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懷良饒是經歷過不少的大風大浪,但是卻也從未像現在這般整個人如墜冰窖般的渾身上下涼的透徹,由心底深處散發出的那股子涼意直逼心神,讓他幾欲暈厥過去。
這聲音縱然他也只是聽聞了幾次,但是卻早已熟記於心甚至可以說是爛在了心底!不用看人便能猜出說此話的人究竟是誰!
膽戰心驚間,緊閉的房門卻是被突然推開,繼而緩緩步入一道雪白色的身形,白如飄雪的衣裙束着金絲勾嵌的腰身,恰到其分的勾勒出其纖細的腰肢,微微束起的領口包裹着瑩白透亮纖細的脖頸,那金絲勾嵌的紋絡卻是更加彰顯了其面容的精緻,青絲微挽斜斜的散落在肩頭,微揚的鳳眸卻是透着一股子慵懶的氣息,只是那周身所散發的疏離冷淡之意教人不敢上前。
正所謂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閔懷良從未有現在這般如此的感同身受過。
“你……你怎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看着眼前的人,閔懷良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乾澀的生疼,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沐音還未開口,坐在一側的胡掌櫃卻已是起身迎了過去:“主子。”
恭謹的話語,微彎的身姿,卻是讓閔懷良的動作一時間僵在了原地,神情怔愣且震驚的看着面前的場景,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胡掌櫃已然將人迎到了上座,閔懷良才從震驚中微微緩過神來,聯想到之前的話語以及這胡掌櫃方纔的態度,心底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心頭立即大駭,眸中的駭然清晰可見,擡手指着沐音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
沐音勾了勾脣角,卻是淡淡揚眉道:“閔大人見到我好像很震驚?”
閔懷良沒有言語,駭然的眸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半晌,默然許久,才湛湛開口道:“你是……這一醉樓的……主事?”
之所以沒有說是主子,是因爲閔懷良聽到過一些風聲,這一醉樓實屬掌盡天下財富的雲門所有,也正是那雲門門主所有,眼下這沐音既能得胡掌櫃如此待遇,那身份必然也是不低的,能在胡掌櫃之上的身份,除了主子那也就只是主事了,或者說……想到什麼,閔懷良眸中卻是一閃而過陰毒的光芒,只不過這眸子還來不及收回,便被沐音一句略帶嘲諷的話語硬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閔大人沒有查清楚底細就敢堂而皇之的來這一醉樓交易,膽子未免也是太過大了些。”
閔懷良心中一跳,不安的情緒立即縈繞在了心頭,似是想到什麼,立即搖頭喃喃道:“不!不可能!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這一醉樓是雲門門下的產業,不肯能會是她的!亦跟南侯府沒有半點關係!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閔大人在害怕什麼?”沐音涼涼的擡了擡手道:“或者說閔大人在期盼些什麼?”
閔懷良眸光一怔,繼而面上卻是一閃而過的陰狠,竟然被發現了!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便被發現了!沒錯,他確實是在期待些什麼,他期待真正的雲門之人到來,期待眼前的人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期待着眼前的人被挫骨揚灰!他深深的期待着。
閔懷良沒有說話,就這麼神情略顯狼狽的站在原地,直愣愣且陰鷙的瞧着眼前的人。
卻只見面前的人突然嗤笑一聲,那媚人的鳳眸微微上挑,眼角的淚痣卻是越發的攝人心神:“我一直以爲閔大人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也會犯如此蠢事!當真是枉自聰明啊。”
閔懷良心神一凜,話語卻是脫口而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話什麼意思閔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纔對。”沐音淡淡道:“聽說現在皇后已經被關禁了起來。”
淡然的話語,好似再尋常不過的話語,但是卻是讓閔懷良心下一沉,身上也亦是驚出一身的冷汗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皇后被關禁的消息雖然並未昭告,但是宮中耳目繁多,想要知道這樣一條消息也並非什麼難事,而沐音又身爲未來的熠王妃知道此事自然也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此時卻單單當着他的面講出此番話語,這用意可就值得深思了。
“閔大人不是皇后娘娘的得力臂膀麼?怎麼連這麼簡單的話語都聽不懂了?”沐音脣角微揚,那鳳眸卻是嘲諷意味十足。
閔懷良聞言卻是面色陡然間驟變,他是皇后一派的人在朝中自然也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但是此番這話中卻又是另一種意思,倘若是如今還不懂這其中的深意,那這麼些年的官也算是白做了。
“你想要什麼?”閔懷良眯眼沉聲道。
“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閔大人想要什麼。”沐音涼涼一笑道:“皇后失勢,十二皇子縱使有太后護着,也只能湛湛的保留一條性命而已,想要翻身的唯一途徑無疑是要找到一個更強更大的靠山,熠王無疑是你最後的希望,不過讓我好奇的是,你竟是偏偏選了一條最不該選的死路。”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閔懷良陰鬱的眸子更加沉鬱:“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的事情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多的多。”沐音淡淡道,想到什麼,卻是忽而皺眉道:“不知道閔大人可是熟識馬朋?”
聽到馬朋二字,閔懷良的瞳孔卻是猛然一縮,雙眸滿是不敢置信,怎麼可能!馬朋的事情除了他與曹汶蕙從始至終根本就無人知曉!她是如何得知的?!她爲什麼會知道馬朋?!
還未理清楚思緒,便又聽到那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閔大人怕是忘了,來人吶,給閔大人提醒一下。”
話音剛落地,只聽房門一響,繼而一條深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沐音的身前卻已是多了一道墨黑色的身影,只見來人手中執着一個托盤,而這托盤之上卻是蓋着一塊方布,沒有任何的凸起,從外形上根本就看不出究竟是何東西。
沐音微一擡眸,只見來人執着托盤赫然出現在閔懷良的身前,在閔懷良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擡手卻已是快速的掀開了托盤之上蓋着的方布,方布一揭,托盤內的東西赫然便出現在了閔懷良的眼前。
同一時刻,一聲驚叫肆意!
只見閔懷良原本陰鬱的面容霎時間變得慘白無比,那陰鷙的眸光更是夾雜着無盡的恐慌與懼意,甚至那面容也都在微微顫動着,那種驚懼到極致的神情簡直比見到了鬼還要駭人的很。
“怎麼?閔大人不認得了麼?”清冷且淡漠的聲音幽幽響起。
“不!不!不是的……不是的……”閔懷良此刻像是魔怔了一般,口中不斷的重複着這幾個字,反反覆覆,沒有停歇。
沐音清冷一笑,那微挑的鳳眸卻是更冷然了幾分:“既然閔大人還是想不起來,那就讓閔大人好好瞧瞧清楚。”
話語剛落地,只見那執着托盤之人手臂一揚,手中的托盤赫然落到了一旁的桌子之上,與此同時,閔懷良脖頸上卻也硬生生的多了一隻鐵腕,被壓制住的頭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托盤上的東西,好似微微一動便能觸到到般……除了選擇閉眼再沒有其他辦法。
只見那托盤之上赫然正是一張完好無損的人皮面具,那眉眼以及那脣角都完美到沒有一絲缺憾,除去沒有瞳孔,看上去倒是與真人並無而至,但是那挽起的黑髮卻也是毫髮無損的停留在頭皮之上,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微亂的情境,越是如此,卻是越是讓人頭皮發麻,尤是靜靜的擺在那裡,沒有瞳孔的雙眸映着暗紅色托盤的色澤,像是染上嗜血的雙眸,讓人不寒而慄的同時更是不敢與之對視。
而閔懷良此刻的面容卻也僅與那麪皮只有一寸之距,稍微一個點頭便能與之觸碰在一起,此刻也只能聽到其口中嘶啞的顫聲:“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馬朋死了!他養在暗地裡的兒子死了!他一直都知道,也從未有過傷心心痛,畢竟,相對於這個兒子而言,他並不缺兒子,而這個兒子也只不過就是他所利用的對象罷了,死了也只不過就形如死了一條狗一般!他自然也不會爲了一條狗而去追查些什麼!但是眼前看到這些卻是讓他生平第一次對他產生了後怕!就那麼的擺放在推盤之中,仿若是活生生的沒有任何靈魂的面容直直的對着他,嗜血的雙眸似是要將他吞噬……
“閔大人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得,果真是非常的冷血啊。”沐音淡淡道:“不知道閔大人對這份禮物可還滿意?說起來,這可是足足花費了兩日半的時間才能做到如此精緻,你瞧,沒有損壞一分一毫,那眉眼脣角卻是與閔大人是異常的相像啊。”
“不!不像!一點都不像!不是我……這不是我……”閔懷良卻早已神經崩潰,邊搖頭口中卻喃喃自語道。
“如果做成一對兒,想來會更加不錯,你說對麼?閔大人?”沐音的聲音很淡,帶着一股子涼薄的慵懶,說出的話語卻是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