火蟲是男是女。”西階道。
“哪你知道哪一個是我們看到的第一隻嗎?”
西階想了一下搖頭。
篁染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其中一隻螢火蟲,“我們賭的是第一個凡人,它們又不是凡人。”
西階想着也是。二人沿着小路走着,螢火蟲羣也圍繞着二人飛舞。
突然一個什麼掛住了篁染長長的裙襬,篁染被拌的向前撲去,她驚叫一聲。
一隻手臂從前肩一把攔住她,將她扶端莊。
篁染對着西階笑笑,然後回頭看着長裙,想了一下,念動一個咒術,炎色長裙瞬間變爲一件炎色短裝。
西階也跟着變成一件白色男子短裝。
“你這就像是一個狩獵的獵戶一樣。”篁染看着笑起來。
“就算是狩獵也是王公貴族巡山遊玩吧!有我這麼風流倜儻的獵戶嗎?”西階理了理垂下來的長長白色髮帶,自戀道。
篁染聳聳肩,保持沉默。
西階回了一句,“如果我是獵戶,哪你穿成這樣是什麼?”
篁染一手叉腰,擺出一個自信而高傲的樣子,“當然是俠女!”然後擡起下巴,挑釁的看着西階,眼含威脅,意思是你敢說半句不好聽的試試。
西階重重點頭,“俠女說的是!”
篁染得意的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裝備對了走山路就是要輕鬆的多。
路道崎嶇,高低不平。但有千隻小燈籠照亮着,看着也如白天。
篁染心情非常的好,她輕巧的走着,是時不時還蹦跳兩下。西階連着叮囑她小心一點。她偏着頭回看他,眼中含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然後繼續回頭在前面走着。
走了一會兒,篁染突然想問西階什麼,她回頭。眼睛突然顫抖了一下。
明亮的暖光之中,西階猶如一個俊雅的貴族少年。但這並不是篁染心被震動的原因,那個男子張着他長長的手臂,呈現出一個保護的姿態,對着她。她知道,只要她稍微不小心摔倒,都會摔進那個男子早就準備好的懷裡。
西階有些僵硬的收回手臂,對着她笑了一下。
篁染依舊維持着剛纔早前愉快的笑容,像沒看出什麼一樣,自然從容的轉回過頭。
笑容突然沉了下來。
她看着面前圍繞的小螢火蟲,在眼前跳動飛舞。明黃的光氤氳出溫暖甜蜜的氣息,她緩慢的綻放出一個笑容,如血色薔薇般甜美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