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建安冷哼一聲,嘴角慢慢上翹,浮出一抹譏諷冷笑,眸中卻不帶一絲溫度,低聲說道:“趙菲兒,你這個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的女人,有種敢在崇福殿當衆殺了本太尉,纔算真本事!你若不敢,就提心吊膽等着本太尉秋後找你算總賬,到時候本太尉有的是時機,保管將你調教得服服帖帖,乖乖聽話。”
趙菲兒蛾眉一挑,發怒又踹他幾腳,她認得穴位,踹他都是挑致命的地頭兒,雖力有不逮,難以致他死命,但竇建安已被她整治得狼狽不堪,全無招架之力。
趙二柱率兵一擁而入,一見竇建安如此狼狽地匍匐跌倒在花叢中,挨趙菲兒猛踹,遂指着他拍手咧嘴哈哈大笑,連忙命宮衛按照趙菲兒的吩咐,對竇建安施刑。
但那位宦者不敢爲難趙菲兒,卻敢對提着皮鞭過來的宮衛動手,身手矯健地三兩下奪走他們手上皮鞭,將他們一個個打得倒飛而出,不許任何人靠近竇建安。
這時節,竇皇后已行出殿外,見親兄弟被趙菲兒整治得趴在花叢中難以動彈,氣得柳眉倒豎,衝過來指着趙菲兒尖聲尖氣怒罵:“你想反了不成,竟敢辱打當朝太尉?”
她撲過去,正要從花叢中扶起竇建安,趙菲兒身形一晃,橫生生插在兩人之間,展臂揚眉哂笑:“皇后娘娘的話,好生不公,明明是竇大人不遵聖旨,跑到崇福殿來撒野欺侮本夫人,娘娘不治他之罪,反而扭曲事實,反咬一口。”
“你……”竇皇后被弟弟攛掇着過崇福殿看兒子,順帶送歸趙菲兒,誰知兒子沒看着,趙菲兒不僅不領她的情,反將她奚落一頓,連帶兄弟都吃了老大的虧,這纔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心裡邪火突突朝上冒,不做二想揚手就對趙菲兒一巴掌扇去。
趙菲兒伸手逮住竇皇后的手臂,揚聲高喊:“皇后娘娘又跑到崇福殿發瘋打人啦!快來人將皇后娘娘制服!”
趙二柱巴不得這一聲兒,面沉似水地一揮手,宮衛逼上來就要捉拿竇皇后,那名宮婦適時而動,倏然於鬢間取出一支長簪直刺向趙菲兒。趙菲兒亦非吃軟的主兒,一把拉過嬌滴滴的竇皇后擋住襲來的長簪。
竇建安怒吼一聲:“不許莽撞!”
那宮婦一愣,倏然長簪一收,身形一動,一把將竇皇后拉到她身邊立定。
雙方正僵持不下,秦德恰送劉晉歸來,前殿呼喝“陛下駕到”的餘音未歇,竇建安
立刻命那宮婦帶着竇皇后從後園離去。竇皇后前腳一走,那宦者亦背上竇建安,縱身一竄躍入後園鬱鬱蔥蔥的林木。
“妹妹,怎這麼輕鬆放他走?”趙二柱不悅地走過來,質問趙菲兒。他一想到竇建安昔日對趙菲兒的狠絕,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
趙菲兒嘆口氣,轉身嫋嫋而行,去迎接劉晉。她壓根兒沒看出那名宮婦如何出的手,竇皇后已脫離她的控制安然脫險,顯然那宮婦身手不弱,她豈能與之爲敵?竇建安身爲銅人府之首,身邊強手如雲,對他忠心不二,即便是劉晉對他,都深有忌憚。小夫妻打打鬧鬧人家不會插手,動真格的人家全不會慣着她,她如何能對他達到復仇的目的?
軟輿擡着劉晉,急急朝趙菲兒的寢殿行來。兩廂途中相遇,趙菲兒帶着衆人行禮畢,方知她走後劉晉一直昏睡未醒。趙菲兒默然揮退趙二柱,暗忖秦德將他擡到她這裡,不知存何目的,跟着他直接回到自己寢殿。
衆人將劉晉安置在趙菲兒牀上,各自退下。
趙菲兒擔憂地看着劉晉,見他雙眼緊閉,臉色紅紫,神智昏聵,時而驚狂雙手亂揮,胡言亂語連喊“菲兒,朕只要菲兒”之類的胡話。
“陛下怎會變成如此模樣?”趙菲兒着急地問,雖然昨夜她使他中了透骨麻醉散,但些微藥力豈會爲害?他早該清醒過來,“爲何你不請太醫們救治?”
秦德躬身對趙菲兒施禮,綿裡藏針地稟告:“老奴不知夫人爲陛下服過什麼藥,致使陛下昏迷不醒,周身灼熱,誕昏驚狂,氣血逆行。如今解鈴還須繫鈴人,老奴請夫人想想辦法,救醒陛下。”
趙菲兒聞言,嚇了一大跳。秦德這話,擺明了是在和她過不去。劉晉若安然醒來便罷,若有任何意外,她就是那隻頂罪的羊。趙菲兒仔細一想昨夜之事,最有機會動手腳暗中下春、藥的,恰便是這個老奸巨猾的太監頭子。他究竟是對劉晉忠心不二的老奴,還是竇建安深埋不露的暗奸?或者更可能是別有用心的朝臣安插在劉晉身邊的棋子。
趙菲兒聯想到每次聽到他的喊聲,雖陰柔無力,實者都能穿透非常遠的距離,內力深厚遠非尋常武者所能及,心裡越發對秦德加深警惕。
原來想暗中取她性命的人,便是這老傢伙。趙菲兒無從得知他的背後,究竟埋藏着怎樣的勢力?可惜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趙菲兒如今不懼迷藥,甚至連春、
藥對她亦無可奈何。如今一計害不了她,他又祭出劉晉來。
一念及此,不說她此刻如何擔憂劉晉的身子,單就爲自己,她都要趕緊救治他,遂不做二想,捉住他腕脈細細診治,查得其脈沉實,又見他渾身滾燙,嘴脣乾紫,瘀熱交阻蓄於下焦,堅挺非爲水積,實則血蓄。暗忖她昨夜明明讓耿晏兒侍奉劉晉,如何未能紓解熱毒,致使他內陷營血陰損熱熾?
秦德上前,隱藏不住滿心憂慮低問:“鎮國夫人,陛下此病如何?”
趙菲兒長嘆一聲,欲不待理他,見他瞧着劉晉,雖表面尚維持鎮定,隱隱透出些六神無主,卻不似僞裝。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想害她,但他對劉晉還存有主僕君臣之情,她垂下長睫低語:“勞煩秦公公,取銀針與我。”
王喜一直一臉憂傷隨侍一側,聞言伶俐地取來趙菲兒的醫箱,秦公公忙不迭取出銀針,消毒畢恭敬遞給趙菲兒。
趙菲兒以針強刺劉晉人中,涌泉,很快劉晉睜開血絲密佈的雙眼,費力地看清趙菲兒,一把拉住她的手,低低呻、吟:“菲兒,朕腹痛難忍!”
趙菲兒連忙安慰他:“妾身知道,陛下忍一忍。”她忙掉頭命喜兒取來神犀丹,服侍劉晉服下,“服了這藥,陛下的病情能得紓解,妾身很快再爲你輔以治療,以脫此厄。”
劉晉點點頭,人又陷入狂亂。趙菲兒恐耽誤時辰過久,劉晉有脫陽之虞,命王喜筆墨伺候,口述藥方,以犀角、生地、桃仁、芍藥、丹皮、大黃、芒硝、桂枝、甘草諸藥爲治,交給秦德去派人取藥。
支走了秦德,趙菲兒立刻命王喜俯身,在她耳邊嘀咕數句,教她如何爲劉晉按摩推拿活絡排毒。
王喜聽着趙菲兒的話,扭捏起來,雙手指纏絞一起,臉紅如霞,一臉難爲情地道:“小姐,這事兒奴婢做起來,怪難爲情的。”
趙菲兒正顏道:“喜兒此舉,在於治病救人,何來扭捏?陛下如今危難之時,若不火速救治,恐生不虞,到時候你我的性命都難保,更會連累我們的家人,此事除了你,別人皆不能勝任,喜兒萬勿推辭。”
“可是,萬一陛下控制不住……”王喜低低說着,小臉都快埋到胸口。趙菲兒起身,伸出食指挑起她羞怯的臉蛋,點了點她的小嘴,示意她無需多言,又俯頭於她耳邊,叮囑數句,起身命外面侍奉諸宮人退下,她隨後而出,輕輕關上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