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噴噴的飯食香味繚繞在她鼻端,一名脣紅齒白的妙齡垂髫少女過來見禮:“香憐見過二夫人!”復伸手扶起她,殷勤笑道,“二夫人是先洗浴畢再用餐,還是用餐畢再洗浴?”
“我想先服藥。”趙菲兒謹慎地回手,摸一摸懷中小藥瓶,悄然鬆口氣,取出藥瓶將內中藥汁再飲了一半,剩下一小半放好。
吃過一頓難得的美味佳餚,在溫度適中的藥液中稍事洗浴,趙菲兒穿上溫暖舒適的錦服貂裘,暗思竇建安爲何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難道是燕雪胤爲她爭取來的這些福利待遇?
坐於妝臺前,香憐爲她麻利地挽起長髮,梳了一個時下京中最流行的朝雲近香髻。趙菲兒一看到這髮式,立刻想起靜安郡主來柴房欺凌她時,亦梳的同樣髮髻,不悅地皺眉,揮手命香憐退下,自行將髮髻拆了,已是累得氣喘吁吁,取了綢絹捂嘴,輕輕喘嗽不已。
“爲何將髮髻拆了?”身後傳來竇建安冰冷的話語,趙菲兒一擡眼,見銅鏡中映出他略帶蒼白的疲倦容顏,顯是沒休息好。她復垂下長睫,不發一詞,聽他招呼香憐過來,替她重新梳髮,又不耐煩道,“收拾打扮整齊點,臉上一絲血色沒有,哭喪着臉,跟個怨死鬼沒區別,多塗點胭脂水粉,一會兒董衛尉陪同兩位宮中嬤嬤,奉旨來探望你。另外,不知哪個混賬王八蛋跑老夫人那邊嚼舌根,老夫人得知你病得不清,放心不下,亦派嬤嬤過來傳話,明兒一早,她親自過來探視你。”
趙菲兒脣角浮起譏諷的笑意,難怪他這態度一百八十度地大轉彎,都是衝着陛下和老夫人的面子來的。她賭氣地扭頭避開身,不讓香憐替她梳妝,生氣道:“我病成這樣兒,沒精神去見他
們。”
“啪”地一聲,一記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旋即香憐捂着臉,低低哭泣着跪下,對着竇建安哀聲哭叫:“二爺,奴婢哪裡做錯了,請二爺示下,奴婢好改正。”
趙菲兒冷笑一聲,起身過去扶起香憐,眼看他擄袖又要動手,她昂首對着他揚起的手迎去,怒問他:“二爺何苦來欺負下人?想對我動手就直接點,何苦給我留什麼臉?”她就不信,他既然忌憚讓劉晉察覺他在虐待她,還敢讓她頂着紅腫的臉到董孟舒面前露相。
竇建安果真不敢打她,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他一臉鬱憤地揮手,讓香憐退下,伸手揪住她的衣領,將她粗魯按坐在妝臺前的錦墩上,取過象牙梳,竟親自爲她梳妝。
趙菲兒沒料到他有這麼一手,呆呆任他替她將長髮梳理齊整,笨頭笨腦地正要挽起,她脣角忽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意,將頭一扭,“哎喲”大叫一聲,從他手中奪過自己的濃密青絲,生氣低呼:“我不要你動手,你哪是在爲我梳妝,明是想趁機扯斷我的發。你再欺凌我,我不要活了!”她如此一鬧,氣息亂了,又彎腰喘咳不已。
竇建安皺緊眉頭,生氣地舉着象牙梳對着她咬牙切齒,見她如此病弱不堪蹂躪,偏又無可奈何,最後低聲下氣地哄她:“菲兒別鬧了,我知道你這麼做,都是想多博取點我的關注。以後我待你好一些,你聽話一點好不?”
趙菲兒一愣,心電念轉地想,難道昨夜她和燕雪胤在房裡說的話,都被他偷聽去了?或者那個大嘴男燕雪胤將她說的話都轉述給他了不成?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拿現在的狀況不知如何是好。她正遲疑着,竇建安又拿梳到她頭上有一下沒一下搗騰,趙菲兒躲開他的手,心情難得大好地笑起來:“你要我乖乖聽話也可,讓靜安郡主過來替本夫人梳妝。”
竇建安一聽這話,氣得七竅生煙,“啪”地將象牙梳砸上妝臺,裂爲數段,眸中露出野獸、般的眼神,呲牙咧嘴地衝她抓狂咆哮:“趙菲兒你別太過分了,靜安郡主她現懷着
身孕呢!”
趙菲兒涼悠悠舉起凍成臘腸般的手指,朝被靜安郡主踩出青紫淤痕的手指慢慢吹氣:“想當初我懷着你的骨肉,還忙着開醫館,裡外上下的忙活應對,這點小事,難爲不了她。”
“你這個表面純良實則心機歹毒的女人,你難道不知她如今成了胎漏之勢,正在小心保養,還想折騰她,你故意想害得她腹中子不保是不?你再鬧騰,惹起本太尉心頭怒火,回頭弄一劑墮胎藥給你的好妹妹王喜服下,看你又能如何?”竇建安實在弄不明白,他每次轉了性子,想對她好一點點,這個該死的小女人爲何就能三言兩語將他撩撥得大動肝火,屢爲失常?
“你敢!”趙菲兒用力站起身,瞪圓雙眸,對着他毫無畏懼地挺起瘦弱身板兒,手指指着他鼻尖怒言,“喜兒懷的是龍脈血胤,陛下子息單弱,如今只得太子殿下一子,你這樣做無疑是讓朝野羣情怨憤,人神共怒,自尋死路!靜安郡主懷着你的骨肉,有什麼了不起?你又不是不懂醫理,可有掰過指頭算過,她胎漏了多少時日?胎元有隕無隕?若已無救,不若順其自然流墮,何苦用藥支撐,將來生出個五體不全體弱多病的孩子,甚或是個傻子,徒留天下人笑柄,又有何用?”
竇建安聽她此話,初始生怒,轉而臉上變幻莫測,忽握住她的手,懇切低言:“我雖善使毒解毒,對婦人裙下病,卻從無涉獵,從何得知她此胎有隕無隕?可保不可保?不若你爲她診一診?”
趙菲兒被他握住手,如被烙鐵一燙,倏然甩開他,將手舉到自個兒面前呼呼吹氣,幽幽地道:“你不是請來了高明的醫者麼,幹嘛又跑來求我?再說了,你就不擔心我使壞,即便是她腹中子可保,我偏說不能保,開方墮胎,你也由着我胡來?”
“你不是說,你爲醫者,救生不害命麼?”竇建安又來拉她手,趙菲兒警惕地朝後一退,卻退到妝臺上靠住,竇建安順勢一腳踢開趙菲兒適才坐的錦墩,衝上去撐住妝臺,將她禁錮在雙臂間,朝她緩緩俯下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