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願奇道:“秦大人爲何如此着急要去河南縣?”
秦霄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現在來不及解釋清楚了!張大人,你率人馬上趕往河南縣衙,務必要找到河南縣縣令王子葉,將他嚴密監控並保護起來。我和陳果,先去一趟蘇小憐家中接應範式德與墨衣,稍後就來與張大人匯合!”
張仁願翻身上馬:“既然如此,老夫去也。居然有人敢在老夫坐鎮的洛州鬧這樣的事情,真是氣煞人了!秦大人,你也多加小心,速來河南縣與老夫匯合!”
二人兵分二路,騎上快馬各自飛奔而去。
秦霄一路心裡暗道:蘇萬年是去嶽州當差,按理說走水路從漢水順流而下,是極其順道的。可他偏偏繞着路兒從神都、河南方向走,分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辦。莫非就是爲了接蘇小憐麼?河南縣令王子葉,當初辦那件案子的時候,就特意沒有動他,爲了放長線吊大魚。假若他真的跟“翠涎玉”和現在的案子有關,那麼,他現在的處境,一定是很危險的了。敵人的爪牙都已經伸到永昌了,河南縣衙中還會太平麼?
又是一個,龐大的陰謀……
離蘇小憐家不遠的時候,正好迎頭遇到墨衣和範式德。秦霄見他二人安然無恙,不由得暗自吁了一口氣。
“找到人了麼?”
秦霄在馬上問道。
“沒有,早已是人去樓空。”
墨衣回答,“不過。我們在她租房的房東那裡,看到了她之前寫下的租契,對比書信中地筆跡,果然是一模一樣。”
“多久前不見的?”
“房東也不清楚。因爲蘇小憐根本沒去退房。我們在她家附近遇到一個女乞丐,聽她說起,從七八天前起。蘇小憐就沒有回家過了。”
“女乞丐?”
秦霄皺着眉頭想了一陣,突然心頭一亮:“趕緊回去,找到那個女乞丐,她可能就是蘇小憐!”
衆人一起驚呼:“什麼?”
“快走!”
秦霄猛揮馬鞭朝前奔去,心中暗道:蘇小憐“乞道”拜上——“乞道”行乞於道!根本不是什麼謙恭之辭,而是表示。她化裝作乞丐,在路旁等蘇萬年!看來,蘇小憐已經預料到了危機,而蘇萬年則是不信邪。堂而皇之的朝河南縣而來!
四人策馬趕到蘇小憐家,到了墨衣說的地方,果然看到一個蓬頭垢面渾身邋遢地女乞丐坐在路旁,自顧低着頭,癡癡傻傻的樣子。
秦霄將陳果喚上前來:“去認認吧,是不是她!”
陳果慌張張的跳下馬來跑到女乞丐身邊,將她地頭髮拔開。女乞丐驚慌的朝後躲,一副神經不正常的樣子。
陳果瘋狂的大叫:“憐兒,真的是你!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了?”
蘇小憐像是驚嚇過度,此時方纔甦醒一般,一聲號哭就撲進了陳果的懷裡!
秦霄心中驚道——還真的是蘇小憐!這樣一個弱女子,居然還能安然無恙,當真是奇蹟呀!
不容蘇小憐與陳果有多少時間抱頭痛哭,秦霄馬上將他們帶到了街市,這裡人流較多,相對安全一些。找了家客棧衆人安頓下來。秦霄差墨衣上街替蘇小憐買來了衣服,叫那個滿是不情願地店小二打來了熱水,先讓蘇小憐略作了一番梳洗,吃了些東西。
衆人圍坐成一桌,秦霄開始問話了:“蘇小憐,看來,你知道的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而且,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你若是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須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對我合盤托出。這樣地話,或許我能幫你。”
蘇小憐啃着一個饅頭,蒼白如紙的臉上滿是猶豫不決。
陳果坐在她身邊輕摟着她的肩膀,低聲道:“小憐,這些年來,你一直心事重重,連我也不清楚你心裡到底隱藏了一些什麼。秦大人是好人,是值得信任的。你就將你的事情,告訴他吧。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躲躲藏藏的過下去呀!”
蘇小憐緩緩的點了點頭:“其實,我地真正身份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人知道了。那個人,就是我的親叔叔,在京城鴻驢寺當少卿的蘇萬年。”
秦霄語氣平平的說道:“那麼,現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因爲就在昨天半夜,蘇萬年被殺死在了永昌驛,如果我料得沒錯的話,他是來接你的吧?”
蘇小憐驚詫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饅頭不由自主的掉到了桌上,喃喃地道:“死……死了?真的……死了!”
秦霄馬上追問:“看來,你似乎早已預料到了危機?”
“是的……”
蘇小憐木訥的點點頭,“兩個月前,我給叔父去了一封信,告訴他馬成乾已經死了,問他,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守在這裡,離開河南迴漠北去了。同時,我害怕陳果和王子葉再來糾纏我,就扮成了乞丐,徘徊在河南縣。直到十天前,叔父纔給我回信,說主子對他進行賞賜,提拔他到嶽州當刺史。到時候會一起來接我去江南過好日子。可是我知道,我叔父大人,可能是遇到大麻煩了。不然,他對主子那麼重要,是不會被調離京城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將他調出來,然後殺了滅口。”
秦霄想了一陣,不禁苦笑道:“你們大家,聽懂了麼?”
衆人一起迷惘的搖頭。
秦霄笑道:“我也是。蘇小憐,事到如今。你不如將事情一次說得清楚。首先,你‘守’在河南縣,是爲了什麼?其次,你所說的主子。是誰?然後,最重要的,你叔父和你。究竟有什麼秘密的身份?”
蘇小憐哆哆嗦嗦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緊咬了一陣嘴脣,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說道:“我們的主子,就是當朝重臣張易之。我叔父大人的任務,就是從主人地手上,將消息交給王子葉。再由王子葉交給馬成乾。同時,我叔父爲了保險起見,將我派到了馬成乾地身邊,對他進行嚴密的監視。我的這個身份,只有叔父一個人知道,連張易之都是不知道地,更不用說是河南縣的縣令王子葉。和縣尉葛顯業了。所以,雖然我叔父現在遇害了,可是我卻一直很安全……他們最多隻是知道,我是馬成乾的女人,知道一些他之前走商突厥時乾的事情。”
蘇小憐的話剛剛說完,在座的秦霄、範式德和墨衣都差點跳了起來:“居然……真的是這樣!”
範式德狠嚥了一口唾沫,驚慌說道:“大人……這事,和連環殺人案沒有半點關係,還是到此爲止吧!我們將蘇小憐和陳果,遠遠地送走。給他們錢,讓他們過好日子去。這事……我們就當什麼也沒有聽過,什麼也不知道就行了!”
秦霄緊捏着拳頭,死死瞪着桌邊,沉默不語。
場面靜了下來,衆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蘇小憐驚慌的縮着身子,鑽進了陳果的懷裡。
半晌過後,秦霄深呼吸一口,緩緩說道:“蘇小憐,你叔父爲什麼會突然得罪了張易之,要被滅口,你是如何看出來地?”
蘇小憐面上頓時露出了尷尬之色,從陳果的懷裡掙了出來,低頭不語。
秦霄凜着眉看着她,輕聲說道:“陳果,你先出去一下吧。不叫你,不要進來。”
陳果愕然的愣了一愣,乖乖的走了出去,帶上門。
秦霄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麼?”
蘇小憐低壓着頭,還是沉默不語。
秦霄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低聲道:“其實你不說話,我也已經猜到了一些。這些猜測,沒有任何的證據,你就當我是,信口胡說好了。張易之兄弟,終日陪伴年逾七旬的武皇,房事難以滿足,性慾無法發泄。長期積累,導致了心裡發生了一些扭曲。於是,他的親信蘇萬年,就安排他們到自己地外宅,享用……他以自己的名義,買下的外宅。可是這對禽獸兄弟,暴戾不仁,強行交歡之時,大肆虐待,終於將人虐待致死……蘇小憐,看你的情形,你當年,也被這樣凌虐過是麼?”
蘇小憐驚叫一聲就跳了起來:“沒有,我沒有!”
墨衣馬上將她按住,不讓她大叫大鬧。
秦霄理了下頭緒,再次說道:“我剛纔已經說過了,只是一些信口的猜測。我若是說錯了,你再來補充就是了。既然你說,我說得不對。那好,你自己講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小憐驚慌不已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說道:“其……其實,我叔父最開始爲了巴結張易之,是將我進獻了上去。可是……只過了半夜,我忍受不住就逃出來了。後來,我聽我叔父說起,他說……幸好我當時逃走了,因爲……因爲他們兄弟倆果然如大人所說……暴戾不仁,能將人活活虐待致死!”
秦霄追問道:“我就奇怪了,你爲什麼要跟着你叔父幹那些事情?你明知道他乾的那些事是罪無可赦的,爲什麼還要繼續下去?”
蘇小憐悽然的搖了搖頭:“我沒有選擇。我從小父母雙亡,就是叔父帶大地。當時家裡很窮很窮,可是叔父也沒有拋棄我,在漠北那個窮地方,將我帶大。後來,叔父終於考上了科舉,走上了仕途,可是一直很不順利,就是因爲沒有靠山。後來一次偶爾的機會,他認識了還沒有進宮的張昌宗……從此,就開始一路順風順水,直到做到了四品大理寺少卿。我爲了報答他的恩情,就離開了陳果,聽憑叔父的安排,服侍過二張,並且最終跟了馬成乾……”
秦霄緩緩點了點頭:“明白了……張昌宗和你叔父,應該是通過百玲瓏的風二孃認識的。後來風二孃將張昌宗這個美男子介紹給了太平公主,太平再將他轉贈給了武皇。到了現在,這二張兄弟發跡了,你叔父也就跟着雞犬升天……原來如此!然後你叔父,再在風二孃的手上,以自己的名義購置外宅,供二張兄弟發泄獸慾。直到前不久,他處理屍體不夠乾淨,被長安縣衙發現了被虐死的女子屍首。而且,上次我在河南縣這邊查出的事情,也讓二張感到了危機。於是就想到將你叔父調離京城,先殺人滅口,同時一併要來對付我!”
墨衣突然驚叫了一聲:“大人,照這樣說來,夫人和妹妹他們,豈不是很危險?”
秦霄心頭驀的一顫,猛一捏拳頭,低沉說道:“畢竟是在京城裡,他們不會太過於明目張膽,照目前來看,頂多是使些陰招暗害。有邢長風、李嗣業和特種營在,應該問題不大。可是怕就怕他們預料到了危機,來個破釜沉舟魚死網破……”
秦霄額頭上流下一股股冷汗,緩緩站起身來,凝重說道:“要出……大事了!”
範式德驚叫道:“什麼大事?”
秦霄急道:“範先生,前不久突厥派了移力貪汗來長安議和,蘇萬年做爲鴻驢寺卿肯定派去接待他們!馬成乾那條路子斷了以後,突厥人沒了消息來源,於是以這種方式,來找張易之拿消息。他們暗底裡,肯定預謀着一個大的陰謀!今天我們去鴻驢寺的時候,就已經沒有看到突厥使臣,估計肯定是回國了!等他們的消息一回到突厥,我估計那時候,肯定是內外並舉……”
範式德驚得險些將下巴掉到了地上:“大……大人,你是說,張……張易之他們,要造反?”
秦霄深吸了一口涼氣:“武皇病重,隨時可能駕崩……二張自己心裡清楚,以他們現在的這些行徑,已經得罪了不少的人,朝中一片怨聲載道。一旦失去武皇的庇佑,他們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於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來個鳩佔鵲巢沐猴而冠,自己來奪權當皇帝!”
範式德驚道:“這……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哪裡有面首當皇帝的道理!”
秦霄心裡暗暗的驚道:現在亂了,全亂了套了!這哪裡還是我所瞭解的歷史!沒別的選擇了,我若是現在退縮,二張也是不會放過我的。索性我也來個破釜沉舟,搶在他們前面動手——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