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簡雲琛臉上微微一紅,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淡定,所謂近墨者黑,有時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因爲跟齊慕安在一道的時間長了的緣故,自己的臉皮也跟着變得厚了起來。
上午韓高帶着幾個兄弟來探他的傷,同時也帶了太子的令,準了他七日的假,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除了一向與人爲善的韓高,就連一開始對他頗看不起的徐清這次也尤其熱情友善。
這倒並不難想明白,徐清是個心情耿直的漢子,心裡想什麼,嘴裡就說什麼。
當初他覺着簡雲琛斯文秀氣不夠格指揮他們這些老手,因此多有頂撞,可經過了荒山一戰,親眼見了簡雲琛的身手、決斷,以及對弟兄們和對他自己的仗義,那是打心眼兒裡對他服氣了,因此如今對他的親熱也是百分百出自真心的。
簡雲琛在軍中和此類血性漢子處得多了,心裡自然是瞭解的,彼此誰也不用跟個娘們兒似的低頭服軟賠不是,只需面對面心無芥蒂地一笑,也就什麼都算揭過去了。
齊慕安是個自來熟的,見了他們幾個就熱情招呼了起來,不但苦苦留飯,飯後還拉着他們吃酒行令的玩兒了好一陣才放人,到大家散夥的時候彼此已經能豪氣地稱兄道弟胡亂說些男人之間的葷段子了。
簡雲琛看他樂呵呵的樣子不由笑了,“你這人到底是多愛交朋友啊?你自己那樣喜歡的珊瑚,韓高不過摸了兩下,你就哭着喊着非送給人家不可。還有那罈子十八年的桂花酒,你特特從那邊搬過來都沒捨得開封呢,今兒也起出來給喝了個底朝天,看你們那樣飲牛似的豪飲,哪兒能嚐出味兒來,我都替你可惜。”
齊慕安難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說起來或許他是太猴急了,誰叫他自打穿過來以後到現在根本就沒能交到一個好朋友呢?
傷感的是這原來的齊慕安也根本就是個沒人緣的傢伙,空有些不倫不類、不學無術的酒肉夥伴也都被他不着痕跡地慢慢疏遠了。
韓高他們幾個雖然都是粗人,家裡也沒什麼門第,但一個個都是光明磊落、鐵骨錚錚的漢子,一個
人不能沒有朋友,他很樂意跟這樣實實在在的人往來。
所謂小別勝新婚,跟簡雲琛兩個安安靜靜在家裡窩了幾天之後,齊慕安覺得也該出去轉轉了。前一陣給精英鋪子策劃了一系列的活動,算算已經半月有餘,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成效如何。
因此便慫恿簡雲琛與他一道出去走走。
簡雲琛在家悶了幾天也確實夠了,再者聽他神神叨叨地推介自己那些個聞所未聞的經商之道,心裡也着實好奇,橫豎出行坐車,肩上的傷口碰不着,肚裡的小祖宗也安穩得很,有兩天沒鬧他了,因此便點頭應允,夫夫兩個肩並着肩出了門。
鋪頭裡生意好是齊慕安早幾天就聽說的,可到了門口一見那人頭攢動的架勢,不由還是吃了一驚。
掌櫃的見了他們忙分開衆人殷勤地接了出來,齊慕安生怕有人擠着簡雲琛,一直牢牢攥住他的手,另一隻手保護地虛擋在他身前。
簡雲琛本來還小小掙扎了幾下,奈何齊慕安攥得死緊,也就只好隨他去了,乾脆泰然自若地跟着他進了裡間。
本以爲裡頭無人,卻沒想到已經端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見他們兩個進來便謙遜地站了起來。
簡雲琛不認得他,齊慕安卻認得,他叫林宵,是另一家新開金銀鋪子的老闆。
齊慕安因上回隱瞞了身份跑去人家那裡探店,這會兒被人家逮了個正着不免臉紅,忙尷尬地問好讓座。
那林宵倒是坦蕩得很,彼此寒暄過後便道明瞭來意,原來果然如齊慕安先前所料,他進的貨確實是好貨,可他是新店,哪兒有賣家肯給他壓貨呢,到了約定的時限必須結賬,而且最多隻給壓一批貨,因此他預備的本錢幾乎全都套了進去。
本來簡單地以爲東西好自然有人來買,可正遇上同樣貨品正點又有折扣和各項人性化VIP服務的齊老闆,大半個月下來生意慘淡得很,而眼看又要到跟供貨方結賬的日子了,他那鋪頭下個月的租子還沒着落呢,思來想去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聽了他的請求齊慕安不由一愣,“你想把你手裡的貨低價賣給我?那你以後怎麼辦?”
林宵苦笑,“不瞞齊公子,在下幼時家中境遇倒好,不過幾年前家父一病不起方家道中落。在下自恃在金銀珠寶的賞鑑上有幾分才能,便跟親戚借了本錢出來做生意,卻沒想到自己實在不是這塊料,如今早做決斷把鋪子退了,還能收回些本錢來,若一意孤行,恐怕血本無歸,到時候親戚那邊也不好交代。”
齊慕安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倒有些不安了,本來是正常的商場競爭,可自己如今卻好像把個斯斯文文的落魄公子更往絕路里逼似的。
一直在一旁安靜聆聽的簡雲琛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忽然開口對林宵道:“林公子若無心經商,那這份賞寶鑑寶的才能豈不荒廢?再者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過日子也非君子長久之計,在下有個建議,希望不會唐突了林公子。”
方纔一進門,林宵便已注意到齊慕安身邊這位潘安宋玉一樣的神仙人物,如今見他說話這樣客氣,忙起身回禮,“這位公子但說無妨。”
簡雲琛看了齊慕安一眼,“我家這一位愛財貪財,雖然有些小聰明,眼光上卻有限。再者此間也並非我們家唯一的產業,若事必躬親恐怕j□j乏術。林公子若不嫌棄,咱們正缺你這麼一位得力的好幫手。”
沒想到簡雲琛居然有這樣開闊的思維和心胸,轉念之間就能想到把林宵網羅到旗下來做買手。
而且他的話確實句句在理,自己當老闆能管帳,可也不能什麼都抓在手裡管啊,手裡那麼多商鋪,要是全要他自己去進貨,那他就是跟孫悟空一樣滿身都是猴毛也得給拔光了。
因此不由自主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同時也向林宵笑道:“林公子是難得的人才,若肯紆尊降貴來咱們店裡幫襯,在下允諾絕不虧待你。”
林宵本來已是走投無路,原打算把外債清了回去少不得要看他舅媽的臉色,沒想到簡雲琛給他提供了這樣一條路子,怎麼能不願意,忙一口答應了下來。
再說簡老將軍從朝裡回家,聽見底下人如此這般描述小兩口怎麼高高興興手挽手出的門,心裡很是暢快。
本來把兒子嫁給齊慕安只是個避禍的權宜之計,當時一心只想保住兒子的命,壓根就不敢指望那傳說中的小霸王能一心一意踏踏實實跟他兒子好好過日子,因此也從沒真正關心過那孩子,他將來成材與否、得意與否,說實話他不大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他兩個這般情形,他這個“岳丈”自然也不能讓人家白叫,總得出點力才行。
於是眯起眼來略一琢磨,便叫來了下人鋪紙磨墨,花了整整一個下午仔仔細細寫了一幅字。
並吩咐道:“送到魏國公府上去。”
下人應聲去了,很快齊老爺便收到了來自親家公的親筆墨寶,不由心中大快。
因爲家族淵源的緣故,簡老將軍也算得上是半個書法家,又有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寶座,一向目下無
塵眼界甚高,這世上得他主動贈字的,除去皇帝家,恐怕他齊家就算是頭一份了,將來拿出來在貴族圈子裡這麼一顯擺,可不夠叫人覺着面上有光麼?
嘿嘿——
看來老將軍對他們家老大還挺滿意,那臭小子,真看不出來還挺爭氣。
於是也樂顛顛地從家中收藏中挑了一幅名家名畫回贈了過去,並煞有介事地給齊慕安捎了口信,叫他在岳家暫住期間要孝敬長輩、夫夫和睦,莫要生事云云。
很有一副父愛如山深沉似海的樣子,聽得齊慕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是後話。
只說齊慕文聽說了簡家和他老爹的互動後,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深。
簡家自打說親以來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有些超然不理事的,沒想到他大哥才住過去幾天,就哄得簡家老頭子親自來向自己家示好,這不就明明白白地表示了他們家現在打算給老大撐腰的立場嗎?
老爺子如今正疑心自己呢,要是再叫他們趁虛而入把老爺子的心思給弄活了弄偏了過去,那可如何是好?
一個人糾結地思來想去仍不得法,心道要是他娘還在家裡就好了,她一向是最有主意最拿得住老大的。
因此忙提筆給正在外頭變相閉關思過的阮夫人,把自己這會兒的處境細細說了,央她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回來一趟。
其實不用他說,阮夫人那樣弄慣了權享慣了福的人,怎麼忍得了深山悽清寂寞?
一則記掛三個子女,二則齊老爺還不算太老,家裡還有兩個姨娘,外頭更是花花世界,自己若長久不會去坐鎮,恐怕就要生出事來,因此也正想着法子往家飛呢。
合該她命運兩濟,在這尼姑庵裡“靜養”了不過七八天吧,便有了奇遇。
這天早起見姑子們忙忙碌碌收拾她隔壁一間院子,找人過來一問,原來是榮王府的王妃要帶着女兒過來小住。
聽說那小姐在家中排行最小,最爲得寵,前兒賞花會時不知衝撞了什麼便一病不起,榮王妃心疼女兒,便想着把女兒送到菩薩面前來恐怕能夠好些。
阮夫人本是個善於鑽營交際的,那榮王妃她原本見過幾面,是個白淨富態的和氣婦人,於是便主動過去拜會,榮王妃見了她倒是格外熱情,只因她無法拋開一大家子在山裡呆着,原預備把女兒送來安頓下便要回去,心裡本是極不放心的。
如今一看魏國公夫人也在此地,自然少不得要託她一託,煩她對幼女多多照看。
阮夫人哪裡有不答應的,早巴不得地答應了下來,又見那叫做婉雲的小姐生得溫柔俊俏、舉止端莊,又是正正經經的皇親國戚,不由想起兒子的親事來。
於是待那婉雲小姐的日常起居吃穿用度自然格外關懷留心,女孩兒家心裡頭感激,便在家書中多有提及。
那榮王妃也不含糊,親自挑了禮物派了人鄭重其事地上齊家道謝,阮夫人自己又三天兩頭寫信回家甜言蜜語反省自身,令齊老爺的心思漸漸鬆動了起來。
再加上頌雅又成天哭哭啼啼,頌嫺跟頌貞也常常互嗆,更別提家裡亂七八糟的雜務,眼看都要脫單了,各房各處的新衣竟然還未裁製,齊老爺外頭書房的筆墨紙硯用完了也未能及時供應,窗戶上糊的紙甚至還是去年的。
總之一大家子就跟中了邪一樣,沒一樣能順順當當。
齊老爺忍耐再三,最終還是覺着一個家不能沒有女主人,便決定派人上山去把阮夫人接回來。
不過爲了防止齊慕安發瘋胡鬧,他事先還給他捎了口信兒,直說阮夫人在山上水土不服病了幾場,到底是他的長輩,他做小輩的應該多多體諒。
齊慕安本來也沒指望阮夫人這麼快就能徹底領飯盒了,乾脆撇撇嘴不理他,反正自己這會兒也不住在齊家,她就是手再長,也伸不到簡家來跟他爲難。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一直跑外勤,到家老晚了只能埋頭更新,姑涼們的留言都沒顧上回,大家見諒啊!
忙完了就會開始回覆的!